天下第一君-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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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娃娃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昏倒,显然,紫姬瑶也很不可思议。而她对待不可思议的方式是很绝的,那就是让你更加痛苦,直至昏厥。
她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雪沫娃娃的脸,笑得近似可亲。
“来,看看自己的脸。”
看到的刹那,雪沫娃娃惊叫一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她捂着自己的脸,浑身颤抖,眼泪终于决堤。
她的脸毁了!
很恐怖,很恐怖,全是血淋淋的伤口。
正当紫姬瑶自以为得逞地笑时,雪沫娃娃也笑了,虚弱无力,却底气十足。
“虽然很难过,可是没关系,”她仰起头,眸色倾城,“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白玉呆瓜也不会嫌弃我!”
这不是赌气,这是事实。
雪沫娃娃一去几日,白玉娃娃每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说过她会回来,他在等她。
本该温暖的初春这几天骤然转冷,恍又回到了冬季。
少年立在萧瑟的庭院中,单薄的衣衫被冷风吹起,像两个小小的翅膀,孤弱无依,随风飘荡。
那日之后,白玉娃娃很乖。不吵不闹,也不开口,叫他吃饭他便吃,用力吃,吃完便吐,吐了继续吃,才几日,已瘦得不成人形,站在风中像随时像要被吹走,脸色蜡黄,薄唇开裂,唯有眼神依旧坚执,似把整个世界的光彩都融入其中。
四个大人看了只能默默心疼、默默流泪。他们没有互相怪罪,也没有谁表示歉意,这两个孩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亲生。
最让他们痛苦的是,他们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却不能有任何行动,因为紫姬瑶留了纸条,只要他们一动,便杀了她,同时保证,决不伤她性命。
“不伤性命”的界限是什么,他们不敢想。这一生,他们呼风唤雨,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过。作为父母,有什么比明知自己的孩子在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摧心肝。
白玉娃娃已好几日未曾合眼,竹映琴流着泪点了他的穴,将他抱到床上,可是他始终睁着眼望着屋顶,一眨不眨。无奈,玉倚溪只能忍痛为他扎了安神针。第二日一睁眼,他便又冲到了那个地方。
两个娃娃,一个受尽煎熬,一个不顾自我,只为了傻傻的重逢的愿望。
有一日,天空下起了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迎头洒下,白玉娃娃忽然动了,他抬起手,雪花落在他的掌间,纯洁耀眼一如她的笑靥。他笑了,望着满天菱花,笑得温柔醉人。
他拔腿向前跑去,竹映琴等人急忙追去,他摇着娘亲的手大叫:“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笑得那么张牙舞爪、欢天喜地,毫无形象可言,竹映琴却觉得,这是她儿子最俊美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诶……我下手真重啊,我的沫儿啊,为娘对不起你……我……我自扇三百巴掌……
你疼,我也疼~~
诸位,要是被吓到的原谅则个,本来想说一笔带过得了,可是想想我家沫儿受了这么大的苦,不说出来我不服气,紫姬瑶你丫的给我小心点!!!
我家我白玉和小沫儿真的不容易啊~~
都没有人表示一下安慰么,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
对了,那个关于玉舒四人与紫姬瑶的恩怨我本来想写篇番外解决的,又觉得篇幅不够,所以可能会写成外传,敬请留意,这四个家伙吧~~也很好玩哦~~
最后,好歹看我这么辛苦的码字的份上,有人愿意出来冒个泡么~~
(我废话总是这么多,谁叫我是话唠来着……好吧,我滚走~~)
吾家有女初长成
无怪乎两娃娃要称他们为妖怪。
四人在看到周身浴血、体无完肤的孩子时,只是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泪,冷静专注地开始救治,没有哭喊,也无慌乱。
这四人,年少时,鲜衣怒马、风头鼎盛,堪称武林神话。
舒辟寒于武林大会力挫群雄,独占鳌头。可是当他将毕生功力传入女儿体内护住她的心脉时,这个曾将武学视为生命的父亲眉头都未皱一下。
身为毒姬紫姬瑶的师弟,玉倚溪下毒的功夫绝不逊色,他一生制毒、下毒,第一回研制解药,面对是却是上百种毒,彼此牵引,彼此催发,如同一条锁链,断一扣便是土崩瓦解。没日没夜研习医书,呕心沥血,最终用药物辅以内功将雪沫娃娃体内毒素暂时压下,已是功力全散。
竹映琴和夕小敷皆来自无忧谷,并称“广寒小雪”。竹映琴一琴一剑,巾帼不让须眉;夕小敷医术超群,菩萨心肠。是以,此番由竹映琴护法,夕小敷处理雪沫娃娃的外伤。
儿女都是父母心头的肉,看着孩子伤痕累累的身体,两位母亲心如刀绞。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沉稳娴熟。
四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倾尽全力,他们不是不痛,不是不害怕,只是父母是孩子的天,天是不能软弱不能塌的。
白玉娃娃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紧紧地握着雪沫娃娃的手。
在她毒发浑身痉挛的时候紧紧握着;
在她痛得哭喊挣扎的时候紧紧握着;
在她扎了针沉沉睡去的时候紧紧握着;
无论白天黑夜,紧紧握着。
雪沫娃娃从未清醒,只是始终叫着“白玉呆瓜”。白玉娃娃总是亲亲她的小手,微笑着在她耳边说一声,我在,我永远都在,等你。
雪沫娃娃一睡便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对所有人来说,是一场噩梦。事后想起,记得的便只有那两只紧紧交握的小手,在生命的逆流中成为彼此生存的勇气,以及,那一句稚嫩而温柔的话语:
我在,我永远都在,等你。
雪沫娃娃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睡颜。
屋内门窗紧闭,只余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小小的光点像萤火虫一般跳跃在他长长的睫,俏皮又可爱。
梦里阴霾如雾散去,只余眼前春暖花开。
雪沫娃娃傻傻地笑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
微光照在手上,雪沫娃娃呆住。她的手……她的手……怎么不是白白嫩嫩的,怎么……怎么……是粉红色的,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青色的经脉,就像……就像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她强抑着颤抖摞起袖子,果然,一样……她的身体,她的脸,一定都变成这样了。
她变成怪物了!
雪沫娃娃哇得哭出声来,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涩涩发抖。
白玉娃娃陡然间惊醒,急忙去抱她,却被她挣扎着踢了一脚,摔倒在地。
雪沫娃娃用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泪汪汪怯生生地望他:“不要过来,不要看……”
“我变不成大美女啦……呜呜……我好丑……我……我变成怪物啦,好丑好可怕的怪物……呜呜……”
“的确很丑,”白玉娃娃从地上爬起,掸掸尘土,坐到床沿,“比阿花还丑。”
“笨蛋白玉呆瓜,你没良心,你负心汉。”
被他这么一说,雪沫娃娃转泣为气,举手就要打人。可是,一动,浑身的皮肤都似被撕扯般的疼。
“你给我乖点!”白玉娃娃握住她的手,护在手心呼呼,“打我你会疼,等你好了……再打。”
“丑就丑了,我又不嫌弃,”努努嘴,“最好你丑到全世界都不要你,除了我……看你还嫌弃我笨。”
“对哦,”雪沫娃娃一愣,呵呵地笑,她想,白玉呆瓜都说没关系了,好像丑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贿赂老天爷爷爷了,让他把我变这么丑……不然,你这么笨就配不上我了。”
“是啊。”我向上天许愿,只要让我的沫儿回来,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的命都给他,这辈子不行,沫儿没有我会哭鼻子的。
然后,两娃娃都笑了,手牵着手笑得前俯后仰。
半响,雪沫娃娃忽然捂着肚子,眨眨眼。
“白玉呆瓜,我饿了。”
“猪。”白玉娃娃抬起头要打她的头,末了,又泄了力,揉揉她的发顶,眸里几分落寞。现在的她,是一件瓷器分崩离析而重新拼凑,禁不起一丝碰撞。他微微笑:“你等下,马上就好。”
这是雪沫娃娃第一次喝到白玉娃娃煮的皮蛋瘦肉粥,黑黑糊糊一团。白玉娃娃是一手包着白布端进来的,依稀有血迹渗出,雪沫娃娃抓着他的手一下哭了出来。
“白玉呆瓜,你疼不疼?”
“不疼,哪有你疼。”白玉娃娃语带梗咽。
然后,两娃娃都哭了,抱着彼此哭得声嘶力竭。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那个坏女人好凶啊,我好怕啊。
白玉娃娃说:沫儿,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好害怕。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那些药好难吃啊。
白玉娃娃说:沫儿,娘亲做的饭好好吃,可是你没有吃我吃不下。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我最怕蛇了,好多好多蛇,吓死我了。
白玉娃娃说:沫儿,我好困,可是不敢睡,睡了就会梦到你死了,好多好多血。
……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不怕不怕,我回来了,不会离开你了。
白玉娃娃说:沫儿沫儿,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
短短几日,生死离别历尽,劫后重生,两个幼小的孩子抱头痛哭,将所有的委屈与恐惧都化成眼泪流进了彼此心里。
从此约定,不离不弃。
新生的肌肤,受不了风,经不得光,雪沫娃娃每天只能待在昏暗的小屋里。
一住,便是三年。
她不能再习武,不能再有任何情绪,她的容貌再也回不到以前。
她哭过,闹过,恨过,甚至想过死,最终,一切归于云淡风轻。
雪沫娃娃微笑着拿起了医书,因为白玉娃娃说,自此,他要习武。
于是,在一个平凡的他们也记不清的日子里,两个孩子交换了人生。
三年后,雪沫终于得见天日。
三年很短,蜕变显然。
雪沫坐在树下看书,落了一地的桃花,有几片飘在她纯白的衣衫,她微笑着拂去,恬静温和。她不再美丽耀眼,只有容颜清淡,阳光从叶隙间洒下,一身冰肌玉骨。
玉无瑕在院中舞剑,剑走游龙,卷起落花飞散,少年身形颀长,光影闪烁间翩若惊鸿。他收剑,眉深深蹙起。果然,他不是习武的料。
“笨蛋白玉呆瓜,练个剑像人家跳舞,要气随剑走,那才叫招数。”
雪沫拍拍尘土起身,走到玉无瑕面前,盛气凌人,依稀当初模样。
“是啊,”玉无瑕微微一笑,不同于雪沫刻意压抑的波澜不兴,他的眸色温润,恰如此时的天空,蔚蓝无垠,白云漂浮,一望沐风,再望忘忧,三望……天地浩荡,君过处,天下大同,“我只记住了剑招,却怎的也无法把体内真气融会贯通。”
雪沫撇撇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
“笨笨笨,我教你。”
玉无瑕未及反应,剑已离手,离手的刹那,哐的一声落地。
雪沫望着自己微微抖动着的手,目光呆滞。有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长剑落地的声音似雷鸣一般,撞击在心,轰鸣不绝。竟忘了,她已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