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观音-第3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蜡:“什么?红卫兵?”
柳贵:“对,红卫兵!他会带来北京的最新消息的。”
吴蜡:“真的要造反吗?”
柳贵:“当然。”
吴蜡:“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告诉师傅一声。”
柳贵:“行。师傅,那我先走了。”
柳贵是吴蜡的徒弟,吴蜡只收过一个徒弟,他很珍惜这个师傅的身份,以他自己的学问,想要有人称他师傅,本是不可能的,只因吴茗进了茶场,推荐自己哥哥来茶厂干临时工,凭着他自己的刻苦钻研,他的技术才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但是他知道,柳贵这样的读书娃,肯定是会“青出于蓝而绳于蓝”的,将来,徒弟有出息了,他这个师傅的身价还不跟着“水涨船高”吗?所以,柳贵的一点一滴进步,他都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吴蜡正在机房上班,突然,柳贵回来了。这一回,他的装束都变了。一身绿军装,戴了一顶军帽,腰间束了一根军用皮带,脚上蹬着一双大头军用皮鞋,神气极了!一进门,行了一个军礼,双脚一并:“师傅,怎么样?像不像解放军?”
吴蜡一看乐了:“像!小家伙,挺有胚的嘛!”
柳贵:“师傅,我参加红卫兵了!北京来的红卫兵把市里文化革命的火点起来了!他们站在市委门口,要市委领导出来,要跟他们辩论!”
吴蜡:“他们出来了?”
柳贵:“有一个秘书出来了。”
吴蜡:“哦。”
柳贵:“那天,他们还和市委进行了大辩论!”
吴蜡:“什么市委,不就那个秘书吗?”
柳贵:“他也代表市委呀!”
吴蜡:“别乱说了,市委的领导是你们这些小毛孩能随便见到的吗?”
柳贵:“当然见到了,后来,我们几个红卫兵亮出了**的指示,那几个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只好出来了,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吴蜡:“辩论了?”
柳贵:“师傅,真的,他们真的辩论了。那几个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都给我们红卫兵问得哑口无言了。真过瘾!北京的红卫兵还在市委门口贴了一幅对联呢!”
吴蜡:“什么对联?”
柳贵:“‘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吴蜡:“什么意思?”
柳贵:“还不是说他们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那几个北京的红卫兵是来点火来了,师傅,我跟你说,**说了,干革命要依靠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我是学生出身,我父亲虽说不是资产阶级,但也开过小店,有过小剥削,以后,我干什么事情,还要您撑腰的。”
吴蜡:“开过小店有什么关系?谁家还不兴挣点小钱养家糊口啊?没关系,只要你听师傅的,师傅就是你的靠山!”
柳贵:“师傅,市委那几个人要来调查我呢!说我造反不对呢!”
吴蜡:“我说吧,叫你别乱说,你偏不听,你没听说过“枪打出头鸟”吗?”
柳贵:“师傅说得对,以后,我听你的就是了!”
吴蜡:“你也不用怕,他们来了,有我呢!跟你一起的那几个红卫兵呢?”
柳贵:“他们到北京去了,他们说要到北京去找**!”
吴蜡:“那就好,只要**支持的,就谁也别想翻天!行了,今天,你就别回去了,跟师傅一起吃吧。”
柳贵就留了下来,第二天,他到场部的会议室里,想找6、7月份的报纸,但是,他翻遍了桌上的报纸,都没有这两个月份的报纸。他就到场长办公室去找,两个场长正在说话,就回答说不知道。他又到楼下会计室去找,会计室的老黄正在算帐,只说没看到。他又重新回到楼上场长办公室去找,场长就跟他说:“你去问问老黄看。”他只好再来到楼下找老黄,老黄还是说不知道。柳贵就这么让他们给弄得跑上跑下的,心中就有些窝囊。
他高声对老黄说:“场长说你知道!”
老黄本没把这小家伙放在心上,又是找几张旧报纸,所以,没怎么搭理他,这会子看他发火了,忙停下手中的活,问他:“你说什么呀?”
柳贵:“我问你6月和7月的报纸!”
老黄看他真的发火了:“别慌,让我想想,哦,不是在李场长办公室的大柜子里吗?”
柳贵:“你不早说,害得我跑上跑下的!”
他又来到了场长办公室,去开柜子。
李场长:“你干吗呀?”
柳贵:“找报纸。”
李场长:“报纸不是在阅览室吗?”
柳贵:“老黄说在你这柜子里。”
李场长:“乱说,报纸怎么到我柜子里了呢?真是的!”
“几张报纸,又不是什么宝贝,人家有用么。”柳贵一边嘟哝,一边下楼去了。
一会儿,柳贵和老黄一起上来了。
老黄:“李场长,那天不是你叫我把报纸理起来放在你这里了吗?”
李场长:“我是叫你理了,你放我这里了?那你找找看吧。”
老黄打开柜子,取出了两叠报纸,柳贵一看,正是6月和7月的报纸。他拿了就走,这时,场长开口了:“看完了,还拿回来啊。”柳贵“哼”了一声,拿了报纸就走了。他把那叠报纸摊在桌上翻了起来,当他翻到6月2日的《沿江日报》时,几个特大的黑体字映入眼帘: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下面是一个副标题:人民日报社论。
原来,柳贵是沿江市的一个高中毕业生,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来到了四季青茶场,因他是高中生,所以,场里就让他在业余时间负责管理阅览室。茶场里除了几个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小学上下的文化程度,说是阅览室室,其实就是个会议室,有会时就开会,没会时,就是阅览室。场里订了几份报纸,几份杂志,让大家闲时看看,也算是一点文化生活了。实际上,平时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看报,场里的工人,一天劳动下来,就是忙忙家务,就是有空也不去看报,宁可凑几个人打打牌,这就是他们的业余生活。
柳贵因他是管理员,所以,报纸收发、装订、保存的事都归他管,最近,他请假了,所以,场长就叫会计室的老黄,把过了月的报纸先整理起来了。场长也没留意老黄把报纸放在他柜子里了。所以,刚才才弄得柳贵跑上跑下的找了。
柳贵平时看报,大都也以看大标题为主。但是,今天不同。今天他需要知道,他和他的同志们所做的事,到底对不对?大字报到底能不能写?红卫兵会像右派一样的下场吗?有人敢反对**,我们能袖手旁观吗?刘贵拿起报纸,去找师傅了。
吴蜡正在给机器加油,柳贵忙从师傅手里接过油箱,把油加好了。
柳贵:“师傅,你看!”
吴蜡一看,“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八个大字,赫然跃入眼帘。吴蜡文化虽然不高,但这几个字他还是认识的。他读书虽不多,但他听的鼓词可不少,这几个字的意思他也明白。
吴蜡:“哦——几号的报纸?”
柳贵:“6月2号的。”
吴蜡:“都两个多月了。这么说,北京真的造反了?”
柳贵:“岂只是北京呢!市里也开始了!”他指着报纸上的一句话念道:“‘一个势如暴风骤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在我国兴起。’师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不是说了吗: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师傅,市里那些领导执行的就是资产阶级专政!你是无产阶级!这是你们的革命,应该由你们来领导,师傅,快点造反吧!”
吴蜡:“你那几个同学回来了吗?”
柳贵:“我下午就去找他们去。”
吴蜡:“好,你去吧。”
第二天,柳贵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红卫兵,他们是柳贵的同学。
柳贵:“这就是我师傅,三代贫农出身,绝对根正苗红!师傅,这就是我的同学陶鲁元,北京大学的红卫兵。”
陶鲁元抢前一步,拉住了吴蜡的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吴师傅,您好!今后,我们就要在您的领导下,把这里的文化大革命开展起来!”
吴蜡受宠若惊:“哪里哪里!取笑了!”这客套吴蜡是从鼓词里听来的,他把它用上了。
陶鲁元:“吴师傅亦工亦农,又是三代贫农,彻底的无产阶级!是绝对的领导阶级!以后,我们就听你指挥,一起跟着**,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旁边几个一起来的红卫兵一起喊起了口号,吴蜡没有思想准备,吓了一跳。他连忙定下神来:“柳贵,这几位是?快介绍介绍!”
柳贵一一介绍,大家彼此握手。
柳贵又到茶厂搬来了几张凳子,大家坐定。
吴蜡:“你们这次到北京情况怎么样啊?”
陶鲁元:“我们到北京收获可大了,您知道吗?吴师傅,自从6月1日聂元梓大字报向全国播出后,各大专院校和中学都响应了。他们纷纷贴他们自己学校党委的大字报,可是,他们的遭遇跟聂元梓、跟我们的一样,也都受到了压制。因此,许多受压抑的外地造反者纷纷到北京大学取经,到“中央文革接待站”告状、求援。”
吴蜡:“还有‘中央文革接待站’?”
陶鲁元:“对,就在今年2月,由北京市市长彭真任组长,成立了一个“文化革命五人小组”,这个五人小组其实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执行的是文艺黑线专政,所以,今年5月**中央有重新成立了一个中央文革领导小组,‘中央文革接待站’就是‘中央文革领导小组’专门接待各地群众的部门。”
吴蜡:“噢。那他们对你们怎么讲了?”
陶鲁元:“他们当然支持我们了!只有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靠山,要不怎么说:‘革命方知北京近,造反更觉主席亲’呢?”
吴蜡:“‘革命方知北京近,造反更觉主席亲’,讲得好啊!**就是我们贫下中农的贴心人嘛!”
陶鲁元:“吴师傅,中央文革接待站的同志要我们回来后,大张旗鼓地宣传北京的形势,要我们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火点起来!”
吴蜡:“怎么点呢?”
陶鲁元:“吴师傅,我们现在就成立一个红卫兵组织,我提议,由吴师傅当我们的总司令,好吗?”
“好!”众人齐声赞同。
吴蜡:“不行,不行。我可没有那个水平!”
陶鲁元:“吴师傅,除了您,还真没有谁比您更称职的了,就凭您对**的革命感情,您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左派!”
众人:“对,就让吴师傅当我们的司令!”
陶鲁元:“这样吧,先给我们的红卫兵组织起个革命化的名字。”
柳贵:“就叫‘四季青’战斗队吧。”
“不行,‘四季青’,听是好听,太诗意了,有点小资产阶级的情调。”
柳贵:“那就不要吧,再想一个。”
“‘向前冲’怎么样?”一个叫齐修的红卫兵讲。
“不好,不好听。”
“那么‘永向东’怎么样?”
吴蜡:“‘永向东’,永远向着**,好,这个名字好!”
陶鲁元:“行,吴师傅说好,就行!吴师傅,就叫‘永向东’战斗队,好吧?”
吴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