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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的大学-第6章

小说: 我的大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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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精神处于十分痛苦时期,就在这时,命运发生了转机。我又接触到一种新的思想,虽然它是和我敌对的,但是它仍然从心灵深处深深触动了我。

一个风雪之夜,大风呼啸,像是要把天空扯碎般的,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大地,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太阳从此沉没不再升起了。这正是个忏悔节之夜,我从捷里柯夫那儿出来返回面包坊,我眯着眼,迎着风雪前行,忽然我的脚下被什么一绊,正跌倒在一个横躺路上的人身上,我们彼此咒骂着,我骂俄话,他又骂法文:〃呀,魔鬼。。。。。。〃我的好奇心被引发出来,我将他搀扶起,让他站好。他个子比较矮小,比较瘦弱。他一下把我推开,吼道:〃我的帽子!他妈的!快给我帽子,我快被冻死了!〃我帮他找到了帽子,抖了抖雪给他戴在因怒而倒竖的头发上,可是他却不通情理地把帽子摘下来对我摇晃着,用俄法两国话咒骂我:〃滚!滚!〃然后突然往前狂奔,消失在雪夜中了。走着走着,我鬼使神差地一回头,看见他站在电线杆子旁,双手抱着没有路灯的电线杆子。并郑重其事地对电线杆子说道:〃琳娜!我快要死了。。。。。。唉,我的琳娜。。。。。。〃看得出来,他喝醉了,如果我不管他,他肯定会冻死街头的,我走过去问他住哪儿。

〃这儿是哪条街呀?〃他带着哭腔说,〃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我拽住他的腰,拉着他向前走,一边不断地询问他的住址。

〃在布莱克街。。。。。。那儿有好几个浴池。。。。。。那就是家了。。。。。。〃他用冻得发抖的声音回答道。

他一溜歪斜地向前走,弄得我走路十分吃力,我听到他的上牙在打下牙的声音:〃要是你知道,〃他一边撞靠着我,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停下来,一只手举起,吐字清晰甚至有点得意地说:〃如果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他把手指头含在嘴里,身子摇摆得快站不住了。我伏下身子,背着他走,他把下巴顶在我的脑袋上不住地埋怨道:〃要是你知道。。。。。。我快要冻死了!哎呀,我的上帝呀。。。。。。〃在布莱克街上找了半天才算弄清他的住所。我们最后爬到一个小配房门前,它几乎被院内的雪淹没了。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到了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门,他对我轻声喝斥道:〃嘘,小点声。。。。。。〃一个身着拖地红衣的女人开了门,她手中持着烛台,把我们让进屋之后,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去,也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副长柄眼镜,仔仔细细地开始观察我。

我向她说,这个人的双手已冻僵了,应该让他脱掉衣裳,上床睡觉。

〃是吗?〃她说话声音如女孩儿般清爽。

〃你得把他的手浸在凉水里面。。。。。。〃她似乎没听懂我的话,只是用眼镜向屋角的画架指了指,那儿有一幅风景画,上面画着树木,还有一条小河。我奇怪地看了看那女人毫无表情的面孔,她竟然转身走向桌子旁坐下,在桌子上点着一盏带粉红色灯罩的台灯,她若无其事地玩着一张〃红桃J〃纸牌。

〃您家有伏特加吗?〃我高声问道。她仍无动于衷,继续玩她的纸牌。我费劲地背回来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脑袋搭拉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垂在身旁。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命我,我把他抱到躺椅上,给他脱掉衣服。躺椅后面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其中好象有一个系白丝绸的花圈,在白丝绸上面赫然写着这样的话:献给举世无双的吉尔塔。

〃真见鬼,你轻点!〃我给他搓手时候,他疼痛地叫着。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手中还在玩弄着纸牌,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有一只鸟嘴一般尖的鼻子和一双大眼睛。她终于举起少女般的双手,抚摸自己如假发般浓密蓬松的灰头发,用少女样的声音发话了:〃乔治!刚才你找到米莎了吗?〃这个叫做乔治的男人推开我,立刻坐起来答道:〃他难道没去基辅吗?。。。。。。〃〃是的,他是去基辅了。〃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纸牌。我感觉她说话简单明了但十分冷漠无情。

〃他就要回来了。。。。。。〃〃真的吗?〃〃嗯,是真的!〃〃真的吗?〃她又喃喃自语道。

几乎赤裸的乔治跳下躺椅,跪在女人脚前用法语说了好几句话。

〃这我不在意。〃她用俄文回答道。

〃你知道吗?我在这冰天雪地和狂风中迷了路,我几乎冻死,〃乔治紧张地对女人说,一边还轻轻地揉着女人的手。乔治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脸上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情,他用手狠劲儿地抓着马鬃似的灰发,此时他咬字说话已很清楚了。

〃明天我们去基辅。〃那女人像是问话,又像是下决心似的宣布。

〃好吧,那就是明天去!但是现在该休息了,你快上床睡觉吧,都快半夜了。。。。。。〃〃米莎今晚上不回来吗?〃〃不会的!这么大的风雪。。。。。。走。。。。。。我们还是去睡吧。。。。。。〃他手持灯盏扶着女人进了书橱后的小门,我一个人在外屋呆了许久,内心平静地听着乔治沙哑的低语。暴风雪如同长了毛的爪子,不时地抓着窗玻璃,地板上化了的雪水羞涩地反射出烛焰的光辉,房间挤满了家具,暖融融的,令人心情很放松。

乔治总算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手中的台灯罩不停地撞击着灯泡。

〃她睡着了。〃他把灯放回了原地,站在屋子中央,若有所思,眼睛也不看着我,说道:〃怎么说好呢?今晚要是没你,我早就冻死了。。。。。。谢谢你!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他把头一侧,倾听着里屋细微的动静,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她是您妻子?〃我轻声问。

〃是妻子,是我的一切,是我的生命!〃他望着地板,声音虽不响亮但是十分清晰,并开始用手狠抓自己头发。

〃噢,你喝茶吗?〃他迟钝地走向门口,却又猛地站住,他想起来佣人由于鱼中毒住院了。

我说我自个儿来烧茶,他表示赞同。他肯定是忘了自己几乎赤裸着身子,只顾光着脚啪嗒啪嗒在地板上走,他把我带到一间极小的厨房里,背向炉火说:〃要不是你,我可能早死了!小伙子太感谢你了!〃猛地他浑身抖动了一下,恐惧地瞪大了双眼说:〃万一我死了,她将怎么办?天啊!。。。。。。〃他看着漆黑的卧室门口,很快地小声说:〃她有病,她有个儿子是音乐家,后来在莫斯科自杀了,她还在盼他归来,这事已经发生有两年了。。。。。。〃我们一起喝茶时,他语无伦次地讲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话。他告诉我这个女人原来是地主,他是历史老师。这个女人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德国人,是个男爵),到歌剧院谋生。虽然她的丈夫用尽解数,但仍无济于事,他们始终过着快乐的同居生活。

他眯着眼一个劲儿地瞅着厨房里的某个角落的什么东西和火炉旁已经破烂的地板。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烫得他眉头一皱,眼睛直眨巴。

〃你是干什么的?〃他问我道,〃噢,烤面包的工人。怎么一点也不像?为什么?〃他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如只入网的小鸟一样惊慌地望着我。我简单地讲述了我的历史。

〃噢!是这样!〃他轻声嚷着,〃是这样!。。。。。。〃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变得活泼起来了,他问我:〃你听过丑小鸭的故事吗?肯定读过吧?〃他的脸立刻变得歪歪扭扭,嗓子里发出令人惊异的尖哑声愤怒地说了起来:〃多么动人的故事!我象你这么大时也幻想过,我会不会变成一只白天鹅呢?你看看我吧。。。。。。我该去神学院,却上了大学。我父亲是神父,因此他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我在巴黎学习人类的悲剧史…………进化论。是啊。我也发表了文章。但是!这究竟是怎么搞的。。。。。。〃他猛然吓人地跳起来,又坐到椅子上。认真地听听房间里的动静,继续说道:〃进化,它是多么好听的字眼!这是人们发明出来欺骗自己的!人类现有的生活根本就无意义,是不合理的。假如没有奴隶制就不会有所谓的进化,同样没有少数统治者,社会就不会进步。

〃我们越是想改善生活环境,减轻劳动强度,就越会让生活困难重重,劳动也会更加沉重。工厂、机器,此后再造机器,还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事呢?工人越来越多,生产粮食的农民就越来越少,我们需要的就是通过劳动向自然界求取粮食,我们别无他求。希望越小,幸福越大;希望越多,自由越少。〃他当时或许是口不择言,但他的确是这样说的,他的思想是多么不可思议!这种怪论邪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他又发神经了,激动地尖叫一声,又立刻羞涩地望一下卧室的门,静听了一会儿,然后愤慨地轻声念叨着说:〃人是很容易满足的,我们需要的不多:只要一块面包和一个女人而已。。。。。。〃他用一种神秘的语调,和我从未听说过的语言和诗句说起了女人,他的样子就像小偷贝什金。

看得出来他是个爱情崇拜者,从他的嘴里一下子吐出一连串我感到很陌生的名字:贝尔雅德、非亚米塔、劳拉、妮依。。。。。。他对我讲述了诗人甚至国王和上述美女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朗诵了几段法国抒情诗,朗诵过程中还不忘记用他纤弱、赤裸的手臂和着拍节。

〃爱情和饥饿统治着世界,〃听完他的话之后,我猛然记起这段炽热的语言在一本革命小册子《饥饿王》的标题下出现过,于是我更觉得他的话意义深远。

〃人类追求的是忘记和享乐,却不是知识!〃他的想法强烈地震撼了我。

早上六点过几分,我离开乔治家。一边跋涉在风雪晨雾中,一边回想起昨晚的奇遇,乔治的思想触动了我,他的话就如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似的,让我感到窒息和痛苦。我不想回面包坊,也不想见任何人,就任凭自己游逛在鞑靼区的街道上,一直逛到天际放亮,满天的风雪中仍然可见人们身影的时候。

打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乔治,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此后的日子里我不只一次地听到其他人说出同样的观点,他们中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大字不识的游方僧、四海为家的流浪儿、托尔斯泰主义者以及诸如此类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教堂中的教职人员、造炸药的科学家、主张新生力论的生物学家等等,无论怎么样,我再听到这类想法时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感到无法理喻了。

就在两年以前,也就是我第一次听说乔治观点后的三十多年的时候,我从一个熟悉的老工人嘴里听到了几乎同样的说法,甚至表达的语言都是这样相近。

那是我和老工人的一次随便的聊天,他自嘲为政治老油条,并以俄国人特有的坦率对我说道:〃亲爱的阿列克塞。马克西美奇,我能告诉你我需要什么,研究院、飞机、科学这些跟我毫无关系,我要的是一间僻静的房子和一个女人,我高兴时就和她亲吻,她的心灵和肉体都属于我,这就够了!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您喜欢用知识分子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您把理论、思想看得高于一切,我甚至感觉您是不是和犹太人一样:活着就是为了礼拜六?〃〃犹太人不是这样的。。。。。。〃〃鬼才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个稀奇古怪的民族!〃他一边说一边把烟蒂丢下河,并且一直目送它落到水里面去。

在那个月光如洗的秋夜,我们坐在涅瓦河畔的花岗岩石凳上,殚思竭虑地考虑着如何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结果是徒劳的,再加上白天一整天的紧张工作,现在我们已经是身心疲惫不堪了。

〃我们人在一起,心却不同,您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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