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天空-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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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坐到了花坛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有人跑过来拉住申暖的手,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脸担忧的姜仰北。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他伸手摸她的额头。
申暖愣了一下,握住仰北的手。
姜仰北到这里以前已经跑了好几个地方,其实他大可以再打电话问申暖到底在哪家医院,偏偏心里有一种执着,让他坚持着一家一家这么找下去。下车的时候几乎就要擦肩而过,申暖坐的地方比较偏,又在阴影下,若不是刚才鬼使神差地往这边望了几眼,仰北就要彻底地错过了。
申暖看着仰北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他的手还被她握在半空,“你说你在医院,我担心你。”
申暖咬了咬嘴唇,一股暖流自心中涌过。
她说:“仰北,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我要回家。”
姜仰北睁大眼睛,呆滞着说不出一句话。
申暖垂下头,将他的手放在脸上,因为吹了冷风,她的脸是凉凉的,仰北的手却是暖乎乎的,“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可是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回去。”申暖想起了亲厚率直的谢大婶,又想起自小玩到大的古刹,“那里是我的家啊……”她这样说。
第二天,申暖给唐书留了一封信,让他帮着照顾下谢小顺。然后就清了几件衣服,一个人往火车站去了。姜歆去世的时候有给申暖留下不多的一笔钱,她一直存着没怎么用。虽然知道就算回去她也一定做不了什么,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想她会后悔一辈子。
十一月的火车上没有什么人,申暖坐到位子上,隔着窗户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突然感到害怕,怕回去以后看到一切都变了,她害怕自己连唯一的容身之地也没有了。
火车慢慢地开启,一个人坐到了申暖身边。
那人看着她忐忑不安的侧脸,道:“你在哭吗?”
听到这声音,申暖怔住了,呆呆地看过来,大声喊道:“仰北?!”她瞪大眼睛,像做梦似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明白姜仰北怎么会在这里。
仰北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微微笑了笑,“一直想去山里旅游,有申暖陪着就不会闷了。”
申暖的眼眶红了,心中一阵冲动,抱住了姜仰北就哭了起来。哭声在空荡的车厢里回响着,一瞬间时光变得不那么真切。
仰北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回抱住怀里的女孩,一直以来都被卫朝阳保护着,他头一次感到自己也能够被人需要。
很多年以后,申暖问仰北那时候为什么会跟她到火车上,姜仰北就说,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哭,怕她会被人抢走。
擦干眼泪,申暖的心情好了起来,一路上她给仰北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申暖突然想起上次卫朝阳说,仰北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件事啊。”姜仰北笑了笑,“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朝阳准备跟一群不好的朋友去打架,后来被我拉住了,没去成,那次的事闹得很大,死了六七个人,朝阳的爸爸知道后还打了他一顿。”
“原来那家伙也有不良少年的时期啊。”申暖笑。
“朝阳一直很照顾我的。”姜仰北说,然后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心里莫名地一堵。
“我倒觉得是他更需要你一些。”申暖这么觉得,“你对他来说很重要。”
仰北看着申暖,突然问:“那我对你呢,也重要吗?”
申暖愣了一下,暖暖地一笑,“最重要了。”
姜仰北睁大眼睛,随之莞尔,“那么朝阳呢,你喜欢他吗?”他问得很认真。
申暖也很认真地想了想,“他这人,也不坏吧,就是八字不合。”
仰北像摸小狗似的亲昵地摸了摸申暖的头,笑容中不觉地带着一丝宠溺和纵容,“朝阳很喜欢你的,只是不太会表达,如果是申暖的话,一定能给他幸福。”
她眨了眨眼睛,“那你呢?”
“我什么?”
申暖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我肚子饿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车终于到站了,仰北体贴地接过申暖手里的东西,然后伸手理理她睡乱的刘海。申暖抬起头,逆着光看着仰北的身影,温和的阳光映照着周身的轮廓,像是蒙上了一层羽翼。
申暖奇妙地看着他,“啊,仰北有翅膀!”
姜仰北敲了敲她的额头,“还在做梦呢?”
“真的有呢。”申暖笑着伸出手。
仰北微微闪身,对着朝阳眯了眯眼睛,隐约之间,他仿佛也看到了申暖背后的那双翅膀,暖暖的,会发光。
也许,每个人的身后都有翅膀,注定着,要去守护什么人。
两个人走出出站口,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前。
唐书从车里一步步走到申暖和姜仰北身边,严肃地说:“老板让我把你们带回去。”
“我……”
申暖想要反驳,唐书按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还是跟我回去的好。”他又看向姜仰北,“你爷爷很生气,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听他的话为好。”
仰北错愕地皱起眉头,申暖一怔,看着他的表情,也意识到可能是很严重的事情。
仿佛只要一步就能够回去,可最后还是不得不被迫离开。
申暖和仰北一起坐在轿车的后座,回过头,却突然感到离自己的天空越来越远了。
姜仰北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如既往的郁结与孤清,突然他感到右手一暖,侧过头看去,申暖正看着窗外的天空,左手悄悄地握着他的手。
空中有树叶飞舞,静静地侧过玻璃窗,仰北也看向青色的天,无止尽的苍穹向外延伸。
他笑了。
第5章(1)
“不错啊你,居然能拐着我们仰北私奔。”
一大早就对着这张可恶的脸,申暖咬紧牙,一脚踹到卫朝阳腿上,当然,这一次他闪开了。
“仰北呢?”
“不是你把他拐走的吗,怎么反来问我?”
“少唬人了,是你去告密的吧。”
卫朝阳笑笑,的确,是他打电话通知姜远航的,这两个家伙都太单纯,他怕他们回去惹事,“我说你跟仰北怎么都像个孩子似的,一点不高兴就闹死闹活地惹一堆麻烦,那么大工程是你们两小孩能阻止得了的吗?”
申暖鄙视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还小三个月呢。”
卫朝阳脸上一僵,“年龄跟幼稚程度是两回事好不好。”
“反正我比你大。”她固执地说。
“你们两个人要吵架能不能换个地方?”沈骆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指着墙上的告示,“医院不许大声喧哗,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简直两小朋友。”一句话上来,立马把两个人都给枪毙了。
卫朝阳以眼杀人,完全搞不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跟申暖变得那么好,隔三岔五地往他们中间钻。
其实沈骆瑶来医院是看谢小顺的,那天跟小顺坦诚他被打是她害的,那小子居然跟申暖一样一脸不介意,哦了一声还对她笑,说下次偷东西要小心点。
申暖看她进了病房,又转过头望着朝阳,“谈谈好吗?”
卫朝阳抬嘴一笑,“行,走吧。”玩宠物似的,拨了拨她的头,立刻换来一个深深的牙印。
那一天,他们被唐书带回来以后,申暖第一次去了姜家。
是姜歆的家,是姜仰北的家,也是收养了她的姜远航的家。
很大的房子,看着是很华丽,可到了申暖眼里,那就一哥特式的恐怖城堡,姜远航严厉的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自楼上传来,只是冷冷的一瞥却让申暖胆战心惊。
靠,我又不是你杀父仇人。申暖皱了皱眉头,她有种自觉,姜远航很讨厌她,也许是因为姜歆的关系,可她又不是故意拐走他老人家的女儿,自己家庭的原因能怪在她头上吗?
姜远航青着脸对着申暖和仰北,一旁的唐书捏了把冷汗。
沉默许久,最终,姜远航走到了申暖的面前,“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刀刻的脸,冷冽的语气。
申暖一愣,身份?她好像跟间谍特务蜘蛛侠飞天小女警这群人扯不上关系吧?申暖就是申暖,还有什么身份?
姜远航又说:“我收养你,并不代表你就能攀龙附凤地成为姜家的人,只不过我女儿不想让你流落街头,求我我才收留你。”
申暖怔住了。
姜仰北紧拧着眉头,拉住申暖的手,“我们走。”
申暖一怔,好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很没出息地哭出来。
姜远航冷冷地扫了仰北一眼,“还没轮到你,你最好安分点。”
“去你的安分,老妖怪!”申暖愤怒地吼道。
正要上前缓和气氛的唐书听到这句,整个人像风中落叶一样陡然僵化了。
姜远航也是愣在原处。
沉默地僵持着,直到一片沉寂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笑声,姜仰北看着申暖气呼呼的样子,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妖怪?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可爱的形容词?
姜远航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铁青,“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要我说我就说?!我现在不想说了!”
姜远航终于失了风度,一个巴掌扇了下来,唐书心头一颤,姜仰北却抢先拦住了他。
“你?!”姜远航瞪着往日唯命是从的孙子,那只手正坚定地架在他的手腕上。
申暖的眼睛仍在喷火,“难怪姜歆当初要我不要你这个臭老头,做人这么失败,我瞧不起你!”她吼着,转身就往门口跑,突然又像是漏掉了什么,跑回来把姜仰北的手一抓,把他也给拉了出去。
唐书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两滴汗自脸颊落下。
喂,申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看着老板气得失了颜色的脸,被彻底遗忘的唐书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掩埋起来。
丫头,你可害死我了你。
申暖拉着姜仰北跑向客厅。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有那什么自闭症了,敢情被这么个老妖怪折腾着,又住在这么恐怖的大房子里,换谁谁都正常不起来。”申暖还在气,说话就像子弹似的,仰北的表情却僵了一下。
“我爷爷……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坏。”
申暖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她一直在骂的这个人是仰北的爷爷,她的表情尴尬起来,“对不起。”
姜仰北摇了摇头,“你应该生气,被这么说,我也很生气。”他低下头,看着申暖握着他的那只手。仰北微微笑了笑,“你很了不起,真的。”他突然说。
申暖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因为骂人而被夸,怎么说都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吧。
申暖咬了咬嘴唇,想跟仰北说些什么,可突然间却感到背脊骨一阵阴寒,侧过头,申暖睁大眼睛,看一个白衣长发双眼血红的女子正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毒蛇般地盯着这边。
“仰北……”申暖扯住姜仰北的衣服,心里直起鸡皮疙瘩,她是不是,看到贞子了?
姜仰北转过目光,看着突如其来的姜芷姗,也略微惊了一下,“妈…”
申暖一怔,妈?他叫她妈,这么说,这个女人就是姜歆的姐姐?
像是恐怖电影里爬出来的贞子,姜芷姗的目光神经质地在申暖与仰北的身上徘徊。
申暖牵动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声招呼,不知道为什么空气变得压抑。
这时仰北低下头,按住申暖的手腕,“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