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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落未识君 (出书版)作者:尘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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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你说的那个老男人。」
「啊?!」舒流衣愕然,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衣襟已被雪衣人隔著袖子一把揪起,紧跟著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般,被一股大力甩过高墙飞出老远,重重跌落在院外草地上。
好快的出手!他挣扎爬起身,正好看见两扇漆黑的院门无风自动,砰地阖紧,只从门缝里飘出一声冷叱。「滚!」
舒流衣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走回大院,推开自己客房的门,意外地发现屋内竟坐著个绝不应该在此出现的人。
「流衣,你可算回来了!」戎骞旗惊喜地站起,迎上前。他已经换掉了那身红豔喜服,眼窝青黑,显然昨夜没睡好,骤见舒流衣全身拖泥带水,他惊疑不定,小声问:「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舒流衣瞪著他,不吭声。戎骞旗以为舒流衣还在生他的气,忆起两人昔日相处时的情形,心里也不好受,叹道:「流衣,我不会负你,只是现在人多眼杂,不便多说,日後你自会明白。」
「那个老男人,好像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啊……」舒流衣慢吞吞地开口,表情古怪。
「啊?」戎骞旗怔了怔,才意识到舒流衣在说他的师父秋凤舞,他乾咳一声道:「师父他十五岁就出道江湖,名扬天下二十年,被尊为武林第一人,辈分是高,可确实还算不上老人家。」
看见舒流衣两眼发直,戎骞旗不无担忧地道:「流衣,我师父没有为难你吧?」
舒流衣完全没把戎骞旗的关心之语听进耳朵里,满脑子晃来晃去的,尽是那双隐含讥诮的冰寒黑眸,心底叫苦不迭,难得遇上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人物,结果竟是无人招惹得起的武林至尊。
不过,他舒流衣也不是会轻易认输的。对方越是难追到手,征服起来才越有成就感,更何况那男人还不待见他和男子相恋,哼,他偏要把秋凤舞也拖下水,算替自己出口恶气。
打定了主意,舒流衣扬起一贯的温雅微笑逐客:「舒某要沐浴更衣,戎兄请回吧。」
才一晚,便从骞旗兄变成了戎兄,疏离之意显而易见,戎骞旗微微沉下了俊脸,「流衣,你不信我对你的心意?」
「我信。」舒流衣答得格外爽快,然而眼里那抹痛楚之色,却令戎骞旗胸口发紧。「戎兄,你已经做了抉择,何必再当断不断?你当初如果愿与我终老,我舒流衣三生有幸,你既然娶妻成家,我也祝你伉俪白首偕老,过去的,不用再提。」
「流衣,我……」戎骞旗苦笑,随即听到大院里人声渐起,那些醉酒的宾客陆续起身。他这个新郎官要是被人看到大清早就在舒流衣房内逗留,难免传出閒言閒语,便向舒流衣告辞。
走到门口又回头,慎重叮咛舒流衣:「你在岛上可得谨言慎行,要再像昨晚那样口没遮拦,传到师父那里──」
「我知道,多谢戎兄提醒。」舒流衣不给戎骞旗把话说完的机会,笑著关上房门。
沐浴,梳洗,换上身绣著水墨淡彩云纹的藕荷色长衫,舒流衣神清气爽地步出客舍,没走几步,迎面撞见聂翎。
「流衣,我正想去找你。」少年欢喜地道:「师父说过了正午,就起程回中原。流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要是聂翎在昨天问他,舒流衣说不定会欣然答允,但如今他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秋凤舞身上,微笑摇头道:「我和戎兄还有事情要谈,要多住上几天。」
聂翎好生失望,被舒流衣好言安慰了几句,没精打采地走了。
打发走聂翎,舒流衣轻车熟路,朝座落在小岛最东岸的无香院走去。


第二章


「多谢秋掌门。」舒流衣整了整衣容,走进无香院,顺手带上了大门。
秋凤舞雪衣翩飞,负手伫立在院中黑石小径的另一端,墨眸凝冰,冷漠地注视著朝他走来的舒流衣。
「秋掌门,晚生昨晚酒後失态,胡言乱语,有冒犯之处,请秋掌门恕罪。」舒流衣一揖到底,神色恭谨。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秋凤舞纵然愠怒,一时间倒也不便发作,受了舒流衣这一拜,冷冷道:「行了。出去。」
舒流衣双脚却像生了根,动也不动,谦恭地道:「晚生还有一事,斗胆想请秋掌门成全。」他面带忧愁,幽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晚生屡遭情变,了无生趣,只想找个清静所在避世。不知秋掌门可否收留晚生在岛上暂居……」
「闭嘴。」秋凤舞雪衣微晃,已飘至舒流衣身前,伸手揪住他衣领。这个家伙,说了半天,还是变著法子想赖在这里,好继续跟戎骞旗见面。
早知如此,他之前就该把这家伙丢得更远。
发现自己又将成为大型飞镖,舒流衣连忙正色道:「晚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秋掌门息怒。」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秋凤舞嗓音轻缓下来,寒气却无孔不入渗进舒流衣每一寸肌肤,足以冻结心肺。
舒流衣硬著头皮,含笑道:「晚生句句是实,有什麽好怕的?」江湖传闻这秋凤舞从不滥杀无辜,即便遇上大奸大恶,也只是废去那些恶徒的武功,再说了,秋凤舞倘若真要取他性命,昨夜早已下手,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居然不惧他的威胁?秋凤舞颇感意外,又认真地上下看了舒流衣一通,倏忽逸出声清寒冷笑:「想要避世?容易。我与少林方丈大师有旧,可以为你写信引荐,让方丈大师收你入空门落发为僧。」
「这个就不必了。」舒流衣吓出身冷汗,苦笑:「晚生餐餐无肉不欢,恐怕与佛门无缘。」
还在胡说八道!秋凤舞决定不再跟这无赖之徒罗嗦,抓著人足尖轻点,掠过院落白墙,跃落那片温泉池边。
「你不是了无生趣麽?我成全你。」他轻描淡写地挥手,舒流衣霎时被远远抛出几十丈,「扑通」坠落瑶池碧湖之中,溅起大片水花。
让这头脑发昏的家伙彻底冷静一下,看他还敢不敢再胡搅蛮缠。秋凤舞双手负背,噙著丝冷笑作壁上观。
慢慢地,他眼神微变。
那舒流衣在湖心拼命扑腾,竟似不识水性。秋凤舞起初还以为舒流衣在装腔作势,但见舒流衣挣扎一阵後,整个沉入了水下,他又等了一会儿,水面毫无动静,秋凤舞终究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舒家大公子固然可气,却还罪不至死。
他一振衣袖,风驰电掣般掠至湖上。碧湖最深处几达百尺,水质却清澈见底,一眼便看到舒流衣长发飘散,正缓慢向湖底沉落。
真是麻烦!秋凤舞暗叹,双掌平推而出,左右一分──
「哗」一声惊天巨响,他前方的湖面骤然凹陷,向两侧立起两道数丈高的水墙,惊得上空无数水鸟振翅逃飞。秋凤舞掌心内凹凌空一吸,已将舒流衣当胸提起,返身飞纵跃回,足尖踏上实地,那两道水墙才退落湖中,激起层层水浪。
他将手中人放落地,一掌拍上舒流衣後背。
「唔……」舒流衣呕出一滩清水,仍是昏迷不醒,全身衣服还在不停滴水。
秋凤舞皱眉,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往院外一丢,当下快步出了无香院,随口喊住一名路过的年轻弟子,「青檀,去请大夫熬碗姜汤,顺便再去客舍把舒家大公子的衣服拿来。」
那弟子虽觉奇怪,还是应了声是,飞快离去。
冷眼看著青檀给榻上的人换上乾净衣服,又撬开舒流衣紧闭的牙关,灌下姜汤,秋凤舞等了片刻,见舒流衣还在昏睡,便不再等,交代青檀在旁看护,自行入内室调养内息。
真气刚运行了一个大周天,门外脚步轻响。
「人醒了?」他睁眸,冷冷问。
「不是,是戎师兄求见……」青檀在门外吞吞吐吐地道:「弟子先前去客舍拿衣服时,戎师兄看到了……」
所以就坐不住,跑来无香院找人了?秋凤舞对这个自己最看重的大徒弟,也著实恨铁不成钢,静了静,拂袖而起,飘然出了内室,朝院门走去。
戎骞旗就站在院外草地上,面带忧色,迟疑道:「师父,舒公子他是不是在您这里?」
秋凤舞目光冷厉,逼视戎骞旗,「怎麽?你还放不下?」
戎骞旗回避似地垂下头,低声恳求:「舒公子言行纵有不检点的地方,师父您大人大量,就别与他一般见识,弟子求师父放他回去吧。」
「你以为他被我关了起来?」秋凤舞冷冷一笑:「他刚才溺水,等他醒了,我自然会叫他走,不过在他离开昆仑之前,你们不准再见面。」
溺水?戎骞旗困惑地蹙紧了眉头。他怎麽记得舒流衣的水性是出奇的好?秦淮河上初相识时,他就亲眼看见舒流衣入水救起了好几个失足落水的歌妓,可师父是绝不会骗他的。
他抬起头,正想再问个清楚,却见秋凤舞衣袂飘扬,已返回无香院,两扇黑木大门随之关阖。
铺在枕头上的黑发已快晾乾,「那张醒时经常挂著慵懒微笑的俊脸,沉睡时倒是透出几分正经,但横竖看,除了长得比普通人好看点,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更毋庸提这家伙的性情有多无赖。秋凤舞想不通自己的得意大弟子,怎麽就对这家伙念念不忘。
两个男子之间,果然不是他所能理解的……秋凤舞暗中鄙夷冷笑。
「嗯……」榻上的舒流衣眼皮动了动,悠悠醒转,似乎一时间还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眼神有些茫然,但很快,焦距落在了挺立榻边的雪衣人身上。
「秋……掌门……」他开口,嗓子沙哑,接著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这个样子踢他下山,只怕走到半路被大风一吹,就会染上风寒。秋凤舞忍著不耐烦,等舒流衣结束这一轮猛咳,才漠然道:「你今天暂且住在这里,明天再走罢。」
舒流衣愣了愣,随即面露苦笑,下榻,穿鞋。
「去哪里?」发现舒流衣摇晃著往外走,秋凤舞目光转寒。
舒流衣咳了两声,虚弱地道:「晚生方才不该冒犯秋掌门,告辞。」
「你又想去找戎骞旗诉苦?站住!」秋凤舞衣袖轻挥,一股无形劲风将舒流衣逼得接连倒退,坐回软榻上。
「秋掌门,你──咳咳,你误会了。晚生只是怕吵到秋掌门清修,咳,还是让晚生回客房去吧。」舒流衣边咳边说,有气无力。
秋凤舞冷笑:「你就别再枉费心机,老实待在这里,没我点头,你哪里也别想去。」语毕,扬长而去。
「秋掌门……」舒流衣愁眉苦脸地追著秋凤舞的背影叫了一声,目送那人头也不回进入内室,他重重叹口气,扑倒在被子上,肩背剧烈抽动,使劲咬牙,憋住了满腹笑意。
他只不过略施苦肉计,欲擒故纵,秋凤舞果然上当,这个武林至尊,还真是好骗啊!舒流衣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
黄昏时分,那个年轻弟子青檀给他送来了饭菜。
舒流衣吃完,等青檀收拾停当离开後,他脱得只剩下贴身短褂,又将一大壶凉茶浇了满身,然後打开窗户,往窗边一站。
即使是在夏季,这西域的夜晚也是温度极低,寒气透骨。舒流衣很快冻得簌簌发抖,嘴角却勾起得意狡黠的弧度──想赶他走?哼,等著吧!
翌日清晨,舒流衣房内响起一片断断续续的嘶哑咳嗽声。
「师父,舒公子他发高烧了。」青檀对闻声而来的秋凤舞边说边摇头,心想这南方人的体质就是弱。
秋凤舞低头,见榻上那人俊脸赤红,额头鬓角都布满冷汗,不禁皱紧了眉。
舒流衣看不到秋凤舞面具下是什麽表情,但光看那双墨眸里流露出来的嫌恶之色,就知道秋凤舞在想什麽,他挣扎著试图起身。「晚生这就下山,不会再给秋掌门添麻烦,咳咳……」
「你果真是个麻烦。」男人终於开口,语气强硬不容违抗,「想走,也得养好病,免得江湖中人还以为我昆仑派不懂待客之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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