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孩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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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芬妮被绑架了。他一听到消息，立刻发布命令大规模动员。他派出大批警车，到每一个性犯罪前科犯的住所去搜索。这些人犯案的可能性多半都不高，因为有些只是偷窥狂，有的是暴露狂。不过也有少数人有强暴前科，或是凌虐儿童之类的不良纪录。亨特手上有一份名单，上面列出的是几个恶性最重大的前科犯，那些人不是疯狂变态，就是残酷成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始终摆脱不了邪恶的天性，无药可救，无法矫正。对那些混球来说，犯案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亨特一直把他们盯得死死的，他们住在哪里，什么时间开车去过什么地方，有什么习惯，有什么癖好，亨特都了如指掌。他看过很多照片，找被害人谈过话，亲眼看过被害人身上的伤痕。这些王八蛋实在应该一辈子关在牢里，根本不应该放出来。
他们现在根本不应该在外面。
他们永远不应该出来。
那些人亨特多半都调查过了，他们的行踪都在掌握之中，也都当面约谈过。其中绝大多数都允许警方进入他们的住处进行搜索，不过也都没有搜到什么。至于那些拒绝接受搜索的人，警方都二十四小时持续监视。亨特会定期收到报告。甚至连他们在什么时间吃了什么东西，亨特都一清二楚。他们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和谁在一起？他们人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是睡觉还是醒着？有没有在做什么？这些亨特也都一清二楚。亨特派警察去清查名单上的人，并且随时电话追踪，逼手下的警察提高警觉。
亨特在脑海中过滤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名单上，没有半个人身高超过两百公分，没有半个人脸上有强尼形容的那种疤痕。假如克罗斯的分析是对的，那么，那就意味着凶手另有其人，不是名单上的人。然而，假如克罗斯是错的……
可能性就会多到数不清。
亨特从外套口袋掏出一张蒂芬妮·索尔的照片。几个钟头前，他从蒂芬妮的妈妈那里拿到这张照片。她妈妈已经急得快疯了。他拼命想从照片中看出端倪，看看她和艾莉莎两个人的长相有没有什么共同点，可是却少得可怜。艾莉莎是黑头发，身材纤细，看起来年纪很小，天真无邪，那双黑眼睛和她哥哥一模一样。而蒂芬妮长相就不一样了。她嘴唇饱满丰润，鼻子又高又挺，一头金发灿烂如黄丝。从照片上看起来，她的脖子线条很优雅，胸部正在发育，嘴角那抹微笑看起来是那么世故老练，不难想象她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这两个女孩子似乎没什么共同点，不过，还是有。
她们都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两个都是。而他对她们有责任。
他的责任。
不是任何人的责任。是他的责任。
这些思绪在亨特脑海中缠绕着，这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局长打来的。他的老板。他让电话响了四声，最后还是决定接电话，尽管他心里明白，这通电话还是别接比较好。
“你在哪里？”局长劈头就问。自从艾莉莎失踪之后，到现在已经将近一整年了，而现在又有一个女孩子失踪了。亨特心里明白，局长有他自己的压力：蒂芬妮的家人、市政府、还有媒体。
“我要去凯瑟琳·麦瑞蒙家，现在正在半路上，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你是负责侦办的警官，你现在应该在戴维·威尔森家，或是犯罪现场，不是吗？这还需要我教你吗？”
“不需要。”
但局长还是决定要教教他。“我们目前的分析是，威尔森找到了蒂芬妮·索尔，根据这个分析，你不是应该回头追查他先前的行踪吗？他去过什么地方？跟谁说过话？做了什么事？他可能在什么地方遇见蒂芬妮·索尔──”
第九章 雨雾和谜团（2）
“这我都知道。”亨特很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派尤克姆到他家去了，等一下我就过去和他碰头，不过眼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优先处理。”
“你为什么要去凯瑟琳·麦瑞蒙家？有什么理由是我不知道的吗？”亨特听得出来局长的口气突然有点怀疑，有点不信任。
“她儿子可能掌握了一些讯息。”
亨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局长此刻的模样：肥嘟嘟的身体汗流浃背，衬衫都湿透了，办公室里有一群马屁精众星拱月围绕着他，他讲话的口气跟政客打官腔没什么两样。
“亨特，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专心在办这个案子。亨特，你是专心在办吗？”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亨特知道局长为什么会怀疑他，但他还是隐藏不了心中的怒气。没错，他确实在麦瑞蒙的案子上耗费了不少时间，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他对那个案子投入的程度已经超出一般警察该有的，那又怎么样？毕竟那是个大案子。只可惜局长并不是这样解释。不是。他听别人提过亨特的状况：亨特每天做噩梦，每天半夜三点惊醒，连礼拜天亨特都是一大早就到办公室来看那些证物。问题是那些证物他已经看了不下一百次，法官不肯签发搜索令，他就一天到晚跑去骚扰那些法官。他不眠不休的工作，常常加班，甚至回到家还不罢休。他影响到警力和资源的正常调配，影响到其它案子的侦办。他常常看到亨特蓬头垢面，服装不整；他注意到亨特常常睡眼惺忪，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憔悴，办公室地上的文件堆积如山。而且，还不止于此。
还有不少流言。
“我不是在问你问题！这是命令！”
亨特气得咬牙切齿，极力忍耐，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办的都是大案子，而且是由他负责侦办，这是他的职责、他的生命。“局长，我很专心在办。”
亨特听到局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又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在局长旁边嘀咕什么。过了一会儿，局长又开口了，口气很坚决。“亨特，我不容许任何人办案的时候夹带私人因素，特别是这个案子。”
亨特眼睛盯着正前方。“知道了，不容有任何私人因素。”
“这个案子的目标是蒂芬妮·索尔，还有她的家人，本案跟艾莉莎·麦瑞蒙无关，跟她哥哥无关，跟她妈妈也无关。清楚了吗？”
“很清楚。”
接着局长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开口了。这次他语带威胁，暗示亨特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克莱德，小心不要因为私人因素砸了饭碗，你已经严重影响到你们那个部门。别逼我。”
“我懒得听人打官腔。”他话只说了一半，没说出来的另一半是：尤其是那种又肥又蠢的政客。
“你太太已经跑了，不要再搞到连饭碗都砸了。”
亨特看着后视镜，看得到自己眼里燃烧的怒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干扰我办案。”他极力让自己的口气保持平静，尽量不让人感觉到他已经快要丧失理性了。“你对我应该有信心。”
“过去这一年来，我对你的信心已经快要消耗光了，快要没了。我明天就要看到蒂芬妮·索尔的照片刊登在各大报头版。我要蒂芬妮的妈妈明天就可以在报上看到她女儿的照片。明天就要。这件事办不好，大家的饭碗都要砸了。”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亨特不敢吭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克莱德，我希望这个案子的结局可以皆大欢喜，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对你的信心就会恢复到一年前的水平。”
说完局长就挂了电话。
亨特举起拳头用力捶了一下车顶，然后把车子开上强尼家门口的车道，他立刻就注意到她妈妈的旅行车不见了。亨特用力敲门，很大声，那声音大到房子里都出现了回音。接着他凑近门边的小窗户，朝屋里看，看到肯恩·霍洛威从黑漆漆的走廊里冒出来，脚上的皮鞋亮晶晶的，裤子有点皱。他边走边把衬衫塞进裤子里，把腰上那条鳄鱼皮带绑紧，然后站在镜子前面瞄了一眼，拨拨头发。他右手抓着一把左轮枪。
“霍洛威先生，我是警察。请把枪放下，开门。”
霍洛威浑身抽搐了一下，这才想到有人可以从窗口看到他。他硬挤出一丝笑容。“警察？哪一位？”
“克莱德·亨特警官。我要找强尼。”
肯恩忽然板起脸不笑了。“我可以看看你的警徽吗？”
亨特把警徽按在窗玻璃上，往后退了一步，和门板隔开一点距离，另一只手慢慢往下移，抓在枪柄上。霍洛威假借各种名义捐了不少钱，而且身兼市政委员，没事就陪那些达官贵人打高尔夫。
不过，亨特很清楚这个人是什么货色。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观察凯瑟琳和强尼。有时候他会和强尼不期然而遇，就像上次在超市一样。强尼会说出一些事，不过也隐瞒了不少。有时候他会看到强尼走路一瘸一拐，看到他身上出现瘀青。强尼偶尔心里没有防备时候，眼神会泄露出真相。亨特曾经对他们施加压力，要他们说出真相，但凯瑟琳多半都迷迷糊糊搞不清楚，而强尼怕得要命，根本不敢说。亨特一直抓不到证据。
但他心里有数。
接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跟门板隔开一米的距离，从那道窗缝他看得到霍洛威黝黑的胸口。他一身肥肉，皮肤晒得黝黑，胸膛宽阔，挺着个大肚子。接着他看到窗户里冒出霍洛威的脸。“警官，现在是三更半夜。”
“还不到九点，霍洛威先生。有个小孩子被绑架了，麻烦你开门。”
接着他听到喀嚓一声，锁开了，门拉开了三十公分。霍洛威那张肥脸上满是皱纹，不过亨特注意到他的发际线，发现他拉过皮。他手上的枪不见了。“我知道蒂芬妮·索尔失踪了，可是这跟强尼有什么关系？”
“能不能麻烦你不要站在门口？”亨特尽可能让自己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像个警察，也就是说，口气很严厉。光是看霍洛威一眼，亨特就很想开枪杀了他。
“好吧。”霍洛威把门拉开，然后转身往里面走，边走边用手拍着大腿。
亨特跨进门，眼睛迅速左右瞄了一眼，很快就看到那把枪。枪摆在电视机顶上，枪口对着墙壁。
“我的枪是有执照的。”霍洛威说。
“我相信。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强尼。”
“跟今天的事有关吗？”
亨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酒味。“你真的在乎吗？”
霍洛威冷笑了一下。“你等一下。”接着他拉开嗓门大吼了一声：“强尼！”没人应声。他又喊了一声，但还是没人应声。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走进黑漆漆的走廊。过了一会儿亨特听到开门声，然后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然后霍洛威走出来，可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在家。”
“他到哪里去了？”
第九章 雨雾和谜团（3）
“我怎么知道。”
亨特火了，口气开始凶了。“他今年才十三岁，外面天那么黑，又在下雨，而且你们家的车子不在，而你竟然不知道他去哪里？这已经构成儿童疏忽罪了。”
“警官，不要以为我不懂法律，那是他妈妈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客人。”
他们死盯着对方。亨特往前逼近了几步。霍洛威是个标准的双面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很圆滑，见风转舵。尽管当地的大学有一栋大楼用他的名字命名，亨特还是藏不住对他的厌恶。“你最好小心点，我随时都盯着你。”
“你是在威胁我吗？”
亨特没说话。
“我看你是没搞清楚我是什么人。”霍洛威说。
“要是那孩子受到什么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