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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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交谈。店家无奈,只得退到前面屋子。
“方才你说,也不是不能做出自己会动会笑的木偶,是不是?”迟迟蹲下身子,抬头看着老者,不屈不挠的问。老者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木头:“这里每个木偶都是实心木头雕制。如果在胸腔处留空,嵌入七窍玲珑心,这木偶便会真的活过来。”迟迟眼睛一亮:“是么?哪里可以找到七窍玲珑心?”“这七窍玲珑心乃是古时鲁玉大师亲手雕成,暗藏机括,可以记录人的声音和一些动作。嵌入之后接通连线,木偶就如同活过来一般。可惜,此等绝世宝物,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人见过。老朽今生无缘一见,可惜啊可惜。”老者脸显哀痛之色,而迟迟也大为失落,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这一老一小默然相对,两种心思同样情绪,竟惺惺相惜起来。过了一会,迟迟起身道:“你先替我雕着像,若是我找到七窍玲珑心,一定回来,叫你亲手替我装上。”老者略惊,抬起头来,她已经出到门外。
迟迟出了木雕店,心情大为沮丧,牵着马儿无精打采的沿着河边走。走得累了,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她年轻好胜,极为自负,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哪知近日来诸事不顺,心下不乐,折了根树枝抽打水面。
只见涟漪一圈圈散去,天光云影一起一伏,欸乃之声渐近,有船缓缓沿着岸边驶来。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嗔道:“外面好冷,为什么要出去?”一个年轻男子笑嘻嘻的说:“这冰凌冻得极好,我抱着你,你把摘些下来。”那女子唔了两声,似在与男子亲热,低声撒娇。迟迟皱眉,抬起头来,瞪着来船。
果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舱门走了出来,却驶一华服少年揽着一美貌女子。那女子神态娇媚,将脸靠在少年肩上,一面吃吃的笑。少年揽住她的纤腰,一把举起。女子不得不探出身子,伸出一双素手去摘那被阳光射出七彩的冰凌。少年笑道:“真乖。”发觉有人在岸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下微微着恼,刚要呼喝,那少女容色映入眼中,柔和如春日雾霭,明艳如夏日花朵,双眉微蹙,隐有薄怒,立时心头如遭重击,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手里的美人啊呀尖叫,竟落下水去。少年清醒过来,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幸好舱里的人已经匆忙奔出,有人立刻跳下水去救那女子。仓惶忙乱之间,少年听见那少女噗哧一笑,连忙转过头去,却只见到她已经骑到马上,急得大叫:“喂,等等。”迟迟如何会理,一扬马鞭,飞也似的离去。少年心中大为悔恨,竟不理那落水女子性命是否无恙,一拂袖径自走进舱内。
正文 惊花落(六)
更新时间:2009…12…14 14:28:17 本章字数:3814
(六)
迟迟回到家,因受了风寒,有些恹恹的,到了半夜竟发起热来。家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忙着请大夫煎药,直至三更骆何才回房休息。
骆何一走,迟迟悄悄拨开帐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见屋里无人,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外屋里睡着她的贴身小丫鬟彩儿,本来是伺候在那里怕迟迟半夜有事唤人的,此刻呼呼而睡,迟迟伸手捏她的脸蛋也不知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迟迟险些笑出声来,忙捂住嘴,开门溜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迟迟才回来。屋里热烘烘的,和外面天寒地冻不可同日而语,她脱了衣服,立刻连续打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连彩儿都惊动了,啊呀叫了一声,接着又听到砰的一声。迟迟知道彩儿定是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爬起来摔到地上,趁她还晕头转向之际,忙把脱下来的衣服胡乱塞到床下,缩进被子。
迟迟这一次足足一个多月才将养好。骆何吹胡子瞪眼睛把那大夫骂得狗血淋头,喝了药焐了一晚上病却更重了,不是庸医是什么?迟迟心中对那大夫自是极为抱歉,病好之后在他家门口扔了几锭金子,此乃后话。
因为需要静养,无人敢随便打搅迟迟。迟迟放下帐子,从被子底下摸出本厚厚的书来。“异宝录。”迟迟低声念道,喜不自禁,连头晕都忘记了,趴在床上翻开。第一页赫然便是那观影琉璃珠,她的手指一停,迅速翻了过去。“天香云墨,千骑图,灵凤钗。。。。。”迟迟一页页看过去,惊异欢喜得几乎要叫出声来。骆何这本册子写得极详细,图文并茂,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迟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乃盗中之王的手笔。”但是转念一想,骆何居然将这本书藏在书房暗橱内,根本没有打算让自己看到,心里大为不满,连骂了几声小气才解恨。
她把那本异宝录搂在怀中,长长叹了口气:“我可是生着重病,冒着被我爹发现暴揍一顿的危险才找到你,你可莫要叫我失望。”如此认真叮嘱了一番,又继续看下去。可是翻来翻去,竟然找不到七窍玲珑心的任何信息,不由怀疑起那个雕木头的老头来。但是仔细回想,那老头神态又不似作伪。“奇怪,真是奇怪。”迟迟把书合上,冥思苦想,“难道这颗七窍玲珑心连我爹都不知道?”
正想着,听见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把书塞回去,翻过身用被子蒙住头脸。奶娘掀开帐子,笑着说:“小姐,叫你在被窝里焐着,又没叫你憋死自己。小姐,你是不是又在做什么不敢叫老爷知道的事情了?啧啧,生着病也不安生。”迟迟给她揭破了心事,讪讪的拉开被子,拉住她软语道:“好奶娘,你最疼我了,可千万不要叫我爹知道。”奶娘叹了口气:“老爷才最疼你。就是宠坏了你,你才这么无法无天。”一面说着一面替她把被子盖好。迟迟吐了吐舌头,见奶娘袖子里露出一张纸片来,伸手一抽,笑道:“奶娘你藏着什么?”奶娘啪的把她的手一拍:“小姐你真是好奇心重。可不就是上次你要我出去给你买东西的单子。”迟迟展开来一看,连忙摇头:“我明明叫你买胭脂的,你都忘了。”奶娘夺回单子:“不是嚷着头晕,还要看。我已经给你买了,既然已经买了,自然不列在单子上。”迟迟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渐渐回过味来,心中无限欢喜,又不好露出来,只得眼睛一闭:“哎唷,头真是疼,你不说我都忘了。”奶娘忍着笑:“好啦好啦,我这就出去,不碍着你。你别闹得太厉害。”又叮咛了几句,才出去。
迟迟听她走得远了,立刻睁开眼睛,又抽出书来。果然那书页之间有纸页被小心裁去的痕迹,不仔细看全然发觉不了。迟迟偷笑道:“倒不如叫目标清单来得贴切。”一番心事有了着落,大为熨贴,竟真的乖乖躺好,进入了梦乡。
迟迟这场大病叫骆何担足了心事。见她慢慢又恢复往日活蹦乱跳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也不敢太拘着迟迟,就算发觉她又偷跑出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迟迟似乎被他病中无微不至的照料感动了,整日呆在家里陪着他,令他着实老怀大慰。
那一日迟迟陪他吃了晚饭,喝了几盅酒,就推说头痛,先回房去休息。骆何踱到书房,挑亮了灯坐下,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极是舒服,分明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老了老了,喝那么点就不成了。”他慨叹。一瞥眼,见桌上一只酒杯轻轻晃动,先是疑心自己眼花,伸手过去一摸,酒杯果然缓缓移动,酒立刻醒了大半。这一只不是寻常酒杯,放在桌上不过是做个样子,下面却连了机关,若有人闯入楼后密室便会移动示警。但是二三十年来,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酒杯也就纯粹是个摆设,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他心中大怒,提气欲起,却发觉丹田空落落的,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
不一会,迟迟敲门道:“爹,我给您端参汤来啦。”说着就推门而入。骆何见她笑语晏晏,愈发脸色铁青。迟迟却似没有看到,将碗捧到他面前:“爹,这汤凉了可没有用了。”骆何接过来,几口喝干净,闭目凝神片刻,手足慢慢可以自如活动,才狠狠的吐出四个字:“家贼难防。”迟迟已经笑嘻嘻的跪了下去,仰着一张小脸道:“爹,分明是你不对。早知道家里有这么多好玩的,我就不整天去外面晃荡了。”骆何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只听啪的一声响过,父女两都呆了。迟迟长了十六年,闯再大的祸骆何也没有打过她耳光,这一巴掌过去(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她既惊且痛,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骆何见她哭了,心中也是后悔,只得硬起心肠骂道:“你愈发无法无天了。那些东西藏在那里,迟早都是你的。你急什么?是不是巴不得爹早死?我藏着这些东西也是为你好,要知道那里每件东西都足以掀起一场大风波。你的性子这般招摇,早晚被人发现这些东西的下落。”他一气说完,连着咳嗽两声,喷出一口血来。
迟迟只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扶住他:“爹,你怎样了?”骆何摆了摆手:“不打紧,急怒攻心罢了。”迟迟重又跪下:“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说着伏在骆何腿上,大滴大滴的眼泪烫在他膝盖上。骆何长叹一声,抚着她的头发:“你到底要什么?”“七窍玲珑心。”迟迟闷声答。骆何挑了挑眉:“你要这个何用?不过是个有趣的玩具,虽然希罕,却并非价值连城。”“我要送份礼物给别人。”骆何低下头去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孩子,尽起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迟迟抬起头来:“爹,你不生气了?我保证下次我再也不在家里胡闹了。”她大病初愈,一张脸瘦得尖尖的,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几近透明,而自己留下的掌印愈发清晰,骆何心一软:“你回去歇着吧。闹了那么久,仔细又受了风寒。”待迟迟走了很久,他才苦笑出声:“不在家胡闹。在外面胡闹我就能少操心了么?”
不用几日,迟迟的木像便雕好了,身量与真人一般大小,迟迟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极是开心。伸手摸摸木像的脸,她疑惑的说:“我自己都分不清谁是我我是谁了。”木雕老者却愀然不乐:“此像与你五官姿态毫无不同,但是风神韵致确有天壤之别。唉,”他仰天长叹,“看来我是时候隐退了。”迟迟一笑:“等它会动会唱了不就有了?”老者见她说得天真,更觉郁闷,只说:“你要她学你说话唱歌,扯扯她的耳朵就好了。不过此物毕竟是人力所制,学不了多少。”迟迟扮了个鬼脸,放下几颗珍珠,欢天喜地的带着木像回去。
她将那木偶着上自己最爱的红裳,支着下巴笑盈盈的不住端详,想着想着,脸慢慢的红了。她站起来,温柔的抚摸那木像的脸颊,轻声道:“你说不准我再去见你,那你再见她好了。有她陪着你在那冷冰冰的地方,我也就放心了。其实你说永远不要见到我,我不信,我偏要你见到我。”她喃喃的重复着我不信三个字,忽然伸手拥抱那个木偶,好像在拥抱自己一般。
过了几日又是初一。无悟从宫里回来,阁楼上仍是静悄悄的。他把观影琉璃珠放进盒子里,隐约听到一声低柔的叹息,如晨风微微拂过。他霍然转身,侧耳细听,然而都没有,无论是那压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还是那似有似无的香味。原来竟是疑心生出了暗魅。
他走下楼来,回到房中,迎面便是一匹红得耀眼的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