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砚解连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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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温至沸水的热度,较之师兄,恐怕还犹胜之吧。
“是睡不惯吗?无妨,久了便习惯了。到时候,三哥想邀你赏月还怕找不到机会呢。”
睡不惯?这是何种说法?她素来想睡便睡,客栈也好,破庙也罢,即便是露宿山林,只要一沾枕,不消片刻,她就可入梦,睡不惯,可以说她是因为失忆而不惯,当然也可以讲成另外一种意思。只是,他的意思真是这样吗?
琴心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不愿与三哥一起赏月吗?”他把她无意的摇头自动理解成别种意义,“唉,小时候,你可是老爱拉着我上望月亭来赏月。如今,却不愿了吗?”话中似有指责之意。
“我,我……”她咬了咬唇,“你虽是我三哥,我却是没有半点印象,所以若要我像以前一般与你相处,那是不可能的。”她有些着恼,不明白为何因他的话,心中会有恼意。
他恍然大悟地:“瞧我,老是忘了你已不记得这些了。却总是以为你还是以前的琴心。但是,咱们毕竟是兄妹,再生疏,这关系是断不了的。”她有些恼了,却又为何?方才这话,是在探她,却不料会引起她如此大的反应。看来,她不太能沉住气,不是件好事。或者,他该现在就揭开一切?
一阵冷风吹来,忍不住地,琴心微颤了下。“瞧你,风这么大,还穿这么少。快把披风披上。”作势要帮她披。
琴心侧了侧身,“我自己来。”原不想披,怕他又要来大段训话。她并非娇弱之人,练过武的身子,比常人能耐寒,为使耳根清静,披上也无妨。何况这夜里还真有点凉呢。
“啊!”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兴奋起来,“小妹你又记不记得,这件技风还是你替我缝制的呢。大约是七年前吧,你学女红不久,却定要送我亲手制的生辰礼物,结果把十个手指都弄得满是针孔。”
披风是挺陈旧,却因料子好,未曾有破损之处。针法也挺拙劣,但若教她缝制,只怕连一角都缝不好。洗衣做饭难不倒她,可她硬是对这针线活没辙。银针在她手中可以是暗器,却绝不会用作缝衣之用。她与老头子的衣裳全是镇上买来的,没有一件出自她手。
琴心偷瞄一眼笑对她的君砚,发现他似乎真的对琴心很好。一件披风放置七年仍未有破损磨坏之处,足见主人必是极珍爱此物。可是他今夜为何老提陈年旧事?又是为了帮助她恢复记忆吗?
啊,他可要弄混了,他想。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像极琴心。样貌是她的,连神情间也颇似温柔娴静的小妹,只是,心中却为何如此神志清明,笃定自己不会认错人?
“三哥,三哥?”
“啊,啊?”唤回他不知飘到哪儿去的神志,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就对着眼前人儿在发呆。
她解下披风,置于桌上,“我要回房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若是被其他人瞧见,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送你。”
“不用了。”
见他并未坚持,她逃难似的离开了桥。
匆匆回房睡了几刻钟,却无法成眠。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也无法理出个头绪来,琴心懊恼了半晌。君砚最后的态度有些奇怪,她却不能讲出怎么个怪法,想来想去也就睡不着了,只好对着床顶发呆。
此时,天际已露白,她索性起床练功会。
练功之处,是君府后院一个偏僻角落,素来乏人问津,更加无人打扫,她问了小翠才知此处,正好可以用作练功之地。若是在别处让君家人看见她舞刀弄剑的,他们会以为她中了什么邪,在发神经呢。
练了几招剑法,已是大汗淋淋,觉得累得很,非得坐下来休息一下。大概是几日来每天这个补品那个补品的,把她惯坏了,稍稍动一下就觉累。想她以前每天早晨山上山下来回跑三四趟也不成问题。千金小姐的生活还真不适合她。若是此刻她的样子叫老头子瞧见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不远处的树旁站立着一抹俊挺的身影,教大树遮去了大半身子,因此琴心未曾瞧见他,但他可瞧着她良久了,然而却未曾与她相见,也未曾离去。
君砚目不转睛地细细看琴心练剑。她的剑法与那人属同一路,两人耍来却有不同意境。那人因是男子,剑路属稳重扎实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落在实处,没有半点花哨,剑法滴水不漏,让人难有可乘之机。而她,同一套剑法她要来却轻灵脱俗,看似绵绵无力,实则暗藏玄机,稍有不慎,对方便会中招。合该她有如此通透的悟性,把剑耍得得心应手。但,因她是女子,剑法重轻盈,也难免虚了些,若遇上内力雄浑的高手,她可占不了便宜,反会团体力不支而落于下风。瞧她,才练了几招就要休息,他大大摇头。
用脚尖勾起几枚小石子,握在手心。
休息了会儿的琴心,再次抽出盘于腰间的软剑,对着剑身轻一弹指,发出“琮琮”之声。此剑跟随她好多年了,从五岁起开始练剑,它便一直不离她身。对于她,这把剑可算是如今惟一的亲人了。老头不算,有了好吃的就甩掉她,没义气的家伙。师兄又常年不在山上,惟有此剑陪在她身旁。它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不能离开了。
轻轻挥了几下,重又练起剑来。这套剑法名为“思尘”,据说是老头为了纪念已去世多年的师娘洛尘而创。剑式绵绵不绝,一式连一式,每一式皆可反复使用。老头解释为:此剑法代表他对她师娘生生世世的爱意。听来怪恶心的。初闻此言,她也当真对着老头狂笑了三个时辰之久,害得他三个月不回家,以示抗议。想来真是不该。然而,那时她才十一岁,哪里懂得什么儿女情长之类的东西。如今,看师兄为情所困,她渐能体会此番意境,练起来更加融汇贯通。
突然,似有东西破空而来,她忙挥剑去挡。来物与剑身相撞,发出“铮琮”两声。随声而落的是两颗小石子,君家园中随处可见的小东西。
此处有旁人,并且功夫也不错!
她站定,目观四方,却见不到半个人影。也许早已走了。
方才是幻觉么?不可能,有石子为证。但为何她却辨不出石子究竟从哪一个方位击出,来人又是谁,站哪个位置?
若说君府中有谁会有功大,据她所知,除了君砚外,别无他人。但也不见得,她并不了解其他人,说不定仆人中也大有高手在。
主要的,来人并非有伤她之意。否则击出的不会是石子,而会是匕首、暗器之类的东西。而且,凭她的判断,此人并未使用全力。那,会是谁?
若是君砚,他应该会立刻跑来指证她这个冒牌货,因为君琴心并无功夫在身。
若不是君砚,他的意图又何在?
收起剑,暂不去理这恼人的问题,一切顺其自然吧。她正待离开。
“谁?!”
她的左方有枝叶在动,表明有人。未及转身,就听到小翠亲切的叫唤。
“小姐。”
她立刻松懈了下来,迎上前去,道:“小翠,是你?”心中却又疑惑。她只知小翠是君琴心的贴身丫环,对主子极好。其余的,她便一概不知,这小翠会不会武功呢?她细细打量了下。
小翠见琴心眼光老住她身卜转,便低头也细瞧自己。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呀,“小姐,你在瞧什么?”
她走路虽轻快,却不似有武功底子的样子,许是她多心了。
“没什么。啊,你叫我何事?我正在练功呢,不如,我现在就教你几招,以作防身之用,如何呀?”
“小姐肯教,我自然欢喜,可现在不是时候。”
“怎会不是时候?”师父在,徒弟在,地方也对了,怎么还会不是时候?啊,她倒忘了先前有人用石子来袭击她呢。
“小姐。”小翠道,“老爷和夫人正急着找小姐去大堂呢。”
琴心看看天色,离早膳时间还有一大段时光,此番找她去是为何?
“老爷夫人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小翠摇头:“他们没说。不过,挺急的样子。”所以她才匆匆而来。如若不然,她倒宁可让小姐多些时刻单独呆会儿。
“那,咱们走吧。”拉了小翠便要走。
小翠却定住了步子:“小姐!”
“做啥?”
“小姐也该先洗把脸,换身衣裳才是。此刻满头大汗的,老爷夫人又要担心了呢。”
琴心低头看了下,“我忘了嘛。”身上此刻穿的是练功服,若让君老爷与夫人见了,定要以为她又病得不轻了呢。
主仆二人先回琴心园去了。
君砚方自隐身之处闪了出来。那丫头功力尚浅,居然看不出他隐身于何处。其实,他就躺在她的正前方,他能见她,她却见不着他。而这恰恰是“隐藏”二字的最佳范例了。下次有机会,他或者可以教教她。而瞧她方才打量小翠,定是以为是偷袭之人,这可就好笑了。然而,她能正确地不差分毫地同时击落他击出的两枚石子,身手之利落,也算是不错的了。就不知她能挡得了他几招。
举步正要回砚居,却见管家君福满头大汗地跑来:“三少爷,三少爷……”气喘吁吁的。
“何事?”
“老爷,老爷叫你到大堂去。”呼呼,累死他这把老骨头了。找遍了大半个君府,才在这荒僻处找到三少爷。三少爷一大早不在屋里好生休息,跑来这里干吗?
“三少爷,三……咦?”
哪里还有君砚的身影。
老管家垮下了脸。主子们可真会折腾人。他这回还得去张罗马车呢。
“呼、呼、呼……”好累啊——
君府大堂
君老爷与夫人早已在首座,等着女儿来到。
“老爷,事情真这么急吗?”非立刻出发不可,并且连她也得去。往常有什么事,只要老爷一人,无需带上她啊,君母不解。一大早,信差就来敲君府大门。待老爷看完信,却只字未提,立刻派人去备马车,说是去洛阳。洛阳不正是老爷的三妹居住之地吗?莫非出了什么事?
君老爷叹道:“越早越好,迟了,怕来不及了。”
“什么事这么十万火急地催我们去?”
说起信中所提之事,直把君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三妹与妹夫出事了,还有咱们的侄儿路文。”
“出事?路家在洛阳也算是大户人家,素与官府交好,不应有什么大事才对。”
“夫人有所不知。俗话说‘树大要招风’。此次,三妹夫就因为一颗夜明珠与府尹大人翻了脸。那府尹原是贪财之人,平素收了路家不少好处,却也为夜明珠翻脸不认人。妹夫他为保传家之宝得罪了他,如今下了狱。若我们不速去赎人,他们就要被发配到边关充军去了。”
唉,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知妹夫他为何宁死也不肯交出夜明珠,但结果还不是一样。民怎能与官斗呢。他早已明白此理,才可安然至今。
“啊……原来如此。”君夫人讶异,“那如今,路家不就破败了么?”
“是啊。唉……”又是一声长叹,叹的是世事无常。
如今,那边的具体情况还未知晓,信上也没说得很清楚。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如今,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教他们放心不下的,还不只这一桩。他们的小女儿琴心才更让人挂心。经过几日的调理与悉心照顾,她虽已不再怕生,也肯主动搭理他们,但举止间仍有不少羞怯与忐忑。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