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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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
电梯来到15楼,门一打开,一只小黑狗坐在电梯门前,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这只像玩具的迷你狗,全身长着黑色长毛,嘴巴微张,隐约可见一抹红色。它一直瞪着我,好像站岗的卫兵。我喜欢狗,但不偏爱小型狗。也许是小时候我曾被小型狗咬过,受此负面经验影响,我不喜欢这种狗。后来我可能因为得到什么奖励,而消除了这种影响,所以现在才会又喜欢小狮子狗胜过牧羊犬了。什么原因并不重要,总之,当我弯腰轻拍这只小狗时,它似乎感受到我潜意识中的厌恶,马上发出一阵狂吠,露出一排不像玩具的利齿,突然跳上前想咬住我的手腕。
有位女士从某间研究室跑出来,她大喊:“甘比,不要叫了!噢,天呀!你还好吧?”我回答:“我还好!”但我一点都不好。我全身发抖,因为刚受到负强化,不对,是受到惩罚才对。我再也不相信小型狗了,绝不相信!斯金纳会说他能改变我的这种感受。但我能改变到什么程度?
凯根教授抽烟,研究室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这是一股甜中带酸的味道,好像琥珀燃烧的气味。他言谈间展露出充分自信,果然是常春藤名校出身的气派。他说:“你这本书的第1章的主角不该是斯金纳。20世纪初的巴甫洛夫及10多年后的桑代克,率先以心理学实验指出条件反射的力量。斯金纳的实验只是这两人的延伸。再者,他的发现无法解释思想、语言、推理、比喻、创意之类的认知现象,也不能解释内疚或羞耻。”
我说:“斯金纳根据实验结果推论出人类没有所谓的自由意志,纯粹受强化物控制的观点,你认同吗?”他反问我:“你认同吗?”我说:“嗯,我觉得受外力操控和自主自发都有可能。人类的自由意志可能是对某种暗示的反应……”我还没讲完,他就钻到办公桌下。我眼睁睁看着他突然起身,钻进桌子底下,消失在我眼前。他大喊:“你看,我现在人在桌子下。我从没这样做过。我这样做,难道这不是出于自由意志?”
我眯起眼再看,他还是没坐回椅子上。办公桌下传来一阵窸窣声。我开始有点担心,先前我打电话来联系访谈事宜时,听他提过有背痛的毛病。我说:“没错,这种行为可能出于自由意志,或是您……”此时我突然感到害怕,脚底窜起一阵寒意。这次他又不让我说完,依旧躲在桌下,看来并不打算出来。他躲在桌下,接受访谈。我看不到他,只听到他提高音量说话,感觉很虚幻。
他说:“我待在桌子下的行为百分之百出于自由意志,你不可能有别的解释。这并不是任何强化物或暗示引发的反应,况且我从未这样做过。”我说:“你说得对。”他在桌子下,我在椅子上,我们这样对坐大约1分钟。我隐约听见外头走道上那只恶狗四处乱抓的声响。我不敢回到走廊上,但也不想留在这里。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取舍,只得呆坐原地。
众说纷纭,行为主义的至尊
谈到斯金纳的贡献,凯根似乎抱有些许贬抑态度。斯金纳的实验即使并非原创,但时至今日仍有其重要性,也有助于建构更美好的世界。20世纪五六十年代,公立精神病院将斯金纳的行为理论应用于重度精神病人。例如,病人每举起汤匙吃一口饭菜,就能得到一根渴望已久的香烟,操作性条件反射原理让治愈无望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学会自己更衣进食。20世纪后期,临床学家也依据斯金纳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有系统地使用脱敏法(desensitization)'2'、满灌法(flooding)'3'等技术,治疗恐惧症与焦虑症患者。这些行为疗法目前仍广为应用且效果显著。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考斯林(Stephen Kosslyn)说:“斯金纳的学说将会卷土重来,我衷心信服斯金纳。他的实验显示行为与某些神经基质关系密切,近来不断有许多新鲜有趣的科学研究结果印证了其论点。”考斯林向我解释了这些新发现的证据。人脑具有两大学习系统:一是基底神经节(basal ganglia),二是前额叶皮层(frontal cortex)。基底神经节由绵密网状的神经突触构成,位于脑部深层,是脑部发育较早的部分,掌管习惯的成形。前额叶皮层是一大片布满皱褶的突起部位,个体的思考或情绪的产生会涉及该区域。神经科学家推断,前额叶皮层主管人类独立思考、想象、根据以往经验拟定计划的能力,创意及后续的实际行动就源于此区。但是考斯林说:“只有部分认知能力受前额叶皮层掌控,”其他学习过程“多数受习惯驱使,斯金纳的实验引导我们找出了形成这些习惯的神经基质”。简言之,斯金纳将科学研究方向转移到基底神经节。他深入大脑底层,仔细检视复杂的神经系统,找出神奇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可以控制一切生物,让鸟类啄食、老鼠压杆,让我们在炎炎夏日的青草地上翻滚。
实验心理学家波特(Bryan Porter)运用斯金纳的行为理论来处理交通问题。他说:“斯金纳的行为理论既不惊人,也未过时,甚至促成了许多有益社会的措施。比如,塑造行为的技巧已经有效降低了危险驾驶的比例。使闯红灯的比例,减少约10%~12%。此外,斯金纳让我们知道,人类对奖赏的反应优于对处罚的反应。他的塑造行为的技巧帮助为数众多的焦虑症患者克服甚至消除焦虑。多亏有斯金纳,我们才知道奖赏比处罚更有助于建立良好的行为。政府若能采纳这种观点,对政治必能产生重大影响。
斯金纳让父母们痛并快乐着
夜里我女儿突然嚎啕大哭,她满身是汗,瞪大眼睛。我把她叫醒,可怕的梦境消逝无踪。我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不哭,不哭!”她的睡衣湿透了,头发凌乱纠结。我轻抚她头顶的囱门,这里的缝隙几年前就已闭合。我轻抚她的前额,底下的前额叶皮层神经元网络蓬勃生长;我再触摸她颈部,紧绷的肌肉下是海草般纠结的基底神经节。我一整晚抱着女儿,卧室外头不时传来狗吠,我探头往外看,一只全身雪白的狗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
一开始,她是因为害怕而哭,可能是做恶梦。她才两岁,她的世界正急剧拓展。这样过了几个夜晚之后,她只要想要人抱,就放声大哭。她已经习惯有人在星星点点的夜里抱着她,坐在摇椅上晃动,哄她入睡,直到天亮。这可把我和老公累坏了。
我说:“也许该让斯金纳来改变她。”他说:“你说什么?”“我们该用斯金纳的理论来改掉她的坏习惯。每次我们过去抱她,她就得到了斯金纳所说的正强化。要消除她这种行为,我们先要减少抱她的次数,到最后,完全不理她。”我们俩躺在床上讨论这件事。我这么快就采纳了斯金纳的观点,像专家一样侃侃而谈,这让我相当意外。用斯金纳的观点谈这件事还挺有趣的。我们将不再手忙脚乱,可以安心休息了。
我丈夫疲惫地说:“你是说我们就不管,让她哭个够吗?”为人父母应该很了解这种两难的心情。我说:“不是完全不管。我们循序渐进,逐渐减少强化,且严格执行。例如,第一次哭,我们抱她三分钟,第二次哭,只抱两分钟。甚至可用秒表计时。”我越说越激动,不知是兴奋还是焦虑!我又说:“我们让她哭久一点才去抱她,慢慢加长她等待的时间,每次都让她多等一会。这样,等最后我们不再抱她时,她也会停止哭闹。”我边说边抚摸着绿色格状花纹的床单,以前看起来颇有乡村气息的棋盘图案,现在却像实验室的壁纸。
哭泣的宝贝
我丈夫瞪大眼睛,略显疲惫。他讲话轻柔,感情细腻,他不是心理学家,如果是的话,他也应该是人文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Carl Rogers)那一型的。他说:“这样做好吗?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可以教她什么?”我说:“教她自己睡,一觉到天亮。”他说:“或者她会发现,当她需要帮忙时,我们不理不睬;她遇到危险,不管是想像的或现实的,我们都不会陪她面对。我不想让她这样看世界。”
不过我还是赢了。我们决定要让斯金纳来改变她,因为我们需要休息。一开始这样做很残忍。听她哭喊:“妈妈,妈妈!爸爸!”看着它伸出柔嫩的双臂,我们却将她放回婴儿床。我们还是这样做了,结果宛如魔术一样,或者说是科学吧!不到5天,小朋友就像训练有素的嗜睡症患者,一把她放回婴儿床,脸一碰到床单,她就熟睡10个小时,我们终于可以夜夜安眠了。
就这样,每天晚上都很安静。不过有时候,我们俩反而会睡不着,心想:监视器开了吗?音量调得够大吗?奶嘴会不会堵住她的喉咙,让她窒息无法出声,而我们还以为她睡得香甜?监视器里偶尔传来她的呼吸声,好像微风缓缓吹过。我们没听到过奇怪的声响,比如尖叫、傻笑或梦话。但想到她曾经莫名其妙地差点窒息,我们就很难睡得安稳。而此刻,她睡得很香,在那个白色的婴儿床中。
把斯金纳看成两个人
哈佛大学至今仍保留若干斯金纳当年用过的实验箱,存放于威廉詹姆斯楼的地下室。我想看看这些箱子,于是再度造访了仍在施工的大楼。我带着坚硬沉重的黄色安全帽往下走。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嗡嗡作响的黑色小虫在空中飞舞,宛如各有用途的神经元突触。墙壁布满凹孔,用力一碰,就有细白粉末落下。我抬起头,砖墙上有一大片深色污渍,也可能是阴影。为我带路的工友向前一指,说:“就在那里。”
我往前走,地下室里一片幽暗,隐约可见数个大型的玻璃展示柜,里头摆着某种动物的骸骨。
我把目光从标本移到斯金纳箱。第一眼看到它们,让我颇感意外。骸骨让我感觉阴森诡异,和斯金纳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配合得恰到好处。但此刻我眼前的这些箱子,就是名声显赫的斯金纳箱吗?箱子不是黑色的,而是毫不起眼的灰色。我从哪些资料中得知箱子是黑色的?或只是我混淆了事实与传说,编造出这些诡异古怪的东西?这些箱子看似不甚牢固,外头附有绘图仪器的纸轴及训练用的小型控制杆。里头的迷你踏板,说可爱也不为过,喂食盘材质则是常见的铬金属。我打开箱子,探头进去,一股奇特的味道扑鼻而来,仿佛还留有饲料与羽毛混杂的气味,让人不禁害怕想逃,却又想一探究竟。前一刻看似平常无害的箱子,转瞬间散发出诡异的氛围。要突破对这箱子的恐惧,竟如此不容易!
也许要正确理解斯金纳,就得把他看成两个人。有一个斯金纳是生性残酷的思想家,企图以训练宠物的方式训练人类,建构社会。另一个斯金纳是科学家,提出了恒久改变人类对行为的看法。斯金纳提出无懈可击的资料数据,证实间歇强化的力量,告诉我们哪些行为可被塑造、强化、消除。然而斯金纳也提出具有争议性的观点,这应该是使他饱受攻击的主要原因。科学现象与其衍生观点,两者关系错综复杂,难以区分,一般大众往往将之混为一谈,我也不例外。然而我们评断这些资料是否重要时,真能完全不考虑其可能对社会产生的作用吗?我们能够只想着如何分割原子,而不管这种技术可以制造核武,导致尸骨遍野的惨状吗?因此科学发现的价值必然与其实际运用有关。我们就在两者之间不停兜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