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沉沉-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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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主事发落公子,艳阳因罪苦受站刑
梁公子正看着香儿愣神,忽听赖总管断喝一声:“放肆。”方才回过神来,赶忙又低下头去。
香儿斜睨着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冷言道:“区区布商之子,好大胆子,竟连王府都不放眼里了。”
梁公子听得香儿的声音,好个银铃般的嗓音,又是甜脆、又是威严,这股子又辣又利索的劲儿,真真非寻常女儿可比。和香儿一比,那青青算得了什么?梁公子此刻心里早已是三分怕、七分色,端得不知自己已是几斤几两,抬眼又看了香儿,随即喊冤道:“公主明鉴,小民冤枉——还求公主开恩,听小民解释。”
“先别忙,”香儿说,随即对赖总管道,“去把艳阳带来,听他如何说。”
赖总管应了一声,从侧门退了出去。香儿暂将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一个丫头奉上盖碗茶,香儿伸手接了,垂下眼去,慢慢呷着。但见香儿两只手的手腕皆戴了紫金的镂空镯子,又拿了方帕子在手,真真是素手香凝,正在梁公子偷窥香儿那双玉手时,忽听侧门处传来一阵凌乱踢踏之声,梁公子转过脸来,便见艳阳被两个家丁半拖半拽的带了来。
只见艳阳脸色雪白,头发也乱了,浑身上下被那盐水泼得湿淋淋,整个人仿佛从水中刚捞出来一般。那一身的紫衣也被打成七零八落的布条,为的美观,胡乱给他披了个糙面的毯子遮丑,却见那毯子竟也染了血,可见短短时间内,艳阳便已被打得犹如血人一般凄惨了。
“艳阳,”香儿见艳阳强撑着规矩的跪好,边把茶碗递回丫鬟手里,边正襟危坐了,向他问道,“如今你当了诸多人的面,把方才酒馆的事,再细细说一遍。”
艳阳应了一声,随后开始讲起事发经过:“梁公子仗了吃酒,便对要轻薄青青姑娘,下奴便拦了他,他因认出了下奴,便说……世子曾为贱奴,下奴与青青,则是贱奴的贱奴——下奴因他这句话太过放肆,才动了手。”
香儿见艳阳说罢,这才转向梁公子,问道:“公子可听清了?”
“公主,这贱奴信口雌黄……”梁公子话方说了一半,却见香儿登时柳眉倒竖,拍案喝他住嘴。
“人证已在,你却还敢狡辩,”香儿道,“艳阳与青青讲得毫无出入,难道是他们二人拿捏好了不成?”
梁公子本想狡辩说他们二人就是捏好了套,可见香儿一脸威怒,虽是美丽,却也着实盛气凌人,让他不敢开了口,只低下了头。
“不过是一介布商之子,却竟为富不仁。轻薄良家女子在先,辱骂王府世子在后,况还曾把良家女子逼得卖身葬父,”香儿见梁公子没了话说,便着手发落了他,“今日不给你些教训,你还要横行街里到几时?来人——把这梁公子带出去,先打他二十板子再送走!”
“公主……这,怕是不妥,”赖总管在一旁低声道,“倒不如把梁公子,交与梁老爷子以家法处置。”
香儿却并不理赖总管这话,只冷哼一声,斜睨了梁公子道:“他能有今日之横行,他的家法必是管不得他,今儿我定要给他个教训才是——还不快拖了他下去?若再敢嘴硬,便翻一倍!”
梁公子被左右拎起来,正哭丧着要求饶,听香儿这么一说,当即吓得不敢再说。香儿见此事暂定了,这才转向艳阳,见他被打成这样血迹斑斑,饶是恨他,也不免心头不忍,便对赖总管道:“奴隶打人虽是错的,但动因却情有可原,只酌情发落便是。”
她说罢,看了眼跪于地上的艳阳,似而有未说完的吩咐,但那朱唇终究未起,只沉默的站起身,在丫鬟的随同下从珠帘处离开。
艳阳随后便被赖总管手下的家丁拖拽到刑房的门前,但却并未把艳阳带进去。两个家丁信手一推,便把艳阳扔到地上,艳阳摔得伤口和骨头一起疼,低声呻吟了一下,一时因摔得太狠没来得及爬起来,家丁便拿起皮鞭朝他打去,把他那已经褴褛的衣衫抽打得愈发破烂,好几鞭子竟也打在了艳阳的脸上,让那苍白的脸颊留下纵横两道的血痕。那鞭子下得又快又狠,哪里是催他起来,分明是用那鞭子故意压得他起不来。
艳阳知道这家丁不过是拿打他当戏耍罢了,一面躲着那胡乱打下来的鞭子,一面挣扎着在抽打下勉强爬起来跪好。
“够了。”赖总管道,见艳阳身上已被那藤鞭和绳鞭打得体无完肤,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几片阴云渐渐遮了起来,料想今日定是要下一场雨,便对左右家丁道,“先去把他平日那衣衫拿来换了。”
“是!”左右道,进了刑房,把早上艳阳走时放的那件褐色袍子拿来,此番也不必艳阳动手,他们便为他换了衣衫。
须知艳阳那身紫衣已经被打得与血肉粘黏在一起。打人时最忌穿衣来打,因为若与血肉粘黏了,脱时便如同剥皮一般,当真能撕下些许皮肉来。此刻艳阳身上恰是这番情况,那俩家丁便一人摁着他,另一人便上手来强脱他的衣衫。只见刚上手,肩膀处便有布料粘了皮肉,那家丁硬是一撤,只见那衣服下来的同时,肩膀猛的便冒出一股子血来。
“啊!”艳阳忍不住叫了一声,身子本能挣扎,却被死死摁着。那家丁继续脱他的衣衫,听得艳阳这声负痛的叫似而颇有意思,便仔细了来脱,遇到与皮肉粘连处,竟慢慢来撕扯,犹如凌迟一般,只牵扯的艳阳苦不堪言、叫声连连。
一件衣衫脱得艳阳几乎要虚脱了一般,他不住呻吟、不住挣扎,却得不到丝毫同情,待到衣衫脱到腰身处,更有几处大片粘连的地方,扯起来愈发剥皮一般。艳阳忍痛不过,抬头向赖总管求饶道:“大人……求您,饶了下奴吧……下奴知罪了……”
“我是让他们给你换件衣服,又没罚你。”赖总管冷冷道,看着艳阳痛得满头大汗,便只点了艳阳的软肋道,“这倒受不住了,昔日你对世子,怎的不想想人家受住受不住?”
艳阳被赖总管这句话说得登时哑口无言,心下忽然才记起:是了,我折磨了雪夜多年,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如今只是一报还一报……既是还孽,又何必求饶?罪至如此,只受着便罢了。
待到一番痛楚之后,两个家丁方才给艳阳换了衣服。赖总管示意艳阳站起来后,便对他道:“从此刻起,你便给我在这空地上站着,纹丝儿不许动!从今日起,你只给我站着、走着,腰不得弯、身子不得靠,除去跪拜,膝盖不得屈,什么时候准你坐下再说!我倒看看,你究竟听不听话!”赖总管说罢,又对身边两个家丁道,“即日起,你二人就随时跟着他,他若敢不听话偷懒,即可给我狠狠打!”
两个家丁领了命,赖总管便扭身走了。
艳阳听得这条惩处,心知此番赖总管是要狠狠治他一回了。眼下萧远枫尚未回府,待到回来听说此事,更不知要怎样折磨他……想到这里,艳阳心中也就成了死灰一般,自知怎样也逃不过严惩,屡受折磨的心,倒也很快便想开了。罢了,这五年,什么罪没受过?给了苦便受着,为奴的本分,大抵,便是如此吧。
艳阳当下便在这空地里站着,正是下午时分,方才的乌云竟散了,日头渐斜,虽是下午的秋日,晒久了到底也是灼热的。艳阳左半身皆在日光之中,被晒得火热一片,那皮开肉绽的伤口,遇了发热的衣裳,何等灼热难受,但他却不敢再动片刻——赖管家既让他纹丝儿不许动,那他即便是扭一下头,身后也要被那两个家丁拿了带倒钩的鞭子狠打的。
站了两个多时辰,艳阳终因受了伤、未喝水,体力不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那两个家丁在屋里见了,当下便拎了桶水泼醒他。艳阳重新又站起来,只觉得双腿沉重、腰身酸痛、胳膊麻木,可却不敢耽搁,强忍不适爬起来,重新站好。却说他再站了不一会儿,那被风吹散的乌云,竟又渐渐回来,这会子乌云已厚重许多,天也阴暗许多,只刮了一阵的秋风,随后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仿佛连天都刻意要惩罚艳阳一般的,这雨竟越下越大,一场秋雨竟下得如夏雨一般,倾盆而下,那雨滴在地面上都能砸出泡来。艳阳整个人在雨里已淋成了落汤鸡,伤口遇了雨水,蜂蛰了一般的疼。他浑身几乎已被秋雨冻僵,脑子也跟着麻木了起来,只茫然的盯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雨帘,可看着看着,疲惫的双眼却见由远及近的走来一个撑伞的白影……那般袅娜,那般纤弱,那般纯白,如此之人,王府上下,除了青青,还有何人?
青青见艳阳站在雨中,赶忙快跑几步,到他跟前,正要撑了伞,却见刑房门口走出两个家丁,才知艳阳是在受罚,本要照顾了他、与他说些话,如今也不敢了,只得对道:“王爷回府了,传你过去。”
艳阳听了这话,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动弹了,便迈脚要走,可双腿已经站得麻了,又有一条腿本有旧伤,此刻哪里还能走得了路,只觉得膝盖一痛,身子向前便摔在水里。
“刘大哥!”青青不禁一喊,赶忙去扶他,见艳阳这一身的血迹和雨水,她心中何等痛楚,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此刻对艳阳,已是愧对难见、悲悯交加,若不是为了自己,他断不能受这番苦……她回了府里,因遭人轻薄,先是被香儿赏了压惊的菊花龙眼茶,又被其余家丁安抚了好一阵,方又被王爷亲□问……她受了气,众人皆看她可怜,可艳阳呢?他是为了自己才动手的啊,如今却被折磨的脸色都发青了,这叫她如何承受?
艳阳见青青扶着他,便垂下眼去,先将手从她手中抽出。随后也不要她再扶,用手肘撑着身子爬起来,只对青青道了句:“姑娘切莫淋了雨。”便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离了她而去。
青青正欲上前,却见身后有两个家丁跟了上来,自知这伞是断然不能给他打了,心下无奈,只低下头一道走。她一面走着,一面想起艳阳上午似而还误会了她,可他既已误会,却仍为她出手……何等宽容仁义的人,却因她这祸水,到了如此境地。青青不禁猜测,在那艳阳的心里,怕是……已经厌烦了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青青这个“刘大哥”叫得我犹如重看90年代武侠片一样,不过这个。。。她只能这么叫了,日后叫艳阳的时候还没到呢~~~叫叔叔又有点小
艳阳去见老萧了。。。再去写下章,如果速度快,会更2次,当然表抱太大希望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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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撞青青为艳阳,艳阳为情甘受苦
艳阳进了正厅,只见萧远枫已在正座上等着,雪夜在左下方的椅子里坐了,香儿站在他二人中间,正背对了门,与萧远枫说话。
青青带来了人,便到后面收了伞,随后便又走出来,站于萧远枫椅子之后。此时恰有掌灯的老妈子提了灯进来,借着那摇曳灯光,由青青的角度看去,艳阳跪在地上,真真是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她再偷看了萧远枫的神色,却见萧远枫一脸的冷淡无情,丝毫不为艳阳憔悴所动——这神情令青青的心倍感不安,怕是萧远枫仍要罚了艳阳,然艳阳已受了一下午的惩处,再罚他,岂不要把他活活打死?好在近旁还有雪夜和香儿夫妇,青青只盼着雪夜和香儿谁能替艳阳说句好话,逃了今日之责即可。
待到香儿与萧远枫说清了今日之事,她便转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