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岳短篇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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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七郎先是想转身后望,但感到浑身发僵,直至语音终了,这才觉得可以移动身躯。
敢拼命的人,不见得真的不要命。拼命七郎感到心中发冷,乖乖右转身挤出看把戏的人丛,本能地知道背后有人跟来,而且跟得很近。
“往右面的街口走。”身后的人说:“咱们无冤无仇,所以对你客气。阁下如果妄想反抗,结果将是很悲惨的,千万小心。”
到了街口,身后的人命令他一直走。不久,远离了夜市,街上行人渐稀。
“老兄,你要干什么?”拼命七郎说话了,愈走愈心寒:“有话好说,我拼命七郎罗彪,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
“站住!”背后的人说:“看到右首小巷口,右侧墙角下的一只小布包吗?”
“看见了。”
“那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两头牛,甚至三头。”
“这……”
“听说你老兄与永福坊的娄大爷娄青虹有过节。”
“只是与他的护院班头杨一刀杨和有过节。”
“今晚娄大爷在彭国酒楼宴客。”
“对。”
“如果你敢在二更初,在彭国酒楼门口,与娄家的打手大打出手,打倒两个人就算成功,打了就走。那么,把那一百两银子拿走,那是你应得的报酬。”
“这个……”
“如果你拿走而不照办,后果你自己想好了。办不到就不要拿,往前走好了,没有人拦你,生意不成仁义在。”
“在下可以邀人助拳吗?”
“可以,那是你的事。祸福无门,拿了银子祸福自己负责。”
拼命七郎毫不考虑地往巷口走,拾起小包裹伸手摸摸。不错,十锭银子一摸便知。转身时,不由一怔,小街空荡荡,前后数十步内没有人踪,刚才那人到何处去了?天色不早,二更初快到啦!拿了银子,可不能误事,反正他与杨一刀结仇已不是一天的事,拼拳脚也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动刀枪,不会有流血断头的事发生。今晚打一架,居然有一百两银子进帐,就算挨一顿揍,也是值得了,这种大好的事,不妨多来几次。
彭国酒楼位于霸王台北端的街口旁,前面另有自己的广场,设有停车驻马的地方,虽然规模不算是本城第一家,但坐三望二声誉甚隆。那些发水难财的暴发户,经常在这里宴客,平时座无虚席,食客川流不息,日进斗金。
永福坊在城东,娄大爷青虹的大厦高有三层,与东门城楼黄楼遥相并立。州城的城墙高有三丈三尺,但娄大爷的楼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色,可知楼的规模是如何宏大,也表示出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娄大爷在二楼宴客,三位打手陪着管事彭五,在门外招呼客人的随从,也留心是否有不受欢迎的人前来闯筵。
酒客进出不绝,但彭管事的目光相当犀利,远远地便看到敝开胸衣,醉步踉跄的拼命七郎,正从街上折入店前的广场。
“小心这家伙。”彭管事向一名打手吩咐:“看样子,他要到店里来。”
“我上楼通知杨头。”打手说:“这家伙喝醉了,由杨头好好对付他。”
“你们对付不了他?三比一也不行?”
“不行,尤其是他喝醉了酒。”打手苦笑:“他皮粗肉厚,下手不管别人的死活,而咱们又不能出人命。”
“这叫做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彭管事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有点无可奈何。去吧,去叫杨头下来。唔!他似乎来意不善,快!”
拼命七郎正脚下加快,眯着醉眼向大门疾走,撞开了两名刚出来的酒客。
一位青袍年轻书生,领着一位书僮打扮的十二岁小童,刚好下楼到达店堂往外走。
拼命七郎来得快,彭管事知道这家伙存心闹事啦,忙向两打手举手一挥。
两打手已早有准备,两面齐上伸手相挟持。
“你们干什么?”拼命七郎收紧双肘厉声问。
“老七,你要干什么?”彭管事也厉声问,以为两打手已把对方制住了。
“七爷我来喝酒,不行吗?”
“你已经醉了。”
“七爷我醉不醉,与你这种杂种无关。好,酒楼不是你开的,你竟然要动武,好……”
一声大喝,他双手一分,两打手挟住他,被震得向两面急退。
又是一声大喝,大拳头已到了彭管事的小腹前。
彭管事身手并不差,下盘手斜发,右拳疾飞来一记黑虎心。
可是,拼命七郎棋高一着,已先一刹那扭身出腿,一脚扫在彭管事的左胯下。
“倒了一个。”拼命七郎兴奋地大叫。
“哎……”彭管事惊叫,摔倒在店门口。
店堂大乱,人纷纷往外抢。
书生脚下一紧,跟在三打手的后面。
杨一刀乘乱抢到,大喝一声,左手一钩,便勒住了拼命七郎的脖子,从背后锁喉,神力骤发。
斜刺里冲出两名大汉,一个扳腿,一个大喝一声,一掌劈在杨一刀的后脑上。
杨一刀惊叫一声,勒着拼命七郎同时倒地,腿被人一扳扭,不得不松手放了拼命七郎。
“两个了,走!”拼命七郎爬起大叫。
打手们一拥而上,走不了啦!
书生到了,一眼便看到拼命七郎。
“又是你!”书生怒叫:“小华,揍他!”
五个打手围攻三个人并非易事,尤其是拼命七郎的一双铁拳又沉又重,三个打手也近不了身。但他们如想撤走,也十分困难。
小书僮象老鼠般窜出,突然飞跃而上,双足斜踹在拼命七郎的背腰上。
“嗯……”拼命七郎惊叫着向前一栽。
前面的一名打手抓住好机,给了他两记短冲拳,全捣在他的小腹下,力道奇重。
拼命七郎终于支持不住,向下蜷曲着、呻吟着摔倒,恰好倒在刚爬起的杨一刀脚前。
杨一刀怒喝一声,一脚踢向拼命七郎的右肋。这一脚如果踢中,不但肋骨最少也断两根,内腑也会离位,得在床上躺三两个月,运气不好可能送命。
侧方突然伸来一条腿,危机间不容发。
“卟!”杨一刀的脚踢中了,踢中了身旁的那条腿,踢中对方的小腿。
“哎唷……”杨一刀狂叫,蹲下了,手压住胫骨,以限制脚掌脚尖传来的反震奇痛。
书生一怔,青袍飘飘一闪即至。
“住手!”书生沉叱。
不速之客左手五指如钩,已扣住杨一刀的脑门,手指奇长,扣住脑袋瓜足有余裕,象鹰爪扣住一只小鸡。
“你叫谁住手?”不速之客沉声问:“八比三,你阁下加上的话,就是九比三……唔,错了,九比四,算在下一个好了。”
“你是谁?”
“李三郎。“
“你是拼命七郎的人?”
“一个打抱不平的人。”李三郎放了杨一刀:“一个从温州来寻应役亲友的人。你这位仁兄细皮白肉,样子倒是斯文,却养了不少打手倚多为胜,可耻。”
这时,拼命七郎已带了两名朋友,狼狈地乘乱遁走了。已如约打倒了两个人,再不走岂不太傻了?
杨一刀仍坐在地上,一手揉脑门,一手揉脚,痛得呲牙咧嘴,显然上下都吃了苦头,想站起却有点力不从心。
这时,楼上急步下来了三个人。
最后下来的人,赫然是神手天君。
化名李三郎的报应神,一面与书生说话,一面留意梯口,果然看到了神手天君。
神手天君也看到了他,脸色一变,脚下一顿。
报应神冷笑一声,举步往里闯。
书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误以为他要冲上动手,一声冷叱,先下手为强,一掌劈出相阻。
小书僮小华似乎更快,从报应神后面跃起,重施故技飞踹他的背腰。
他腹背受敌,有点气往上冲,先前书僮偷袭拼命七郎,他本来就有点恼火,对小书僮颇为不满。他像是背后长了眼,不理会前面的掌,身形乍闪,右移两步。
小书僮一踹落空,身在半空止不住势,脚前身后向对面的书生撞去。
书生一惊,本能地向左一闪。
报应神之所以向右闪,是经验的有计划反应。一般说来,练武人通常在拆招或闪避时,绝大部分的人皆向左闪,以便以右手封架或反击。惯用左手的人不多,因此,事实是他在等候书生闪避时送上门来。
果然料中了,书生是向左闪的,恰好闪到他的前面。
“还你一掌!”他轻叱,大手一伸,掌已拍到书生的胸口,长驱直入。
书生反应神速,上盘手急封。
“卟!”一双小臂接触。
可是,并未能震开他的手,仅将他的手拨偏了些。这一来,拍向胸口的巨掌略偏,劲道也未能完全封住,他的掌仍然贴身,贴上了书生的左胸。
他脸色一变,疾退八尺,及时收回正要迸发的掌力,他已练至刹那收发由心的境界。
书生也退了三步,脸色大变,一双明亮的大眼,突然涌现浓浓的杀机。
两个从楼上奔下的人到了,但神手天君已退回楼上,已经消失在视线内。
报应神一看恶贼不见了,本能地急追,不再理会书生,所以没看到书生眼中的杀机,身形倏动,冲越店堂掠向梯口,一跃五级急升。
书生转身盯住他,在他跃升时虚空连点三指。
他的左足一沾第五级楼梯,突然脚下一软,几乎失足摔倒。但他仅扭头扫了下面的书生一眼,重新向上跃登,两起落便抢入楼门。
书生一怔,讶然注视自己的右手,伸屈两次试行运劲,发觉手并无异状。
“咦!我没击中他?”书生惊疑地自语。
“上去追!”小书僮急叫,似乎因偷袭失败而激怒了,首先奔向梯口。
楼上失去了神手天君的踪迹,报应神也不见了。
三更初,西楚客栈报应神的客房内一灯如豆。床上,他用五岳朝天式玄门坐功调息,脸色发青,头脸大汗如雨,脸上有明显的痛苦和疲倦神情。
这一带的客店,三更初反而是最忙碌的时光,那些逛夜市的旅客进进出出,龙蛇混杂的什么人都有。
三名大汉分别进入客店,店伙根本弄不清店中到底住了些旅客,所以并未在意陌生人进入。三人先后到达客房外,看到房内从小窗出的灯光。
房门被熟练的手法撬开了,留下一个人在房外戒备,两人快速地进入房中。
床上,报应神已经躺下了。
一名大汉掀开蚊帐,锋利的匕首指向床上的报应神。
报应神毫无动静,练武人怎会睡得如此沉?
另一名大汉走近,伸手拉开掩盖的薄衾。
“定邦兄,他死了。”拉衾的大汉说。
报应神脸色发青,呼吸的确已经停止了。
大汉收了匕首,翻眼睑,试脉息。报应神的手已经半僵,冷冷的触手凉凉地。
“确是死了。”大汉颓然放手。
“定邦兄,怎办?”
“把尸体带回去覆命。”大汉定邦断然地说。
“带死人?定邦兄……”
“生见人,死见尸,不带走,何以取信?”
“这……要被店伙撞见,人命官司打定了。”
“见鬼!衙门里什么官司都有人打,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