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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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明白这之间的区别。”
“今天为什么跑到五弟的王府去?”他点出两人的问题心结。
她别过脸去,“心情不好,散散心而已。”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托起她的下巴,不让她的目光左右游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皇上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臣妾?”
“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她咬咬唇,“不是。”
皇甫朝笑了,“能承认自己不诚实的人就已经算是一种诚实了。好吧,我不逼你,现在你想不想听一听关于这个蝶妃的故事?”
“她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吗?”她喃喃低语,手指抚向石碑上的名字。
“听说蝶把是父皇出宫巡游的时候无意中遇到的平民女子,父皇对她一见钟情,就将她带入宫里了。这位蝶妃后来为父皇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七妹,不过她的家世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宫内对她的猜测颇多。
“有一年,宫里的嫔妃出宫游湖,不知道是风大船摇,还是有人故意陷害,蝶妃差点从船上掉下去,后来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自己所在的画舫跳到了七、八丈外的另一条船上,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原来她身怀绝顶武功,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动她了。”
“纵然是绝顶武功,也难逃生老病死。”潘龙美叹息了声。
“不错,无论是绝顶武功还是绝世美貌,最终都难逃一死,所以在男人眼中,这样的女人也不值得留恋心中。”他赫然出口的话听来让人冷心,却又是实情,“这座妃冢见证的是无数妃子生前的悲欢离合,以及死后的万事萧条,她们生前虽然有机会与丈夫同寝,但是死后却不能同椁。”
“女人就是如此……”她再感叹。
皇甫朝忽然捏住她的下颚,“但是,如今我的心却有了一丝动摇,或者,找一个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伴侣,与自己生同寝,死同椁,所谓相偕到老,至死不渝,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他的声音与他的指温让她浑身一颤,“万岁对臣妾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你冰雪聪明,岂会不知?”
她的心口卜通卜通地跳个不停,已经到嘴边的猜测却不能说出口。今日他给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谁知道会不会故意拿一个套话来骗她上当,藉机羞辱?
更何况她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姿色条件,凭什么去赢得一个君王的独宠?
她说她无意后位,也说他如今对她的专宠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好奇,这都不是为了气他,而是出自心底的肺腑之言。
于是她拨开他的手指,苦笑道:“日后如果万岁能给臣妾一个蝶妃这样的墓园,臣妾就感恩不尽了。”
“你的要求真不高。”他有点戏谑的说了一句,然后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宫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不肯定皇甫朝为何出宫找她,在王府中对她大发脾气,又把她拉到妃冢等等这一切问题的答案,潘龙美已经重新回到了皇宫。
皇甫朝没有跟着潘龙美回寝宫,他停在半路上,潘龙美回头看了他一眼,自己走了。
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道:“出来吧。”
在旁边的墙角处蹭出一个嘻皮笑脸的人影,原来是皇甫可欣。
“堂堂公主,躲在这里做什么?”他板起面孔教训妹妹。
皇甫可欣笑道:“听说潘昭仪失踪了,所以进来帮皇兄找找,原来你已经找到她啦?好好地怎么一个昭仪会失踪?”
这里是骑鹤殿的门口,皇甫朝侧目看她的时候也看到了院中那几株栀子花树。
“你知道为什么当年你要砍掉这几棵树时,我会在父皇面前阻拦吗?”皇甫朝突然转移了话题。
她眨眨眼,“因为你说四四方方的一座宫苑中本来有树还可以算个‘困’字,但是如果没了树只住人,就变成了‘囚’字,囚和困相比,宁可困,不要囚。”
他一笑道:“那不过是当年骗你的话。”
“骗我?”
“这几棵树是你亲手种下,在宫中长了这么多年才长到现在这样郁郁葱葱的茂盛样子,就算你狠得下心,我也狠不下心,而且……”
他悠悠地看着那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从小到大,每逢我站在这树下,闻着这里的花香,不知怎地,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就算是心里有再沉、再重、再疼的心事,都可以在这片花香前淡淡消解。”
皇甫可欣不解地问:“花香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吗?我怎么不觉得?”
“因为你从没有用心去感受它,不真正走近,怎会对它彻底了解?”
她沉静片刻,问:“皇兄说的是花还是人?”
“兼而有之吧。”
他幽幽地笑着,恍惚出神。
第八章
如果说皇甫朝在妃冢的那番话让潘龙美还有所不解的话,次日她晋封玉妃的消息就是真真切切地让她吃惊了。
晋封的圣旨来得突然,当时她刚刚起身穿衣梳洗完毕,所以按规矩她应该立刻去见皇甫朝谢恩。
皇甫朝的早朝已经结束,问询太监总管说他在金鲤湖边,等到那里一看,原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还有许多其它的后宫嫔妃,以及昨日四王爷送来的那几位新美人。
见她来到,有的嫔妃上来寒暄祝贺,也有人远远地站着遥望,露出嫉妒的眼神。
皇甫朝斜坐在一张宽大的软塌上,没有起身,笑着对众人说:“我们的玉妃来了。”他伸出手,示意潘龙美过去。
她走到他近前,刚要拜倒谢恩,就被他一下子拉到软榻旁,紧靠着他坐了下来,她只觉得浑身一阵不自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
“万岁为何要这么做?”她低声询问。
“有哪个后宫女人不希望得到晋封?”他也低声回答,然后朗声对众人笑道:“你们知道朕为何要封潘昭仪为玉妃吗?”
有的嫔妃回答,“因为她玉雪可爱,蕙质兰心?”
“不对。”皇甫朝笑着摇头。
“因为玉妃肌肤如玉,白皙光滑?”早有嫔妃盯上潘龙美那美丽的皮肤。
他笑得更厉害,用手背在她的脸颊上抚摸过去,仍旧摇头,“虽然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对。”
“臣妾们猜不出来了。”
见众人全都没有办法解开自己的谜题,他的目光投回到潘龙美身上,“你自己以为呢?”
她定定地看着他,“因为皇上觉得我身冷如玉,心冷如冰?”
皇甫朝拍手笑道:“答对了,还是玉妃自己心里最清楚朕的意思。”
全场陡然都变了脸色,这算是什么答案?这样说来,皇上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而这个玉妃怎么也敢如此大胆地对皇上说出这些貌似不敬的话?
“玉妃刚刚晋升,她住的地方不用换了,反正她近日一直和朕住在一起,原来的宫殿联自然会派人重新布置。”
皇甫朝这一句话说出让全场的女人又变了脸色。他专宠潘龙美的这几日本来就很招其它女人嫉妒,如今她不但晋封迅速,而且皇甫朝还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会让她一直住在自己的寝宫中,这份殊荣,哪个女人有过?
潘龙美暗中苦笑一下,知道自己从今往后彻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万岁,五王爷和王妃进宫来了。”太监禀报。
“大概是来给你道喜的吧?”他的手指摸了摸她的下巴,“要不然你先去和曲丝萦聊天,我还有事和五弟说。”
她不声不响地站起身,迎向正走过来的五王爷夫妇,拉起曲丝萦转到一边去。
曲丝萦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怎么这些女人看你的眼光好像都恶狠狠的?”
她叹口气,“因为我刚刚晋升为妃。”
“哦?从昭仪到妃,好快啊,恭喜恭喜!”曲丝萦真心祝贺。
“我倒觉得自己是被人架在火上的肉,任他翻烤。”潘龙美揪着河边垂柳的枝叶,低声道:“其实我近来越来越觉得自己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总是喜怒无常……”
“那他最怒的时候能对你怎样?”
“就是那天在你王府中的样子吧。”潘龙美一想到他当时冷凝的神情以及后来在妃冢说的话,就总好像在心头制造了一团疑云般,推不开,解不透。
但是曲丝萦听她这么一说却笑了,“那他最坏也不过是给你几句狠话,又不会杀你,也不会废你,还亲自接你回宫,你还要怎样?”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潘龙美不由得愣在原地。是啊,她还能怎样?还要怎样?皇甫朝对她的确是恩宠有加、仁至义尽,那她这心中种种的不安来自何处?
来自心底的不自信吧。
进宫本是为了圆儿时之梦,本是想再见一下当年打动她的那个少年,但是进宫之后却发现人事全非,而无才无貌、无权无势的她却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地成了皇上的“专宠”。
她为何能受宠?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能有多少信心?她对以后要面对的后宫中的种种艰难有多少信心去应对?
“丝萦,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得到的东西,可是得到后却发现它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样子?”
曲丝萦被问得一头雾水,“你指什么?嗯……我小时候曾经很想吃糖人,后来央求奶妈跑出去给我买,求了很久奶妈才答应,但是买回来吃了之后才觉得不过如此。”
潘龙美一笑,“那,人呢?有没有什么人会让你觉得……见到了还不如继续怀想?”
曲丝萦凝视着她的眼睛,“龙美,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
“只是……忽然发现有个梦碎了,所以……”她苦笑着,不知从何说起。
曲丝萦拉住她的手,“你若信得过我就跟我说,说出来也许开心些,我能帮你开解开解。”
潘龙美咬着唇,慢慢开口,“我出生在边塞,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娘的身世有个很大的秘密,好像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所以我们总要四处逃跑。有一年,娘说东都里有个姨娘可以帮我们,所以就带我来到东都,那一晚……”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潘龙美在远处聊天,皇甫啸笑道:“真难得她们这对异姓姐妹感情这么好,我们兄弟之间就少有这样的亲近,大家都隔得老远,各怀鬼胎。”
皇甫朝斜睨着他,“你不是在说我们俩吧?”
“当然不是,我是在说老四和我们啦。”
皇甫朝挑高眉,“最近听说什么关于老四的事情了?”
“老四和那个叫卫英畴的走得很近,你猜猜他们在搞什么?”
“卫英畴?”皇甫朝不由得也看向潘龙美那边,“你不说我几乎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东都里。”
“他回东都之后一直很活跃,到处与东都的重臣交往,最近和老四尤其来往密切。”
皇甫朝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一笑道:“这倒是有趣了。卫英畴,我留他在东都本来是想给他个面子,让他不要输得太惨,日后升迁也算是补偿他的心底伤口,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辜负我。”
“他输给皇兄什么了?”皇甫啸并不清楚卫英畴和潘龙美的关系。
皇甫朝别有深意地轻笑,“一个人而已。”
潘龙美和曲丝萦还在说话,皇甫可欣忽然蹦跳着出现,对着她们做了个鬼脸,“跑到这里说体己话?听说潘昭仪变成玉妃了?恭喜恭喜!”
潘龙美对她笑了笑,皇甫可欣拉着她,“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