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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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战事一起,驿路上生机无数,谢传风为了抓住这个发财的机会。把他全部的财产都投入了进去,购买了大量骡马、车辆,还高价雇佣了不少车把式和护院武士,如果从此开不了张,他可要赔光了。
谢传风首先想到的是抱王主簿的大腿,虽说这条大腿不够粗,可王主簿是投靠了田家的人,而他虽然被田家逐出门下,其实却是田家埋到葫县的一个暗桩,于情于理都只有投靠王主簿。
谁料他惶惶然地找到王府。王主簿却授意他去投奔赵文远,王主簿也有他的打算,如果赵文远肯接受这份诱惑,他就等于在赵文远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与此同时也就等于把赵文远拉到了自己一边。然而,赵文远会让他如意么?
谢传风摸了下自己携来的那份厚礼,这次送的礼着实丰厚,以致他都有些肉痛了,可是……为了保住他的产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徐伯夷和叶小天交恶的消息,驿道上已是无人不知,如今就算叶小天不发话,那些商人们也不敢找谢氏车马行做生意。他再不傍上一棵大树,那就真要垮了。
赵文远走进了客厅,谢传风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谄媚地道:“赵大人。小的……”
赵文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脸一板,沉下脸色道:“你这是干什么。想要贿赂本官吗?”
谢传风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大人,小小心意,何谈贿赂,小的只是……”
赵文远把袖子一拂,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谢传风手足无措,眼看着两个驿卒冲进来,抓起他的礼箱,拖起他就往外走,谢传风不禁哀嚎起来,道:“驿丞大人,驿丞大人,小人只求一条活路,只求一条活路啊……”
……
徐伯夷赤身**地躺在草木灰中,气息奄奄地张开眼睛。
那些士兵像阉牲口似的一般粗暴,手法不熟练,善后措施做的也不好。净身死亡率本来就高,有时甚至高达百分之四十,在他们这样粗暴的对待下,被净身的人当场就死了三成。
活下来的人被他们扔进了草木灰堆,每人下体插了一根中空的芦苇管,一连几天不进饮食,只在渴到极处时灌一点水,徐伯夷昏昏沉沉的,有时清醒有时迷糊,清醒的时候,他看到周围有许多浑身草灰、不成人形的人,一个个扭曲地躺在那儿,仿佛置身人间地狱。
地上满是草灰的味道、还有腥臊恶臭和血腥的味道。你不知道那些人谁是死的,谁是活的,其中某个人也许已经不知不觉停止了呼吸,但是很可能躺了一天之后才被人发现,像拖牲口一样从草木灰中拖走。在这里,人命比草芥还贱。
徐伯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此将不再是一个男人,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有时他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死去,有时又极度的怕死,不惜一切也想活着,就这样半昏半醒犹豫挣扎着,他终于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接下来,他的路在哪里呢?
皇宫,皇帝,那曾是他无比向往的地方和人,他一直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谒见天颜,能够成为天子近臣。小时候他对此深信不疑,渐渐长大,梦想也离他也越来越远了,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他……要进宫了,他要见到皇帝了,却是以他素来不耻的阉人身份……
两滴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还没爬到脸颊上,就变成了两颗浑浊的泥球,他的脸上也满是草灰,头发一绺绺的肮脏之极,就像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只孤魂野鬼。
但,无论如何,他活过来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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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千里(求保底月票)
花知县纳妾本来是件小事,花晴风本人也想低调一些,并不宣扬。但是眼下的葫县,花知县已不是毫无存在感的人物了。以前孟庆唯或者徐伯夷在的时候,他是毫无存在感的傀儡,现在看起来起码要比王主簿风光一些。
另外,叶小天是个和孟庆唯、徐伯夷都不大相同的人,他很强势,但他从未表现出对花知县的不敬,更没有什么想夺权的举动,这一点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能观察出来,旁人对花知县自然就要重新估量一下。
这样一来,花晴风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了,相反,他是现今葫县官场上一副黏合剂,是叶小天和王主簿之间的润滑剂,他自有他的作用和价值。因此他这纳妾之礼,居然有大把的人上门捧场。
“知县老爷纳妾?那关咱们什么事?”哚妮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桃四娘。她的肚子依旧瘪瘪的,把个小妮子愁的……,她刚刚才去拜访了一位老中医回来,虚心讨教了几个方子,准备继续她的煲汤大业,只不过这一回不是为了给叶小天喝,而是打算自己喝,以便早日有孕,最好一炮双响。
桃四娘很喜欢这位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女主人,她笑着向哚妮解释:“这叫礼尚往来嘛,咱们老爷不在,不能人不到,礼也不到啊。”
“哦,这样啊!”哚妮恍然大悟,道:“那成,该送礼就送礼呗。”
桃四娘为难地道:“可是,送什么,送多重的礼,这得你来做主啊……”
哚妮很有自知之明,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可不懂。你做主就好了,等小天哥回来,他那里自有我来分说。”
“这……好吧,”桃四娘也知道这事儿有些难为太阳妹妹了,可她必须得请示,这是本份,如今有了哚妮这句话,她也就放心去准备了。
……
“县尊大人,恭喜、恭喜呀!”
“哎呀呀,顾教谕。太客气了。”
“嗳!知县大人洞房花烛,喜纳娇娘,理应相贺,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大笑,正说着,罗巡检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后边跟着一个兵士,挑着一个挑子,两匣喜礼都系着红绸。一见花知县,罗巡检便拱起手,大笑道:“县尊大人,恭喜啊……”
花知县忙又迎上罗巡检。笑谈几句,正要把臂入内,若晓生穿得一套簇新的青袍,带着两个家仆。挑着两匣贺礼赶了来。被县衙的管事引到花知县面前。
若晓生按照桃四娘教给他的礼节和话语,向花晴风彬彬有礼地长揖到,恭敬地道:“大老爷。小人是叶县丞府上的管事,适逢大老爷您聘纳侧室之喜,奉我家主人差遣,送上贺仪,还请大老爷笑纳。”
“哦?是叶府来的人?”早就赶到的王主簿从方厅里踱了出来,淡淡笑道:“叶大人很忙吗?怎么遣了个管事来道贺,自己却不露面呢?”
花知县也有些不悦,你要么别来,既然送了礼,说明你知道此事,却端着架子不肯露面,这不是藐视我么?
若晓生不认得王宁,但是这县衙里怎么可能有白丁,若晓生恭恭敬敬地道:“回这位老爷的话,我们家老爷已经离开葫县四天了,无法亲自赶来向知县大老爷道喜,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小的一定要把他的心意送上。”
花知县听他这么说,颜色稍霁,却又不免有些好奇:“叶县丞不在葫县?他去了哪里?”
若晓生欠身陪笑道:“大老爷,这个小人实在不知。”
花知县摆了摆手,道:“知道了,替本县谢过你家老爷!”
那管事见了,忙叫人过来卸下礼物。
王主簿听说叶小天不在葫县,不由心中一动:“叶小天不在葫县?他去了哪里?莫非是去了红枫湖夏家?不可能,他只有十天休沐,一往一返,哪里来得及,难道是去了铜仁府?”
在王主簿看来,叶小天能拉得上的关系只有红枫湖夏家和铜仁府张铎,如果说他去见什么人了,也只能是这两家,而从时间上看,只能是铜仁。王主簿不禁暗忖:“看来,叶小天与张知府的关系非同一般呐。铜仁张知府是田氏旧部,却不知田家为何不通过张铎把他争取过来。”
此时的王主簿一想到叶小天,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拉拢过来。他对叶小天的手段也是深怀忌惮,如果能够不同叶小天对立,他是绝对不愿意轻启战端的。可是如果叶小天不愿站到田氏一边,那他们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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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两侧鳞次栉比,尽是大大小小的院落和仓库,这是各家车马行的所在。依托驿站而建,其中大的车马行有三家,分别是罗李高车马行,谢氏车马行和常氏车马行。
前些日子,这三家车马行里最风光的就是谢氏车马行,车水马龙,商队能排出二里地去,谢氏车马行的伙计走路时一个个都要腆着肚子挺着胸,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那时仅次于谢氏车马行的就是常氏车马行,而罗李高车马行门前却是门可罗雀,一片凄凉。现在的情形恰恰相反,罗李高车马行门口进进出出,商旅不断,谢氏车马行门口却是冷冷清清。
倒是常氏车马行,不愠不火,一如既往。常氏车马行的东家是常自在,常自在本是齐木旧部,齐木死后他自立门户,赵光远任驿丞后他依旧我行我素,并不把赵驿丞放在眼里。
赵驿丞用了些手段,导致刚刚上任的叶典史动用生苗铲除了“一条龙”,但常自在也终于意识到没有一个靠山难以发展,服服贴贴地归顺了赵光远,所以在徐伯夷和叶小天争斗期间,常氏车马行的生意虽未大红大紫,倒也旱涝保收。
谢氏车马行却是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赵光远把他连人带礼物扔出驿站的场面很多人都看在眼中。而老奸巨滑的王主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直不肯对他伸出援手,如此一来,谢氏车马行算是彻底陷入了困局。
本来车马行生意忙碌的时候,天还没亮就该发头一班车了,可是如今都日上三竿了,谢氏车马行的伙计们才没精打采地赶来上工。他们也知道,上了工也无工可做,但是拿着人家的工钱,却又不能不来。
大门还紧闭着,先到的人叹了口气。便坐在石阶上等。等伙计们越来越多,大门还是紧闭着,便有急躁的人忍不住上前敲起门来。门上兽环咚咚地叩响了,叩了半天,里边却还是没有动静。
一个长工纳罕地道:“怎么回事,别是东家今天也懒得上工了吧?”
另一个伙计道:“别扯淡了,东家就住在里边,就算不上工,也不能不开门呐。”
他一边说。一边在那厚重的大门上用力推了一下,不想这一推,大门就开了一道缝隙。众伙计大奇,几只手伸出去同时一推。那大门“吱嘎嘎”地打开了,原来这门根本就没闩。
众人心中顿时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冲进院去,片刻之后。一片如丧考妣的嚎叫声在谢氏车马行中响起:“东家跑啦!东家跑啦……”
“叮铃铃,叮铃铃……”
马脖子下的铜铃响的悦耳,谢传风赶着马车。戴着满满一车梨子大枣等山货,谢传风抽了几下响鞭,催那马儿跑得更快,扭头回望一眼,看着那黄澄澄的梨子和红彤彤的大枣,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失去了徐伯夷的支持,王主簿又袖手旁观,赵文远则把他拒之门外,谢传风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