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第7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薛寅正在竭力忍耐。
他不想动作太大然后两人一起摔下马去,主要是这破地方不管摔到哪儿都不太好看,一不小心再惊了马就不好玩了。
但柳从之不放过他。
柳陛下的手依旧按在他肩膀上,旁人看着约莫就是轻轻柔柔地一搭,只有薛寅自己知道柳从之手上带的力道绝对不小,至少他无法从容地把柳从之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然后再飞快跳回自己马上,所以他只好强自压抑着额上冒出的青筋,咬牙问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柳从之仍然按着他肩膀,对他的质问恍然无觉,上下打量一下他,关切问:“你没事吧?”
柳从之一脸关切,薛寅看他看得牙痒痒,一字一句道:“请陛下把手拿开。”
柳从之打量他,低笑一声。
两人贴得极近,薛寅的后背几乎就贴着柳从之的胸膛,小薛王爷莫名觉得后背烧得慌,不自觉脸竟然有些发烫,顿时几欲吐血,他几时脸皮变得这么薄了?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薛寅神色抽搐,他想明白了,这姓柳的就是来克他的。
柳从之笑了一笑,凑在他耳畔道:“小心点,可别摔下去。”
“姓柳的你能放开么?”薛寅额上冒青筋,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柳从之含笑,忽然轻柔地放开手。
他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声音极柔,听得薛寅一个恍惚,之后回过神来,飞快跳回自己马上,不再说话。
柳从之只是微笑。
薛寅面颊上还有薄红,余怒未消地扭头看他,却是一怔。
柳从之骑在马上,脖颈间却有什么隐隐在发出亮光,难得在这浓雾中也看得清楚,薛寅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是柳从之挂在颈中的吊坠。
游九给柳从之的,名叫观音玉的吊坠……
奇了怪了,没听说过这玉还能发光的,小游九身无长物一个流浪儿 ,身上这东西还真不简单。
柳从之低头也看到了那玉,若有所思,薛寅忍不住问:“这玉到底有什么玄机?”
“没什么。”柳从之笑笑,神色如常道:“既然你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柳从之不愿多说,薛寅也就不问,继续开始赶路。小薛王爷在马上慢悠悠地走出去许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
他刚才怎么没踹柳从之一脚?
算了,冷静……欺君犯上可是大不敬,这姓柳的吧……
薛寅揉揉脑门,不想了,再想脑袋疼。
过了这一段窄道后,前方的道路骤然开阔,不久就顺利出谷,之后地势平坦,一行人行进的速度骤快,消失在了蒙昧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宣京城中。
已经入夜,然而宣京城中灯火通明,全城戒严。新皇帝好不容易“死”了之后,宣京乱了一阵,也算勉强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平静,暗地里再怎么闹,总算没闹到明面上来,冯印手下人手够多,至少将这宣京一城压得严严实实的,城里掀不起风浪,可今天却不知刮了哪门子邪风,又戒严了。
这是有完没完啊。
小老百姓心里嘀咕个不停,如今连头顶上这片天都不知道是哪片了,夭寿哦。
皇宫之内。
宣京皇宫经历了重重变迁,从薛寅登基到改朝换代再到如今,似乎从未消停过,再是金碧辉煌气势恢宏,也在这多番波折下被磨出了一份冷寂。冯印站在空旷的宫殿中,抬头第一眼就能看见上方的龙椅。
这把象征天下至尊的椅子极其宽大,椅上刻有龙纹,看上去威严十足,然而映着这满殿空旷,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萧索之感。
万般不情愿登基的薛寅坐在这椅子上的时候,想的是这椅子又冷又硬,硌得他骨头疼。
反叛谋国野心勃勃的柳从之最终坐上这把椅子的时候,笑得从容不迫,心头却闪过感慨:人在高处不胜寒。
权势是最美好的毒药,皇位象征着最为显赫的权势,天下至尊,富有四海,纵然随着这无限尊荣一同加身的还有四海之责,纵然其间种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没有得到它的人来说,它显然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令人目眩神迷,情难自禁。
冯印遥遥望着那把椅子,目光火热,神情冰凉,眉头紧皱。
他这时看上去已经不像那个浑身凶燥之气、杀气腾腾的才露出獠牙的孤狼,收起了浑身煞气,神色却更加狠辣,仿佛孤注一掷,被逼上绝路的狼王。
柳从之要来了。
他费尽力气,赶在柳从之身体抱恙时动手,筹谋已久尽在此一举,可却愣是没能弄死这么个病怏子,这人仿佛有九条命,总能从不可能的地方逃出生天。
他也总能从本该不可能的地方出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柳从之三字几乎已成冯印一生梦魇。冯印豁出去了起义反叛,是连皇帝老儿也不屑跪的人,却得跪柳从之!
冯印思绪紊乱,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才回过身来。
“大人。”一名女子俏生生地端立殿中,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此女一身蓝裙,清艳脱俗,正是海日。宣京城里的流言不假,袁承海袁大人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绿得发黑。
“现在休息了就不知明天是谁给我收尸了。”冯印神色复杂看她一眼,眼神却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如今是非关头,本非迷恋女色的时候,可海日……
女人安静地看着他,神色柔和如水,她出身风尘,阅人太多,故而处变不惊,甚是从容,青楼女子多俗媚,海日媚,却清,容貌第一眼见恐怕不至于惊艳,但越看越细致耐看,剪水双瞳黑白分明,目光极柔。
极像冯印记忆里的一人。这人已去经年,如非见到海日,他几乎已记不起那人模样。
海日微笑:“那我陪着大人。”
她行至冯印身前,冯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描摹海日的面颊。冯印一双手粗糙无比,动作却是轻柔细致的,海日眼睫动了动,之后安静地不做反应。
冯印静了一会儿,道:“我给你一笔钱,若我此番出事,你自己逃吧。”
海日惊讶地睁大眼,“大人……胜负未定,怎能说这种丧气话?”
冯印瞥她一眼,只沉沉一叹:“此番是我躁进了。”
他当时打算动手,就有人极力劝他,这不是好的时机,他却孤注一掷,决意动手。事实证明柳从之染病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他却未能把这个局布得好一些,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如今柳从之要来了,而对上柳从之,冯印……并无信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从之是个多么可怕的敌人,正因如此,他并无信心。
冯印心灰意冷,海日凑近一步,轻柔地替他按揉没心,冯印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心情忽然好了些许,胜负未定,男儿一生闯荡至今,为的不就是生死一搏么?
就算如今宣京乱成一团,早前压得住的如今也压不住了,人心离散,那又如何?宣京还在他手,他便……还有胜机。
是了,他还可以找一个人商量……
冯印满脑思绪,很快拂袖而去,海日立在殿内,目送他匆忙的背影,眼神却颇为复杂,殿内有冷风穿堂而过,拂过她身侧,冷风带起淡淡幽香,散了开去,海日嗅着这香气,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之色,过了片刻,闭上了眼。
翌日,宣京大乱。
一夜之间,宣京城内被贴满“讨冯贼书”,信上痛斥冯印弑君罔上,谎报柳从之死讯,把持朝政,妄图谋国,又历数冯印为人凶戾狠辣,为除异己不择手段,断不可让此人窃取天下云云。
此书一经贴出,全城大哗,不管是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纷纷吃惊,要知宣京昨夜戒严,四处都有巡兵,至天亮方休,贴这书的人不知是使了什么神通,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把这信贴得满城都是?
这边乱子刚起,冯印就得知了消息,登时怒不可遏,命人将书信尽数毁去,然而百姓大哗尚是其次,真正可怕的,是朝堂上的变动。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曾经对冯印有所不满的人都决定不再忍下去,朝中清流、侥幸还未被清算的薛朝旧臣、柳派旧臣,甚至一些留京的武将都摆出姿态反冯印,就算冯印手中有兵,但其余人也不都是吃素的,况且人数一多,事态就越发严重,冯印平时雷霆手段,然而压得了人一时,到底不能一世如此,如今一乱,便是大乱。
冯印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手下的士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绝不会反戈相向。冯印知这等情况一定有人煽风点火,但时间紧迫,他顾不得这许多,索性快刀斩乱麻,先全城搜寻,打算将这波闹事的人给囚起来,在全城上下安插上他的人,严阵以待柳从之。
事情至此,似乎还不算太坏。
可前两个坏消息,也仅是坏消息而已,随之而来的第三件事,却是致命的。
☆、第94章 再临宣京
冯印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烽烟将起,至为关键的当口,所有事情都纷至沓来,他进一步也好退一步也罢,恐怕都是万丈深渊,然而越是风口浪尖,他越不能倒下,只要他人还在,便有一搏的机会。
人生又能得几回这般大手笔的生死之搏?他行事至此,早无退路,生死成败尽系于此,并无怨言。
可这第三件要命的事却是,冯印倒下了。
冯印到底不是空有野心却无实力之辈,他至少能走到这一步,将柳从之逼得逃亡北地,只要他还在,那柳从之就算手段再多,二人也能斗上一斗,只要有斗之一字,胜负便并非绝对。
可冯印倒下了。
此事冯印没料到,冯印的下属没料到,就连冯印的对手也没料到,只因冯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的,在此之前,他正在布兵应对柳从之。
柳从之要来了,冯印当然知道。
纵使柳从之解决黄坚,而后连夜赶路,无声无息欺近宣京,可冯印并非傻子,纵使得不到黄坚的回信,宣京周边的情况他也是时刻盯着的,柳从之一行如此多人,若是这样也能瞒住他,那冯印也不用混了,直接抹脖子自尽来得快些。
冯印并不惊慌,而是冷静地思考对策。这人也是沙场里拼杀出来的,能有今日绝非侥幸,行事自有其过人之处,宣京就算再乱,他的人始终把持局势,情况并不算太遭。
冯印站在城头之上,远眺城外烟尘,叫来下属,一件一件将命令吩咐下去,有条不紊。
今日大风,无雨雪,站在城头居高临下,一眼扫下去万相皆明,冯印极目远眺,远处空空茫茫不见人迹,他却似能隐约看见柳从之的人马,他眯起眼,眼神阴桀,冷笑了一声。
他身后的下属得令,抱一抱拳,迟疑了片刻,问道:“大人,此战我们有多少胜算?”
冯印冷冷道:“丧家之犬,我怕他不成?”
属下只得垂头,心里却在嘀咕,我看您底气也不太足呢,我跟着你只想吃香的喝辣的做人上人,现在却真不明白得是人上人还是人上鬼,他当初究竟是为什么鬼迷心窍想着参与这等事?身家性命哟……
属下虽是冯印近人,但心里小盘算多,并不见有多忠少心,这么心里嘀咕一阵,正待领命走人,不料一抬头,却见冯印的身体晃了一晃。
“大人?”骤然一阵狂风刮过,属下愕然失声,只见冯印身形晃了晃,一个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