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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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翻成英文恐怕少了些意境。虽然这句话也几乎没什么意境可言。
所以每当要写E…mail给暖暖时,我总是请教苏州同事们字的汉语拼音。
还好问的次数多了,渐渐摸出一些门道,自己尝试拼音,通常也拼得出来,只是要多试几次。
我也常想打电话给暖暖,但还是认为得找到特别的理由才能打电话。
暖暖在工作了,或许很忙,我不希望我的心血来潮打扰了她。
即使我知道再怎么忙碌的暖暖也一定不会认为我的电话会打扰她。
但今天我又有足够特别的理由打电话给暖暖。
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是台湾门号,用来打暖暖的手机电话费会很贵。
如果像上次一样一聊就半个钟头,每天来一通我就会破产。
我到街上买了张电话卡,直接在街边打公用电话,电话费就省多了。
“生日快乐!”暖暖一接起电话,我立刻说。
“凉凉?”暖暖说,“今天不是我生日呀。”“不是吗?”我说。
“当然不是。你咋觉得我今天生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过生日却没人跟你说生日快乐,你会很可怜的。”“凉凉。”“嗯?”“生日快乐。”暖暖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很惊讶。
“就你那点心眼,我还会猜不出?”暖暖笑得很开心。
我跟暖暖说,既然是我生日,可不可以把电话卡讲完?
暖暖笑着说好。
在电话发出刺耳的一声哔提醒你只剩最后几秒时,暖暖大声说:“凉凉!生日快乐!”我还没回话,电话便自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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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是秋末,深夜的苏州街头有些凉意。
暖暖的一句生日快乐,让我打从心底觉得温暖。
“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如果有意境,就在这了。
我把那张用完的电话卡收好,当成是暖暖送我的生日礼物。
转眼间来到苏州快叁个月了,再两个礼拜左右便要离开。
暖暖的E…mail老是提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催我一定得去看看,不看会后悔、后悔了还是得去。
找了个假日,跟另外几个台湾工程师一道去苏州古城区逛逛。
苏州建城已有千年历史,建城之初即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现在依然。
难得的是古城区至今仍座落于原址。
古城内五步遇小古,十步赏大古,偶尔还会遇见历史上名人的故居。
这里与我所待的满是新建筑的苏州市区大异其趣,也使得苏州新旧杂陈。
走在苏州古城区如果还能让你联想到台北,那么你应该去写科幻小说。
拙政园位于古城区东北,是苏州四大园林中最着名的。
园内以水为主,池边杨柳随风摇曳,回廊起伏、亭阁临水而筑;石桥像雨过天晴后横跨大地的一道绚丽彩虹。
全园景色自然,保持明代园林浑厚质朴的风格,具浓厚的江南水乡风光。
从一踏入古城区开始,街景和园林景观都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勐然惊觉,不就是颐和园的苏州街吗?
苏州街原本即是彷苏州街景而造,即使规模和景观皆不如苏州园林,但仍然有些许苏州园林的神韵。
我想起和暖暖沿苏州街漫步的情景;也想起和暖暖坐在茶馆二楼,俯视小桥曲水,而苏州河水正缓缓流动;最后想起苏州街算字的老先生。
在台湾时,通常是让相片或脑中残留影像,勾起对暖暖的思念;而眼前是具体景物,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我甚至能感觉暖暖正在身旁。
我发觉思念暖暖的心,远比我所想像的炽热。
我起了到北京找暖暖的念头。
但回台湾的机票已订,回去后也还有很多工作正等着我。
如果不从苏州向南回台湾,反而往北到北京,会不会太任性?
而且万一暖暖这阵子正忙得焦头烂额,岂不让她为难?
我反覆思量,拿不定主意。
终于到了离开苏州的前夕,厂方为了慰劳我们这几个台湾工程师的辛劳,特地派了辆车,载我们到杭州西湖游览,隔天再上飞机。
第一眼看见西湖时,便觉惊艳,深深被她的美吸引。
然而没隔多久,我竟联想起北大未名湖、颐和园昆明湖,甚至是什刹海。
我明明知道这些湖的美跟西湖的美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我还是不自觉想起跟暖暖在未名湖、昆明湖、什刹海旁的情景。
上了人力叁轮车,准备环西湖而行。
车伕才踩了几圈,我又想起跟暖暖坐叁轮车逛胡同的往事。
即使西湖十景是如此娇媚,仍然无法让我分心。
正确地说,我已分心在暖暖身上,无法静下心欣赏美景。
真可谓:眼前美景看不得,暖暖始终在心头。
连坐我身旁的台湾工程师,我都差点把他当成暖暖。
从西湖回到宿舍,整理好所有行李,上床后我竟然失眠了。
在台湾即使我也很想念暖暖,但从不曾因而失眠;没想到在离开北京快一年半时,我竟然人在苏州因暖暖而失眠。
思念有生命,因为它会长大;记忆无生命,因为它不会变老。
就像我对暖暖的思念与日俱增;而跟暖暖在一起时的记忆,即使日子再久,依然鲜明如昨日。
我要去北京找暖暖。
苏州到北京约1379公里,晚上8点有班直达特快的火车,隔天早上7点20分到北京,要坐11个小时又20分钟。
太久了。
我决定先跟同事搭厂里的车从苏州到上海,再从上海飞北京。
机票贵了点,但时间快多了。
反正钱再赚就有,时间可是一去不回头。
我退了上海飞香港再飞台湾的机票,改订上海飞北京的机票。
北京的饭店也订好了,有个苏州同事对北京很熟,我请他帮我订个房间。
同行的台湾工程师很讶异我不跟他们一道回台湾,纷纷问我发生什么事?
我把自己想像成面对大海的夕阳武士,深沉地说:“为爱走天涯。”就差眼前没大海了。
我拜託他们回台湾后先帮我请几天假,然后他们飞台湾、我飞北京。
我打了通电话给徐驰,他一听我要到北京,便说要来机场接我。
“这样多不好意思。”我说。
“少来。”徐驰说,“你打电话给我,不就是希望我去机场接你吗?”“嘿嘿。”我笑了笑。
然后我再打电话给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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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我说,“我离开苏州了,现在人在上海机场。”“是吗?”暖暖说,“那祝你一路顺风。”“暖暖。”我试着让自己的心跳和语调平稳,“这几天忙吗?”“挺忙的。”暖暖说。
“喔。那你大概每天都抽不出一点时间吧。”“是呀。我恨不得多生双手呢。”“万一这时候刚好有个老朋友想见你一面,你一定很为难。”“这没法子。只好跟他说:不巧,正忙呢。”我的心瞬间坠落谷底,心摔得好痛,我说不出话来。
“快告诉我坐几点的飞机呗。”暖暖说。
“那已经没意义了。”我说。
“说啥呀,你不说我咋去接你?”“啊?”我愣了愣,“这……”“瞧你傻的,我当然去机场接你。”“你知道我要到北京?”“就你那点心眼,还想矇我?”暖暖笑了。
“刚刚是逗你玩的。”暖暖的笑声还没停止。
“你这人贼坏。”“你才坏呢。要来北京也不早说。”心脏又重新跳动,我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我告诉暖暖坐几点的飞机、几点到北京,暖暖边听边笑,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很开心,一下飞机就可以看见暖暖,比预期的幸福多了。
“暖暖。”我说,“我要去北京找你了。”“嗯。我等你。”暖暖说。
拿着登机证,背上背袋,我要直奔暖暖身旁。
排队等候登机时,突然想起得跟徐驰说不用来接我了,匆忙拿出手机。
我告诉徐驰,暖暖要来接我,不麻烦他了。
“我了解。”徐驰笑得很暧昧,“嘿嘿。”“我要登机了。”我说。
“甭管多晚,记得给我打电话。”徐驰说。
关掉手机,我登上飞机。
想闭上眼休息,但情绪亢奋很难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飞机持续向北,离台湾越来越远,但离暖暖越来越近。
我的心跳与飞机距北京的距离成反比。
传来低沉的轰隆一声,飞机降落了,缓缓在跑道滑行,心跳达到极限。
夕阳武士拿起剑,不,拿起背袋,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缓和心跳速率。
拖着行李箱缓缓前进,右手不自觉颤抖,行李箱有些左右摇晃。
暖暖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还是拥有跟以前一样的笑容吗?
很想激动的四处张望寻找暖暖,但那不是夕阳武士的风格。
我只能假装镇定,利用眼角馀光扫射所有等候接机的人群的面孔。
然后我看到了暖暖。
感觉血液已沸腾,心脏也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只剩几步路而已,我得沉着、我得冷静、我得坚强。
我不能抛下行李箱,一面呼喊暖暖的名字一面张开双臂向她飞奔,因为我是夕阳武士。
暖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双手拿了张白纸板举在胸前晃啊晃的,上头写了两个斗大的黑字:凉凉。
暖暖的头发也许长了些,但她的笑容跟相片或我记忆中的影像,几乎一模一样。
我甚至怀疑即使她的眉毛多长一根,我也能分辨出来。
我维持既定的步伐,沉稳地走到暖暖面前,停下脚步。
暖暖停止晃动手上的纸板。
“嘿,凉凉。”暖暖说。
“嗨,暖暖。”我说。
“走呗。”暖暖说。
我和暖暖并肩走着,双腿因兴奋而有些僵硬。
“干嘛拿这牌子?”我问。
“怕你认不得我。”“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句不是这样用的。”暖暖笑了。
“在台湾就这么用。”我说。
“你也没变。你刚出来,我就认得了。”暖暖说。
“我还是一样潇洒吗?”我说。
“凉凉。”暖暖扑哧一笑,“记下来,这是你到北京讲的第一个笑话。”“这牌子好酷。”我指了指暖暖手中的纸板。
“是呀。”暖暖笑了笑,“好多人瞧着我呢。”“那是因为你漂亮。”“这是你到北京讲的第一句实话。”暖暖又笑了,“记下来。”一跨出机场大门,冷风一吹,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中文字真有意思,因为冷才会冷不防,所以不会叫热不防。
“你穿这样有些单薄。”暖暖说。
“我想苏州不会太冷,而且秋末冬初就回台湾,便没带厚一点的外套。”“北京冷多了。现在才二度。”“是梅开二度的二度吗?”“是。”“真巧。”我说,“我这次到北京,也算梅开二度。”“凉凉。”“我知道。这是我到北京讲的第一句浑话,我会记下来。”走进停车场,暖暖先往左走了十几步,停下来,再回头往右走。
但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然后四处张望。
“怎么了?”我问。
“我忘了车停哪了。”暖暖说。
“啊?”我很惊讶,“忘了?”。
“也不能说全忘,”暖暖右手在空中画了一圈,“大约在这区。”暖暖的心胸很大,她所谓的“这区”,起码两百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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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车型?车号多少?”我说,“我帮你找。”“就四个轮子那种。”暖暖说。
“喂。”“是单位的车,不是我的。”暖暖说,“车型不知道、车号我没记。”“那你知道什么?”“是白色的车。”我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