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幽情(上)-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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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权大纳言的小孩又怎样?不过是个未行元服之礼的小孩!”
“我们少将已经是五位官阶啦!”
绮罗勃然大怒,但是,年青人早已逃之夭夭。
回三条邸的途中,绮罗坐在牛车上,只字不语。被那种下贱的男人说自己是个没有官位的小孩子,真是一百个不甘心。可是,未行元服之礼,朝廷不能授阶,也难怪人家要这么说了。
式部承不断安慰他说:“左近少将比你年长两岁,的确是个俊才。在达官公子中,是最显赫的一个。本人明朗、刚毅,是近来难得一见的男子汉。只是他周围的人狐假虎威,常会表现得令人无法忍受。而且,在宫中你的事经常成为达官公子间的话题。很多人说,你的年纪跟左近少将差不多,如果你出来任职的话,会是个很强的竞争对手。所以那边的人对你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对抗意识。”
但是,还是不能消除被说是无位阶小孩子的那股怒气。她开始在乎还没行元服礼的事了。
想来,二、三年前在一起玩弓箭、踢球的童伴,现在都已经行元服之礼出任官职,不太来玩了。当然,因为他们都很喜欢绮罗,所以偶尔还是会过来聊聊近况。可是也都是一会就走了。挽留他们,他们会吱吱唔唔的说:
“今天要去中纳言大人家府邸参加歌会……所以,不能久留。”
现在来找绮罗玩的,都是十岁左右此绮罗小的孩童,或是倾慕东屋绮罗公主而来廿岁左右的达官公子。
被说成无官阶的小孩子、好友离去剩下一人的孤寂,都是父亲不让自己行元服之礼造成的结果。她愈想愈不能忍受,哭着哀求父亲。可是,一向优柔寡断的“好好先生权”,对这件事就是惊人的坚持。
“元服、仕进都不是儿戏。你的行为举止要像个成年男子,并得到大家的认可。只有在家里我才放任你这种男人婆的打扮,再怎么像男人,毕竟还是个女人,仕进后露出马脚的话,会因欺君之罪被流放,搞不好还会被判死刑呢,你懂不懂?”
看到父亲生气的神情,绮罗也不敢再说什么。而且,知道自己行元服礼、仕进,居然会犯欺君之罪,实在是很大的打击。
绮罗因此闷闷不乐,不再找人到家里来玩,封锁自己。外边开始谣传权大纳言家的绮罗生了重病,以前的童伴都很担心的来探望他。可是,他看到以前玩在一起的朋友们,都已落发结髻戴冠,一副大人的模样,更感到落寞。
尤其是一伙人正好凑在一块时,就会忽略了绮罗,大谈宫中的事。最让绮罗生气的是,交谈中不断地出现左近少将的名字。
自从东市集那件事以来,她就对左近少将有了敌意。论容貌是人人称赞的,论武术、学问她也有绝对的自信胜过左近少将。
而更刺痛她的是,四天前的一番话。
听到绮罗生病,两个朋友结伴来探望。大家天南地北地聊着。
“五月过,烦人的雨季就会结束了,真好。”
“说到梅雨……”做大夫(官名)的朋友说:“为了帮皇上打发雨季的无聊,前几天举行了一场踢球赛。虽然不是正式比赛,因为皇上亲临,办得非常盛大。我们几个得到你的真传,踢得很不错,都受到皇上赞赏呢!”
“哦!”绮罗觉得自己也被夸赞了,开心地笑了。可是,大夫又很不甘心接着说:“结果最后还是输给了左近少将,他一个人出尽了风头呢!”
绮罗脸色一沉,心想又是那个左近少将!
“那小子太可恶了。一个人独占球,故意踢得很难接,害人家都以为是我们技术不好接不到。”
“皇上赐给他御衣时,他还说:『另一边的好象是绮罗流派的吧?我是有悠久历史的飞鸟井流派的技巧』,真想一脚踢死他!”
飞鸟井流派是平安贵族间很重视的一种踢球流派,是很重格式的正统派流。把自己的名字跟飞鸟井流相提并论,根本是故意损人。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在皇上面被玷污了,她有如坐针毡般难过。可是对宫中事一无所知,纵使想辩解也无从辩起。这么一想就更生气了。
大夫继续说:“我们实在太生气了,就在皇上面前说,如果绮罗在的话,一定可以跟左近少将打一场漂亮的比赛。绮罗踢球的技巧很美,京都无人出其左右。”
“连陪伴在皇上身边的大纳言和大臣也都点头了呢!”
“什么京都无人出其左右,太夸张了吧!”
绮罗嘴里这么说,心情却好了些多。但是,糟的是后面这句话。
“可是,那个左近少将又奸笑着说:『跟那种还没行元服礼的半大人比的话,我的伎俩是稍嫌不足。』我们气得……咦?绮罗,你上哪去?你没事吧?绮罗?”
绮罗丢下两个朋友,跑向父亲的寝室。不能再忍了。东市集的事,可以当做是在下位者的无礼,饶了他们。可是,在公开场合被嘲笑为“半大人的小孩”,岂可再保持沉默。无论如何都要行元服之礼,仕进,对得意忘形的左近少将还以颜色。
可是,怎么也通不过父亲这一关。对父亲而言,绮罗是女儿身,仕进后如果露出马脚,会成为他政治生命的丑闻,所以他拼了命也要反对。绮罗于是丢下一句话,说:“如果您不答应让我行元服之礼,我就永远不能加入那些朋友之中。那么,待在京都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躲入深山里!除非您答应让我行元服之礼,否则我绝不再回来!”
然后就带着小百合,来到了北嵯峨山庄。可是山庄不是很干净,随行的人都显得很不高兴,偏偏京都的父亲又没有找她回去的意思。
绮罗拍得水花四溅。
《没人了解我的心情。可恶!可恨!这次离家出走,老爸知道我是到北嵯峨来,根本不会担心,真不该说出目的地的。小百合也真是的,居然不来找我!还有那些随行的人,我说不要跟来,也应该暗中保护主人的安全呀!》
这想法完全显现出了一般女人的特质,她一一迁怒每个人后,又拉回了思绪。
小百合来找自己的话还好,如果是其它随行的人,就不妙了。以前虽然跟弟弟说过“身体是女人,心是男人”,可是,心是男人,身体毕竟还是女人。把这个女人的身体暴露在水中,游得正起劲时,如果随行的人来找的话,不知会怎样呢!
绮罗赶忙向池边游去,在有人来之前,一定要穿好衣服。可是心太慌,一向擅长游泳的她,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时,喘得都快没气了。
在水里泡了好长一段时间,身体开始觉得冷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感冒的,所以她赶紧爬出池子。这时候,突然繁密的草丛被拨开了条路来,出现了一个男子!
大约有五秒钟,裸体的绮罗和那个人沉默相对。第六秒钟,绮罗的惊叫声划破了寂静。“你、你是什么人!!”绮罗两手抱住胸部蹲下,扯破喉咙似地叫着。
“对、对不起!!”男人满脸通红,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我正好到这附近。听到水声,觉得很奇怪,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有女人在这种地方……”
绮罗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只希望他赶快离去,可是那个男人不知道是吓得脚软了;还是男人好色的本质作祟,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
“我并没有恶意的,希望你能了解。”
绮罗想说,知道了,你赶快走吧!可是,过度的惊吓和羞耻,让她发不出声音来。她的裸体是连父亲都不曾看过的。性格再像男人,一旦脱了衣服,还是会有女人的自觉,她真的是羞得连眼睛都泛出了红色。
“你看起来……”
“看起来?”绮罗大叫起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就已经看得那么多了吗?真是个大色鬼。
男人背对着她,慌慌张张的解释说:“我只是瞄一眼,并没看到很多……”
“……”
“你看起来并不像山中的一般民女……”
绮罗愈来愈焦急了。这个男人再不走的话,怎么穿上衣服。总不能老是这样抱住胸部蹲着吧?不但冷,脚也开始麻了。她想无论编什么理由都好,非让这个男人赶快离开不可。
“你应该是京都里某人家里的公主吧?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
“不瞒您说,父亲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与其欺骗自己的心出嫁,不如重生净土,所以来投水的。”
“投、投水?笨蛋!”
男人惊讶地回过头来,绮罗又是一声惊叫。
“色鬼!你要看几次呀!”
“失礼了!”男人再背过身去,连脖子都红透了。看来颇纯情的。“我了解你的心情。政治婚姻的确很苦,可是也不该傻到去投水呀,你的父母会很伤心的。”
“啊?嗯…说得是…”
“如果你父亲知道你宁死不嫁,一定会依你的,你应该再跟他谈一谈的。”
“——哦……”
“你再好好想想。死很容易,可是生命难求呀!有了生命就该遵循神的旨意,好好的活下去。”
“……”绮罗边打喷嚏,边不耐烦地想着,为什么自己非在这种时候、这种状况下,听他说教、大谈人生论呢?
“喂!你有没有在听?”
“有!有呀!这次投水未死,衣服虽流走了,人却漂回到岸边,一定就是神的旨意。所以,现在我已经改变心意,决定好好活下去了。”
一方面是冷得发抖,一方面是撒谎撒得很心虚,所以说得结结巴巴。男人倒是安心似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男人,绮罗实在很想笑。可是,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赶走了,所以她摒住气接着说:“可是,被您看到现在这种样子,我真不知道如何自处才好。如果您可怜我,希望我好好活着的话,请赶快离去,并且忘了我。请同情我…呜……”
“我同情你。”
“啊?”
“我同情你!”
男人语气充满了正义感和同情,让绮罗觉得很可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是。
《这个傻瓜不知道是哪里的乡巴佬贵族,也不会动脑筋想一想。一个要自杀的女人,会光着身子从池子里爬出来吗?他居然百分之百相信,还说同情我!》
这时候,茂密的草丛发出了枝叶被拨开的声音,好象是有人走过来了。除了这个笨乡巴佬贵族以外,再遇上其它人,真的是万事休矣。绮罗的心脏简直要缩成一团了。仔细一听,好象是叫着“绮罗少主”的声音。
《是小百合!》
绮罗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家里的人发现我不在,出来找我了。我会说我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请您也忘了我投水的事,赶快走吧!”
“你发誓一定活下去?”
“我发誓!”
那男子还在袖子里摸索着,不肯离去。
小百合好象真的往这里来了,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绮罗真的不想让小百合看到裸体的自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正心急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串很稀有的紫水晶念珠。
“拿去吧!当你再有寻死念头时,请想起我,勇敢的活下去。”
“啊…您真好心……谢谢…”
“我不会忘了你的!”男人丢下这句话,飞也似地跑了。绮罗握着念珠,茫然地目送他离去。
《什么跟什么嘛?好象他是个大英雄似的……》
“绮罗少主!您没事……”小百合刚好在男人离去时出现,看到裸体的绮罗,半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