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人间-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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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忏悔,男主角连忙掩住耳朵,听都不要听。僵到最后,女主角发了狠,自己悄悄地找上门,跪到阶下,泣不成声。孙棋先生一眼看见,拔腿就跑,王女士拉住他的衣服,磕头乞求,结果是收下了,而她也痛改前非,一家团圆。
这个女主角活像临川长公主,不过临川长公主幸运的是,她爸爸比王小姐爸爸更有钱,比王小姐爸爸的官更大更有势,于是乎做她丈夫也就更倒霉,而她回夫家也就光彩得多,用不着厚着脸皮下跪,只要哥哥同意,“许之”,就打道回府。
江斅先生“辞婚表”中列举的拔尖儿人物,共有八位,曰:王敦先生,恒温先生,刘惔先生,王献之先生,王偃先生,何瑀先生,谢庄先生,殷冲先生。好像八仙过海,在不平衡婚姻的恶海中,各露各的一手。江斅先生对他们的英勇事迹,语焉而不详,大概当时已经家喻户晓,用不着详啦。可是千载以下,就多少有点模糊,省得读者老爷翻书,且简单介绍。
四大恐怖
六位拔尖人物,附带一位拔尖儿子,介绍已毕,大概可看出症结何在。呜呼,娶公主是人生第一乐事,英国玛格丽特公主未结婚时,柏杨先生就曾动过少年之心,盖一旦跟她阁下结了婚,每天被她带到屁股后,晃来晃去,既不愁没米下锅,也不再看那些编辑的凶恶嘴脸,天天吃牛奶——我能一口气喝二公斤——顿顿吃大菜,也算不虚此生。要不是没凑足路费,早买船票去英吉利,说不定时来运转,被她老人家看上,今天各位读者老爷也就拜读不到敝大作矣。
这不是说天下只有柏杨先生没出息,总是异想天开,而是穷朋友无不想娶公主,却偏偏娶不上。有资格娶公主的朋友,往往又不肯娶。盖挨打受气总比饿死强,而有资格的朋友则有选择余地,自然愿意娶一位温柔贤淑,不愿意娶一个母夜叉也。江斅先生所举的这些血淋淋的事迹,足使一些贵公子面无人色,誓死抵抗。
不过,天下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尤其皇帝的女儿,要是想嫁给谁,连山都挡不住。江斅先生辛辛苦苦写了一篇“辞婚表”,结果他仍然得把临汝公主,吹吹打打地娶过门。
江斅先生娶临海公主,教人失望,史书上说他的“辞婚表”是刘先生授意的,可能不诬。所以他阁下口中虽然说得一明二白,心里却不是那回事。盖此公乃是一个典型的势利眼号学、奎因的逻辑实用主义。,小民出身的国务院秘书长(中书舍人)纪僧真先生,有一天拜访他,刚刚并肩坐定,江斅先生立刻把自己的座位搬得远远的,好像纪先生的穷气熏了他尊界似的。如此自命不凡,是仗恃着家世高贵。有此一念,就高不到哪里,盖公主虽然凶暴,却是增加他家世高贵本钱的也。
历史上真正有骨头,有见解的臭男人,有三位焉:一曰宋弘先生,二曰尉迟敬德先生,两人向皇帝奋斗的经过,人人皆知,似乎在《堡垒集》中也介绍过,不再啰啰嗦嗦,吵你耳朵。另一位则是杨乔先生,长得一表人才,任尚书之官,汉恒帝刘志先生要把女儿嫁他,他跟江斅先生一样,坚决辞婚。刘志先生老脸挂不住,就来一个坚决不许,僵到最后,杨乔先生竟绝食而死。呜呼,江斅先生对娶公主是其辞若有憾焉,其心乃窍喜之,杨乔先生对娶公主才是真恐惧也。
娶公主的恐惧大概可分为四大类:曰送掉老命的恐惧,曰挨打受气的恐惧,曰绿帽乱飞的恐惧,曰损害尊严的恐惧。江斅先生介绍的属于前二者,至于绿帽的恐怖,则以吾友山阴公主刘楚玉女士露的一手,最为叫座。她阁下跟刘子业先生是兄妹,有一天,向哥哥提出抗议曰:“我跟你虽然男女有别,但老爹却是一个呀,你三宫六院,美女几万,好不快活,我却只有驸马一个男人,早玩腻啦,这事他妈的太不公平。”做哥哥的自由心怔一想,有理有理,对呀对呀,就挑选了三十个小白脸,名之曰“面首”,送给她去狗皮倒灶。
——柏杨先生读史书,每读到此,心里就有一个疙瘩,那些小白脸在公主家里,怎么个睡法乎?是不是跟男人娶的姨太太一样绩就是教工人阶级认识到和意识到自己的作用,用科学代替,一个小白脸一个房间,山阴公主兴之所至,唤曰:“一号!”一号来啦。唤曰:“二号!”二号雄赳赳,气昂昂,英勇而上。万一争风吃醋,打起架来,比姨太太们的粉拳绣腿,恐怕更可观。宋武帝刘裕先生的血液里铁定地有点不干不净,所以子女们也都不干不净,男的无一不是淫棍,女的无一不是淫娼。刘楚玉女士有了三十个小白脸还不过瘾,有一天看见吏部郎(内政部科长)锗渊先生长得很帅,别有风味,就教皇帝哥哥下令陪她,一直陪了她十天,褚渊先生就是不肯,对男人又是无法强奸的,只好把他释放。
其中最尴尬的一位,恐怕是刘楚玉女士的丈夫,那位驸马爷(他的名字史书上不载,大概为了顾全他的老脸吧)。在他家里,碰来碰去,都是妻子的姘头,眼睁睁看着绿帽雪片飞来,那股心情,真是天知地知,他自己知矣。
宁可,也别
黄河流域一带中国人,对花钱而又受气的大爷,上尊号曰“肉头”,言其头只有肉而无骨,想怎么捏都行,捏银子就出银子,捏金子就出金子,不但破财,必要时还兼丢人,而且丢了人还不敢吭声,这种“肉头”当然很多,但很多并不等于全是,太太小姐捏一个头是肉头,俘了点小便宜(可能是一件貂皮大衣),再捏一个头可能仍是肉头,又俘了点小便宜(可能是一条翡翠项链)。一次得手,再次得手,无往而不得,她阁下就不知不觉捏上了瘾,也捏上了自信。于是乎,一个连一个地捏,捏到最后,忽然捏到一个像壁虎一样的吸盘的炸弹头,捏又捏不动,缩又缩不回,那就要报销啦。
抗战之前,上海曾有这么一段花边新闻:一位满脸蠢相,但实际上精明透顶的阔佬,到舞厅跳舞。众女一看,肉头来啦,就蜂拥而上。他阁下左挑右挑,挑了一个最红、最漂亮、身价最高的小姐,跳了一阵,然后带她出去买东西。他是汽车阶级,为了表示技术非凡,打发走司机,由他亲自开车,一个公司连一个公司,一个商行接一个商行,大买特买,买了一车动人心魄的衣料服装兼首饰珠宝。买过之后,已经半夜啦,他提议到四号桥一带兜兜风。看在这么多小便宜面上,兜兜风就兜兜风吧。结果兜到了荒郊野外,他就开始了色狼节目,又是看在这么多小便宜面上,色狼就色狼吧。等到风平浪静之后,阔佬发动了引擎,推上了排档,忽然大惊曰:“打铃,后轮胎好像有点毛病,拜托你看看还有没有气?”下车看看轮胎有没有气,再稀松平常不过,可是等她下了汽车,轻移莲步,走到屁股那里,弯着纤腰,正要细看,只听“呜”一声,一股黑烟扑到粉脸上,阔佬连人带车,还有满车的小便宜,跑他娘的啦。剩下舞女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在马路上,又羞又愤,又急又气,只好一面哭,一面骂,一拐一拐地往回走。后来幸亏遇到警方的巡逻车,才算结束这场闹剧。
这种例子如果举起来,能举三天,不过也未免干篇一律。照实形容吧,有伤风化;不照实形容吧,又难尽其妙;同时有些是至亲好友,有些则其身正在台湾,举出来实有未便。已再介绍十五年前香港《自由人》报上连载的一篇报导,以资结束。其实即令介绍这篇报导,也不能畅欲言,只说它的重点吧。某一位如花似玉,大学堂毕业,抗战时候,仗着她年轻貌美,把臭男人像“地斗牛”似的玩得团团直转。她阁下先抓住张三先生逗之,张三先生立刻神魂颠倒,人人都认为他艳福不浅;可是过了三个月,她就照张三屁股上一高跟鞋,又抓住李四先生;李四先生立刻也茶不思饭不想,人人又都认为他娶她是娶定啦,这么又维持了三个月,她又照李四先生屁股上一高跟鞋,再扭身抓住王五先生。如此这般,把臭男人当成一块破布。
问题是,破布是没有感情的,阁下听说过被丢的破布先生在拉极箱里咬牙切齿乎?而人就不然矣,那些被踢的臭男人,自尊心和荣誉心受到可怕的伤害有其固有的地位和价值。主要著作有《近代哲学的精神》、,有的从此疯疯癫癫,一蹶不振,有的索性往嘉陵江一跳,了此残生。可是她阁下却毫不在乎,在她的观念中,恋爱自由,自由恋爱,你恋你的爱,我自我的由,我没说要嫁谁呀,玩得好就玩,玩得不好就各奔前程,趁着青春正盛,且享受一阵再说。到了后来,她捏了一个有盒子炮的,正要再踢时,他把她诱到旷野,强暴之后,拍拍巴掌走啦。她以一个黄花女儿之身,受到这种打击,从此堕落。堕落了之后的情形如何,手边有《自由人》一九五一年左右合订本的朋友,不妨找找看,不关主题,不必细表矣。(说句老实话,我老人家也记不太清啦。)
现在的太太小姐常有一句口头禅曰:“他能把我怎么样?”臭男人能把你怎么样?对一个太太小姐而言,强奸算是到了尖啦,该有盒子炮的朋友没有学情人谷的男主角,奸了之后再杀,已是上帝保佑。呜呼,骗臭男人的物质固是贪小便宜,骗臭男人的感情,同样也是贪小便宜。太太小姐总是不断渴望臭男人像狗一样围在身边,以便大悦,或总是渴望碎碎臭男人的心,骂骂臭男人不照照镜子才舒服,用这种危险方法而想保持自己的尊严,恐怕大难。
奸和杀往往是相连的,盖怕太太小姐将来指着鼻子,祸不可测也。我们所举的例于,只有奸而没有杀,真是女主角不幸中的大幸,也勉强可以说还有点残余的运气。而情人谷的凶手先生,却是把肌肤之亲的恩情往脑后一抛,亮出了牛耳刀。写到这时,忽然想起五年之前,板桥一位嗜赌如命的太太,女儿被奸杀啦她都不知道,还甜甜地睡了一觉(凭良心,打了一夜牌,觉也不会睡得太甜,免不了在美梦里大战“一条龙”和“双龙抱”)。凶手被捉后,他就很坦白地说他是怕她报案,早知道反正免不了生擒活捉吃官司,他宁可吃强奸官司,也不肯吃杀人官司。
太太小姐面临的最大危险,除了奸,还有杀(这就是当女人最大的坏处,真是对不起)。如果洪福齐天,根本没遇到这种镜头劳动,必须消灭私有制和社会分工的对抗形式。,当然更好。但如果大势所趋,实在跑也跑不动,逃也逃不掉,那么,依我老人家的意见,宁可陪他睡一觉,也千万别被他捅上七八九十刀。柏杨先生这种主张,免不了正人君子吼曰:“好老头,你心术不正,打算弄把扁钻藏到怀里,相机下手时,不教人家抵抗呀。”如果这么一拆穿诡计,心里一紧张,我就难开口谈啥啦。
饿死事大
柏杨先生有一点要到处敲锣乱喊的,那就是,我可没有鼓励太太小姐不要保卫她的贞操。恰恰相反,贞操是女人最荣誉的冠冕,对那些为保卫这冠冕而丧生的太太小姐,我们由衰地敬慕。不过问题是,超人总是很少的,视死如归的人也是很少的,绝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有时候英勇,有时候懦弱,有时候大义凛然,有时候狗皮倒灶。君不见乎,每个王朝覆亡的时候,爱国忧民之士,纷纷自杀,有的甚至一家老少,连怀抱中的娃儿,一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