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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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这种级别的小官,再加上贵州的特殊情形,上呈皇帝与吏部批文不过是走走过场,之前还没有过不批准的先例,是以得到布政司衙门的任命,他们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朝廷命官了。
剩下十九人中,涂方林涂解元被吹吹打打地送进京城,准备参加明年的全国大考了,如果幸运的话,他会高中进士,得到一张平步青云的船票,可是看他这倒霉劲儿,这种幸运十有**与他无关。
另外还有八人被保送国子监,同样是进京,他们比涂解元就幸运多了。
明代国子监的监生一般有四种,一种是秀才考进去的,称为贡监;第二种是高官子弟承父祖福荫入学,称为荫监;第三种就是像这八人一样以举人身份入学的,称为举监。第四种是捐资入监的例监生。
前三种监生里面,荫监生有背景有门路,进国子监的唯一目的就是镀金,他们的前程其实早就安排好了。举人入学的仅次于他们。从国子监毕业之后,一般也都能得到一个安排。
秀才入监的贡监生就不可能得到贡监生一样的优容了,他们想从国子监毕业就弄个官身,就只能拼爹、拼座师、拼各种社会关系。,至于捐资入学的例监生,基本上就是为了要个比较荣耀的功名,做官的希望不大。
三十名举人中没有安排的那十个人,则下发批准建功名坊的公文,送他们还乡,虽然不比其他幸运儿。却也是免税免赋、荣耀乡里。
三十名举子中最引人注目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徐伯夷,一个是赵文远,还有一个就是话题最多的叶小天,这三个人都被安排到葫县为官了。
徐伯夷接任原葫县县丞孟庆唯的官职,赵文远则成为葫县驿丞,叶小天为葫县典史。
这三人中,徐伯夷是八品官,以举人来说。能够直接任命为一县县丞,成为朝廷有品秩的官员,算是相当美满的结局了。不过以他举人试第三名的成绩,确也当得起这个任命。
至于赵文远和叶小天则是不入流的官。也就是九品以下,两人都是月俸四石。不过这两人的官职都比较特殊,一般不入流的官是不需要朝廷任命的,可以由地方官府直接任命。向吏部报备一下就好。
但是典史有个特别之处,就是县里的县丞或主簿出缺时,其职责由典史兼任。这一来他就等于是县丞、主簿这种有品秩的官员的预备官,因此典史也得吏部铨选,皇帝亲自签批任命,虽不入流,也是命官…………朝廷任命的官。
而驿丞呢,掌管驿站中仪仗、车马、迎送之事,同样属于不入流的小官,可是葫县因为正处于贵州驿路的最北端,是贯通贵州南北的唯一交通要道之所在,所以这里的驿丞就与中原地区那些复责迎来送往的驿丞大不相同了。
这里的驿丞具备许多军事用途,传输军事物资、传递军事情报。比如驻守云南一带的官兵,以当地的经济条件,无法完全养话这么多官兵,部分粮食需要朝廷拨付。
如果有十万驻军,每人每月除了从当地征粮和自耕自种,朝廷再额外补充半石,那么一年下来就是五六十万石,其中一部分通过海路运输,另一部分就得通过这条驿道运送。
这驿站在此过程中要负责保管物资、交接物资、维护驿道,责任不可谓不重。此外还有钞、布、棉、战衣、军靴、兵器……,杨应龙盯上这个位置,自然有他的用意。
按照姜布政的说法,葫县地处要隘,且立县时日尚短,又因县丞与典史两个要职出缺,所以需要补充较多的年轻官员,以加强葫县的治理。
内中真正缘由,各个方面自然都心知肚明,只有那些不明所以但又知道叶小天与徐伯夷不和的百姓对此津津乐道,期盼二人到了葫县来一场龙虎斗,给他们茶余饭后增加一点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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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内,阿牧赵歆和他的儿子赵文远恭谨地站在杨应龙面前。
杨应龙淡然道:“我不能久离播州,这就得回去了。文远,你此去葫县,我只有一个要求,务必要把通过葫县的这条驿路掌握在手中。即便有一天你离开葫县去别处任职,也要保证那里有你的耳目和手足,关键时刻能让他们发挥作用!”
赵文远恭谨地道:“是!卑职记下了!”
杨应龙微微沉吟一下,又道:“还有,与你同往葫县任职的,有徐伯夷和叶小天两人。这个徐伯夷是田家的人,你要小心他。至于那叶小天,你不妨倾心结交一下。”
赵文远微微有些诧异,心道:“徐伯夷是田家的人,可那叶小天不是夏家的人么?听说他能中举做官,全是夏家从中出了大力啊!怎么大人却要我同他交好,难道红枫湖夏家已经暗中同我们土司大人缔结了盟约?”
赵文远并不知道叶小天的尊者身份,更不知道遥遥是杨应龙的亲生女儿,没有杨应龙的允许,就是他的生身父亲播州阿牧赵歆也不敢向他透露这个秘密,难免心生疑惑。不过赵文远不敢多问,只是垂首答应下来。
杨应龙微微一笑。举掌轻拍三记,便有一个石榴裙、轻罗衫、发髻做少妇打扮的高挑艳媚女子从屏风后面姗姗地走出来,向杨应龙盈盈福了一礼。
杨应龙道:“清清聪明机警,又有一身好功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此去葫县,让她与你同行,充作你的妻子。我有什么吩咐,会通过清清传达于你。你们要同心协力,能否把这条要道掌握手中,可全靠你们了。”
“是!”
赵文远和潜清清同时拱手称是。
赵文远悄悄睨了一眼俏立身旁。几与他等高的这位身段高挑的美人儿,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不由心猿意马起来:“此去葫县不但做官,还有这样一个美人儿供我狎弄享用,大人对我真的不薄啊。”
……
田府里,田妙雯对徐伯夷同样耳提面命了一番。
田妙雯依旧戴着浅露,她倒不是故作神秘,实是她的容颜与她平素在下属面前所树立的形象、气质相去甚远。
在众人眼中,怜邪姬是一个精明强干、杀伐果断的女中豪杰。可是她下巴尖尖,一张巴掌大的心形脸蛋,尤其是一双眼睛,不管是愠怒还是庄严。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楚楚可怜,会把她苦心经营的威严形象毁于一旦,所以她很少将真面目示之于众。
田妙雯对徐伯夷道:“我要你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把葫县掌握在你的手中!第二。阻止赵文远插手葫县。这两件事,原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你的起点比他们高。身为县丞,你是葫县第二把交椅,而知县花晴风又出了名的无能,天时地利你已占了大半。”
徐伯夷信心十足地道:“伯夷此去,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让小姐失望!”
田妙雯轻轻颔首道:“对赵文远,你也不必明刀明枪,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把葫县掌握在手里,关键时刻登高一呼,能够左右葫县局面,便是你的大功一件!”
徐伯夷躬身道:“是!”
田妙雯微微一笑,又道:“你跟叶小天过节不少吧?”
徐伯夷心中一凛,急忙辩解道:“大小姐,伯夷跟他……”
田妙雯淡淡地道:“好啦,你不用急着向我解释。你们有没有过节都没关系。等你到了葫县,这个叶小天作为典史将是你的直接下属,可他与夏家过从甚密,不可能为我所用,你想控制葫县,这个人是一定要除掉的,我不会管你,必要的时候,还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徐伯夷一听喜出望外,自从获悉谢传风被田大小姐赶出田府,他就心中凛凛,不敢再公器私用,以泄私愤,如今有了田大小姐这句话,他就可以放心行事了。
田妙雯道:“官场,只有一条向上爬的路,只有两种上路的人。不想做那个被人踩的,就得做那个踩人的人。我已送你上路,是踩人还是被踩,还得看你自己,不要叫我失望!”
徐伯夷躬身道:“是!”
想到再回葫县,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初他可是如丧家犬一般灰溜溜离开的,徐伯夷不由得血脉贲张,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葫县,让那些曾经嘲讽他、蔑视他的人好好看一看他今日的风光。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淡淡的失落,如果田大小姐对他哪怕有一星半点的情意,又岂会把他打发到葫县去?在田大小姐眼中,他终究不过是个可以栽培一番的爪牙啊!他是不可能爬上田姑娘的牙床,品尝天骄贵女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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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约
布政使衙门颁下任命的第二天,众举子们便赴任的赴任、上京的上京、回乡的回乡,统统作鸟兽散了。徐伯夷更是马不停蹄,立即打点行装奔了葫县。
在等待布政使衙门颁布安置结果的这几天里,众举子们纷纷互相邀请、设宴饮乐。在这个时代,同乡关系和同年关系,都是官场人脉的重要一环,他们既是同年又是同年,先天就比其他官员近了一层,以后相互照拂着,便是一张牢不可破的关系网。
不过叶小天并没有受到其他举子的邀请,一则他不是正统读书人出身,以前和这些人全无联系,再加上他的性情脾气、谈吐举动也实在不像个读书人,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他把崔象先这样的士林领袖以及王浩铭这些的官场大佬都给得罪了,虽说眼下还看不出有打压他的痕迹,可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立足官场,关系人脉固然重要,站队正确与否更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这些举子们一朝鱼跃龙门,从圣人的“之乎者也”中拔出脑袋来,为人处事就自然而然地立足于现实,所思考的事情也更注重现实利益了。
叶小天也懒得同他们打交道,他又没个人提点着,许多科场和官场上的惯例规矩都浑浑噩噩一知半解,因此等他接到布政使衙门的任命,见上面明确规定了赴任日期,马上赶去车马店租订马车时,长途马车早已被人预订一空了。
叶小天无奈只得怏怏离开,一边走一边想,布政使衙门要求到任的时间这么紧,不要说红枫湖没有时间去,马车订不到想赶路都成了难题,看来只能去买几匹马了,只是这路途漫漫。没有车子,要带着遥遥和福娃儿、大个子赶路可就成了大问题。
叶小天虽然看似不羁,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他在栖云亭恣意狂放,在府衙门前怒打谢传风,都不关乎最根本的东西,如果谁想因此凭一己喜恶对他做出处置,他除非不想争,否则总有道理可讲。
然而官府的正式命令,如果违背或逾期。那么对他做出任何处置都是天经地义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辩白。他不想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官身,如果他的老爹老娘得知自家出了一个官,不知要有多欢喜,这么光宗耀祖的大事,他只是一个刚及弱冠之年的青年,又不是一个勘破红尘看破世事的老朽,岂能不放在心上?
叶小天想着,不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重回葫县他固然很开心,那儿不仅有他难忘的记忆,更有他离京之后交下的第一个朋友,可他心中又有些依依不舍。时间这么紧,实在难以赴红枫湖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