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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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被女孩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征服了……
二十三年不知所踪的母性光辉从云锦的背后冉冉升起,光芒万丈……
她走过去,关切地问:“小妹妹,怎么了?”其实心里已经有数。
果然听到女孩弱弱的回答:“荷包……好像被偷了……”
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镯子,云美人了然。打开自己的钱袋,取了三吊钱递给老板,回头看见女孩的脸色,笑着对她说:“姐姐替你先付了,等你回家取了钱再还给我好不好?”
“呃……这个……”女孩有些犹豫。
“我都已经付钱了哦。你不会要我开口问老板退钱吧?”
女孩迷惘了,迷迷糊糊就顺着云锦的话说:“那,那姐姐你住在哪里?我等下过去还钱给你……”
云锦笑了。三吊钱而已……
“我家在太行街,街角处的云府就是。对了。我叫云锦。”
美人笑着摸摸她的头,翩然离开。
摊前的玉沉烟兀自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正打算收了镯子走人,却听妇人叹气道:“唉,多好的姑娘,可惜家里有个糟糕的弟弟,生生耽搁了。”
玉沉烟本想说人家照顾了你生意,你当然说人家好。转念一想这话恁不厚道,于是憋了回去。待听到后面时,好奇心顿起:“她弟弟怎么了?”
“唉,你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这件事在这一带,那是人尽皆知,只是碍着云老爷向来和善,大家不好意思明着提起罢了。”
妇人的声音压低了,大约是觉得背后说人长短毕竟不太好。
“云姑娘那个宝贝弟弟云熙,因为自小没了娘,跟着年长自己四岁的姐姐长大,所以,对自己的亲姐姐有些那个……”
玉沉烟瞪圆了眼。
“云府到他这一代就这一个男丁,云老爷自然是格外痛惜得紧。云熙一开口,云老爷便将自家闺女的婚姻大事交由他操办,谁知道他暗里竟然存了那般心思,百般缘由将说媒的人都打发了去。可怜云姑娘一直蹉跎到二十二,云老爷实在看不过眼,将她许与纪公子。云熙竟然跑到喜宴上大闹,这事儿才传了出来。”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嫡亲的姐弟……唉,造孽哟!”
玉沉烟听得呆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居然让她在古代见到一对活生生的姐弟恋,还是亲生的姐弟……
——唔,不对,依这婆婆所说,只是弟弟对姐姐有想法,充其量是单相思,姐弟“恋”是没有的……
她很有些意犹未尽,但老妇人却不愿意再提了。
于是玉沉烟揣着一肚子的八卦,兴致勃勃地回去找九樱。
作者有话要说:
偶遇
悦来客栈。
沧昪皇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有着对穿越女来说相当喜感的一个名字——悦来客栈。
玉沉烟住在天字三号房。
九樱住在天字二号房。
一个在房廊最东边,一个在房廊最西边。
所以说,数字这种东西,常常是不靠谱的。就像卷面一百的优等生最后可能要和当年被分到差生班的校友站在同一个应聘大厅。
天字二号房内,九樱正拿了一个新荷包递与玉沉烟,嘱咐道:“这回可要当心些了。”
玉沉烟讪讪一笑:“那个,我也没想到现在的小偷这么厉害嘛……这次我一定注意!”讨好地笑笑,“幸亏樱姐姐你那天提醒我不要把所有的银子放在一起,不然我就亏大了!嗯,樱姐姐最好了,亲一下。”作势就要吻上佳人玉庞……
九樱头一偏,避了开去,嗔笑道:“少贫嘴!快去还钱罢。”
玉沉烟嘿嘿一笑,飞快地奔出门去。
云府。
有人叩响门环。
守门的小厮睁开睡眼,拖沓着鞋子前去应门。
门外站着一个少女,鹅蛋脸庞,身着紫衣,笑眯眯地道:“你好,我找云锦小姐。”
门仆一愣,上下打量她几眼,道了句“稍等”,回身往内通报去了。
玉沉烟在门口干站着,感受着路人不时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
所以说,她最讨厌等人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别人来来去去,感觉每个人都在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每个人都那么的充满活力。
只有她,在原地一直等一直等。一个人枯等着。
最讨厌了。
正在胡思乱想,门开了,门仆的脸出现在门后,笑道:“姑娘请进。”
随着小厮进了云府,穿过几处回廊,在明亮的园中,玉沉烟见到了云大小姐。
她正和人对弈。一手托着下颔,一手执棋,凝目沉思。侧脸线条流畅,好似雪白素描纸上一划不经意的墨迹。
——这情景雅致无比。简直可以绘入画去。
美人蹙眉,缓缓落子,再执子时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旁的玉沉烟。
然后云锦的表情瞬间狂喜——扔掉手中的棋子——起身冲过来——一把搂住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玉沉烟在想自己的确是只欠了她三吊钱,而不是三十万吧……
云美人亲密地搂着浑身僵硬的少女,笑眯眯地对她前一刻的对弈者说:“我的客人来了,这盘棋就下到这儿吧。”
男子挑眉:“你就是在等她来吧。自开局起就一直心不在焉。”
云锦得意道:“是又如何?我早说过我不喜下棋,你偏要时不时拿了棋盘来扰我清净。要不是因为本姑娘喝了你十年的青叶酿,我早叫下人将你撵出去。”
男子低低一笑,也不与她争辩,目光转向云府的客人。
玉沉烟有些紧张,扬起一个不甚自然的笑:“你好,我叫玉沉烟。”
男子微微一笑:“玉姑娘。在下纪兰侵。”
云锦示威似的一把揽住玉沉烟的腰,严肃道:“纪兰侵,我先警告你,小烟跟你那些红粉知己可不一样,不许招惹她!”
纪兰侵笑得极无辜:“我哪里说过什么,是你多心了罢?”起身,理理衣角,对云锦笑笑道,“看来今日这棋是下不成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叨扰。”
云锦一啐:“得,您老最好别再来了,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头就疼。”
男子一笑,冲玉沉烟微一点头,出了锦园。
闲杂人等退去,云锦拉过玉沉烟,眨眨眼:“这么快就过来还钱?我还打算收利息呢,也不给我时间利滚利一下?”
玉沉烟嘴角一抽,打个哈哈:“云姐姐开玩笑呢,呵呵……”
云锦一捏她的双颊:“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怎么还笑得这么难看?来,给姐姐笑一个~”
玉沉烟:“……”
被调戏了……被调戏了……姑娘也有被调戏的一天……还是被一个大美女调戏……
嗯,这是她赚了……赚了……
哆嗦着从荷包里掏出三吊钱,颤颤巍巍地递出去:“云姐姐,钱……”
云锦接过,随手往兜里一塞,笑得春天般温暖:“去我房间坐坐吧。”
云美人的闺房,很有看头。
刀,剑,枪,鞭,锤……十八般兵器一个不落,挂在刷的白晃晃的墙上,耀武扬威。
玉沉烟仔细看了看,整个房间,最具有女性气息的东西,是一面倒扣在桌角的镜子,还有一把断了一根齿的梳子……
“坐啊。”主人笑容满面地邀请。
某烟战战兢兢地坐下。
“喝茶。”主人殷勤地敬茶。
某烟心惊胆颤地双手接过茶杯。
“妹妹觉得我这房间怎么样?”
“咳咳……”某人狠狠地呛到了,斟酌再三,小心答曰,“不错,不错。”
云锦笑了。
“呵呵,何必这么客气?其实觉得很不像话吧?”她站起身来,走到挂在墙上一柄剑的前头,伸手摘下。把玩两下,蓦地抓住剑柄,使力一掣,剑身的寒光照亮了她姣花般的面庞。
玉沉烟被她的动作吓得猛地站起,背脊发凉,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剑不是拿来乱玩的啊云同志……
云锦冲她一笑。
“都说女子不如男,我却一直想要父亲看看,女儿家也可以叱咤战场。”云锦望着手中的三尺青锋,目光似坚定似苍凉。
“然而,女子始终是女子,不要说其它,就是行走江湖也较男子来的艰难。”她苦笑一声,“这一条,直到二十二岁上,我才彻底明白。”
玉沉烟站在一旁,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她。
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
“女子天生就较男子柔弱,即使是花上比男子多一倍的努力,也难以弥补先天上的不足。”她继续说,“而女子一旦坠入情网,又远比男子更加痴心;若是已经嫁为人妇,最后却不幸被负心抛弃,那便只有终日伤神,甚至自寻短见。”
“你说,做女儿家有什么好?倘若有下辈子,我决不再生为女儿身。”
云锦的话,让玉沉烟心头一酸。
她懂的。真的。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家乡,就是一个极为重男轻女的地方。父母虽然嘴上不明说,可是她知道的,弟弟苏天意比远她重要。
刚开始她还会不平,会吵闹,会为了被冤枉而抗辩。很多事明明不是她做的,可是只要弟弟一说话,全家人都向着他。
——啊,她不算那个家里的人。奶奶早就说了,女孩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是别家的人。
所以过年的时候,家中有些地方,是她不能靠近的,那是苏家长男的位置。
后来父母闹离婚,母亲负气走了,带着苏天意。父亲不愿意再见到那个令他厌恶的女人,于是叫她去叫母亲签离婚协议书。
母亲不肯。
父亲说,你要去说服她,她不离婚这个家就完了。你也完了。没人会供你上学。难道你以为你那个生母有能力支持你的学费吗?
于是她去了,去了很多次。
当一个孩子,作为父母之间离婚的牵线工具而存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这世间有多少真情。
所谓的感情,只是在没有利害冲突的时候,覆着鲜花的一盘腐肉。
当现实风暴袭来的时候,你就会看到,那些繁华下面蠕动的蛆虫,像腐烂的人心一样,糜烂,恶心,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污浊不堪。
那天玉沉烟直到走出云家大门,都还在恍惚。
一路上,将前世的记忆细细想了个遍,发现记得最深刻的,都是最痛苦的。
真是不幸,她还是没有学会宽于待人。记住这些做什么,人家不是都说,忘记别人对你的不好,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哎,现代的洗脑教育不够成功啊。
自嘲地笑笑,她收拾心情,慢慢往客栈走。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有人在她身旁问。
霍然转头。
“师父?”
竟在街上遇到他。他不是嫌街市吵闹,从来都是待在房间里静坐的么?
郁舒寒望着她的脸,眉头一皱:“怎么搞的。”伸手抚上她面颊,“为什么哭?”
她一惊,条件反射地大声反驳:“我哪有。”急急地去揉眼睛,边揉边道,“真是的,我就说这地方风沙大,樱姐姐还硬说没有,看看今天我都被沙子迷了两回了!”
郁舒寒看着她胡扯,一言不发。
“师父今天怎么出来了?”她转过身去,假装欣赏摊上的商品。
“有些事情。”
“哦。”
找不到新的话题,玉沉烟皱着脸想了半天,挤出一句:“那个,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
于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