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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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十色的、非一般家庭可比的炉火燃烧着;随着酒和咖啡(也不用付钱)的到来,刚才还若有所思的眼睛闪出了快活的光芒;对于这文雅深沉的眼睛,生命仿佛如音乐一般美妙、神秘。
操纵这些神秘的女人非常自豪,她认为自己是完美时刻的创造者,幸福和欢乐的赐予者。
通过她,客人们才聚在了一起,事情才得以发生;她是快乐与和谐的无偿源泉。
这正是达洛威夫人所感受到的:
但是假如彼得对她说:“是的,是的,但你的那些聚会——你的聚会究竟有什么意思?”她只能这么说(别指望有人能理解):这是请客嘛……手先生住在南辛顿;有的人住在北边的贝斯沃特;还有的人,也许住在伦敦贵族区。她觉得她对他们昼思夜想,她觉得多么凄凉;她觉得多么可怜;她觉得要是他们能够聚在一起该有多好;于是她就这么做了。这就是请客;为了聚在一起,为了创造;但这究竟是为谁?
也许是为请客而请客。不管怎样,反正这是她的奉献。她别无所有……
任何人都能够这么做;不过她的确有点崇拜这种人,不能不认为,终归是她办成了这件事。
如果在这种为别人的服务中只有慷慨,这种聚会就确实是聚会。但是社会常规的影响,很快把庆典变成了制度,把馈赠变成了义务,把聚会上升到了礼仪的地位。当客人在宴会上享受时,身为客人的她不得不想到,她也必须举办一个同样的宴会作为回报:她时常抱怨对她的款待太挥霍了。“X的宴会不过是想给我们留下点深刻的印象而已,”她有点不快地对丈夫说。例如我就听说,在上次战争期间,在葡萄牙小城举办的茶会变成了非常奢侈的聚会,因为每次聚会,女主人都认为有义务让她的糕点无论在种类上还是在数量上,都超过上一次;
这种聚会的开销变得如此昂贵,以至有一天所有的女人都同意,以后的聚会,除了茶水不提供任何东西。
这时,举办聚会便失去了其慷慨大度的富丽堂皇,变成了沉重的义务;宴席用品只会带来麻烦:玻璃器皿和桌布必须用心照看,香槟和糖果要准备足够的数量;摔坏杯子、烧坏椅垫意味着灾难;第二天必须进行清理,把东西放得井井有条。妻子害怕这种工作。她感受到五花八门的屈从是主妇命运的鲜明标志:她要屈从于蛋奶酥、烤肉、肉贩、厨师,以及临时帮手;她要屈从于她的丈夫,为某种难处而愁眉苦脸;她要屈从于客人,去估量家具和美酒,并判断这次聚会是否办得成功。
只有慷慨而自信的女人,才会安然经受住这种考验。成功能给她们带来很大满足。但是许多人在这方面和达洛威夫人一样,她们热爱这些胜利,这些外表,以及它们的辉煌和刺激,可是也感到它们的空虚。如果对待它们过于认真,女人就不可能真正地享受它们;此外,她将会受永远无法满足的虚荣心的折磨。而且只有为数极少的女人才是幸运的,她们能够让社交功能完全占据她们的生活。那些完全献身于社会的人,通常不仅想把它变成一种自我崇拜的迷信,而且想超越这种聚会生活,力求达到更崇高的目标:真正的沙龙有着文学的或政治的特征。女人权力以这种方式取得对男人的优势并发挥她们个人的作用。她们摆脱了已婚女人的状况。后者极难在她有时得到的短暂快活和胜利中获得自我实现,因为这对于她来说,确实往往不但意味着消遣,也意味着疲劳。社交生活要求她“装门面”,要求她把自己摆在展览的地位,而不是要求她和她自己及她和他人之间有任何真正的沟通。它不能让她摆脱孤独状态。
“想想也真可悲,”米什莱写道,“女人,这个相对的人,只能作为夫妻中的一员来生活,她往往比男人孤独。他广交朋友,不断有新的接触。她若无家庭则什么也不是。而家庭是一种摧残人的负担;它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的确,女人在受束缚和孤独的情况下,不会懂得旨在共同追求某个目标的同志情谊所带来的快活;她的工作并没有占据她的头脑,她受的教育既没给她带来独立的欲望,也没带来应用它的经验,虽然如此,她仍在孤独中度日。
婚姻可能使她远离了她父母的家庭,远离了她年轻时的朋友,而要通过结识新的朋友和家信来弥补这种背井离乡,是很难做到的。在年轻妻子和她父母的家庭之间,可能往往没有真正的亲密关系,哪怕是离得很近:她的母亲和她的姐妹都不是她的真正的朋友。现在许多年轻的夫妇,由于没有住房,常和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住在一起;但这种万不得已的联合对新娘来说,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友谊的根源。
女性的友谊若能成功地建立或保持下去,对女人来说是十分宝贵的,但这种友谊同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在性质上有很大差别。男人在设计自己的个人兴趣和想法,在作为个人进行交往,女人却被限制在她们共同的女性命运之内,被某种内在的同谋关系捆在一起。她们在她们中间首先想肯定的是她们共同的世界。她们不去讨论意见和一般想法,但是却交换私人秘密和食谱;她们要联合起来创造一个相反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价值要胜过男性的价值。由于集体的力量,她们获得了抖掉枷锁的能力;她们彼此承认自己的性冷淡,否定男性的性支配,同时嘲笑男人的欲望或他们的粗俗;而且她们热嘲冷讽,对她们丈夫的和一般男人的道德和智力的优势提出疑问。
她们比较体验;怀孕、生育、她们自己的和孩子们的疾病,成为人类历史的主要事件。
她们的工作不是一门技术,在传递烹调处方之类时,她们赋予它们一种基于口授传统而形成的神秘科学的尊严。有时她们也讨论道德问题。妇女杂志的通讯专栏为她们谈话的内容提供了很好的例证;人们很难想像只为男人开辟一个“孤独的心”专栏;男人在这个世界上相识,这是他们的世界;而女人却不得不确定、估量和探索自己的特殊领域;她们的报道特别涉及了美容顾问、烹调处方、编织指导;她们要求得到忠告;由于她们有饶舌痛和自我表现痛,有时产生了真正的焦虑。
女人知道男性规范并不是属于她的,知道男人想当然地认为,他既然怂恿她去堕胎、通好、做坏事、背叛和说谎(这些都是他在正式场合予以谴责的),她便不会去遵循这一规范。
因而她请求其他女人帮助确定一套“地方法规”,姑且先这么说吧,一种特别为女性提供的道德规范。女人对她们朋友的行为没完没了的评论和批评,并不单单是出于恶意;为了评判别人并调整自己的行
为,女人比男人更需要道德上的独创性。
只有女人之间关系所蕴含的真诚才可以赋予这种关系以价值。面对着男人,女人总是在做戏;她在假装不愿意接受她的次要的他者(theinessentialOther)地位时,是在说谎;
她在通过模仿、服装和学来的警句送给他一个想像中的人物时,也是在说谎。这些戏剧表演要求经常保持紧张状态;和丈夫或情人在一起时,每个女人都或多或少意识到这种想法:“我也许不是我自己了”;男性世界苛刻而锐利,它的声音太宏亮,光线太生硬,接触则是粗野的。
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女人处在幕后;地磨刀霍霍,但没有去战斗;她整理服装,准备化妆,运筹帷幄;在登台之前,她穿着晨衣和拖鞋在舞台两侧闲逛;她喜欢这温暖、轻松、松弛的气氛。在《军帽》里,柯莱特为我们展示了两个朋友边宁静地缝制衣服、边讨论这项工作的小小细节,交换私人的小秘密,练习使用新化妆品的情形。和这一宁静场面相对比的是,为一个朋友和年轻男人见面做准备的场面。那气氛要严肃些;不能流泪:注意化妆!没买件新衣服,真可惜;必须借双漂亮的丝袜;必须决定戴不戴花;有那么多的问题!这时女人们相互帮助,讨论她们的社交问题,每个人都在为他人营造保护窝;她们说的做的都是出于真诚。
对于有些女人,这种温暖而轻佻的亲密关系,比之和男人的十分做作的关系,更为可贵。
就和少女时代一样,自恋者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到了一个有特权的替身;正是通过别人的周密的、可以胜任的观察力,她才能够羡慕自己的剪裁得十分合体的长袍,羡慕自己的美妙的“小天地”。结婚以后,她最要好的朋友仍是受宠的见证人;于是,她也可能继续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客体,并且是一个被人渴望的客体。如我所说,几乎每一个少女都有同性恋倾向,丈夫的拥抱往往笨拙,不会把这种倾向抹掉;这是女人和她的密友在~起时之所以能够感到那种肉欲的甜密(那种感情在普通男人身上没有等价物)的根本原因。这种肉欲的依恋,在两个女朋友之间,可能升华为崇高的情操,或者可能通过到处抚摸或具有明确的性的含义的抚摸表现出来。她们的调情也可能只不过是一种闲暇的娱乐(后宫女人的情况便是如此,她们主要关心的是消磨时间),或者可能有着十分重要的含义。
然而,女人的伙伴感情极少能上升为真正的友谊。女人觉得她们的团结比男人的团结更有自发性;但是在这样的团结中,每一个人的超越都不能指向他人,因为她们共同面对着男性世界,她们每一个人都希望独自垄断其价值。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建立在她们个性的基础上,而是一种直接的共同体验,所以立刻会由此产生出敌意的因素。在《战争与和平》中,娜塔莎深深地依恋着她家里的女人,因为她要让她们为她生儿育女作见证,但她对她们也怀有嫉妒之情,因为在皮埃尔面前,她们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女人的化身。女人的相互理解,是由于她们彼此认同这个事实引起的;但是基于同一理由,每一个人都会反对其他的人。主妇同女仆的关系,要比任何男人同男仆或司机的关系更为密切——除非他是同性恋者;她们交换私人秘密,有时她们是同谋;但她们之间也有势不两立的竞争,因为女主人既想摆脱实际工作,又想有着这一工作带来的责任和荣誉;她希望别人认为她是不能取代的,不可或缺的。
她非常苛刻,对仆人百般挑剔责难,或者想这么做;如果仆人把活儿子得太好,女主人就会失去自命为唯一者的满足感。同样,她和教师、管家、护士、看孩子的保姆以及帮她干活的亲戚朋友也会不断发生争执;其借口是她们不.尊重她的“愿望”,未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实际上,她既没有她所特有的愿望,也没有她所特有的想法;相反,令她苦恼的是,别人在履行她的职责时是那么严格,就跟她似的。这是各种家庭争执毒化家庭生活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缺乏让她的独特资格家喻户晓的手段时,每一个女人都会愈发迫切地要求成为主权者。
但是,在卖俏和爱情方面,每一个女人尤其把其他一切女人都看做敌人。我曾提到过少女中存在的那种竞争类型,这种竞争往往会持续一生。我们已经看到,时髦女人和“社会名流”的理想是得到绝对的评价;如果任何时候失去光彩,她会十分痛苦;她讨厌看到在别人头上环绕着哪怕是最微弱的光环,她要夺走别人得到的任何嘉奖;如果绝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