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实的新婚生活:纸婚-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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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岳阳莫名哆嗦一下,心想这死丫头又动什么坏脑筋呢?
在脑筋转速方面,江岳阳承认他就算再修练十年,也追不上顾小影和许莘等人的速度。对此,他曾对管桐感叹:艺术学院孩子们的思维真是太跳跃了,师兄你节哀吧。
当时管桐对他的感慨嗤之以鼻,他也不多废话,乐得等着看管桐的热闹——真是奇怪,为什么厚道如他,也始终会有“管桐死定了”这样不厚道的预感呢?
正发呆的功夫,管桐已经把江岳阳拽到顾爸面前,恭敬地介绍:“爸,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江岳阳,现在是小影的同事,也在艺术学院工作。”
江岳阳还没有女朋友,瞬间就被“爸”这个称呼雷掉了一半脑细胞。
不过顾爸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他看上去严肃,眼底却有温暖的笑意,只是努力绷着脸点头,企图继续树立老岳父的威严形象。不过戏还没演完就被顾妈一嗓子喊过去,当场破功。
顾妈站在不远处吼:“顾绍泉,你把我那个黑色的包塞到哪里去了?现在要办住宿登记,我的东西都在里面呢!”
只见顾爸慌不择路地往回跑,百忙之中还没忘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婿:“管桐,我们家小影和她妈妈一个脾气,你要多包涵啊……”
管桐瞪大眼,江岳阳在一边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说话间当事人就晃过来了,还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和江岳阳握手,笑嘻嘻地开口:“江老师好,江老师辛苦了,江老师忠肝义胆,高风亮节,永垂不朽。”
江岳阳也没惯着她,同样笑嘻嘻地回击:“顾老师好,顾老师您亲自来结婚啊?”
还没等顾小影反驳,管桐已经拍江岳阳后背一掌:“你什么意思啊江岳阳,皮紧了?”
顾小影却笑成一朵太阳花,伸出大拇指冲江岳阳比划道:“江老师你进步了,反应速度越来越快了。我早就说过你是有潜力的,只是缺乏像我这样的恩师指点而已。”
江岳阳气得直想翻白眼。
不过顾小影的愉悦心情也没有维持多久——当天晚上,当她再次踏进管桐家门之后,之前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
她惊讶地看着那个没有丝毫变化的院子,在父母和公婆热络的寒暄中像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上次来时看见的破盆子破罐子还堆放在院子里,所有的窗户玻璃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水泥墙面依然没有粉刷,堂屋中间摆着辆脏得不成样子的自行车,几个坏了腿的条凳杂散落在堂屋正中,一群苍蝇在桌上几个盛有食物的盘子里起起落落……
顾小影的心有点凉。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我要说的故事。
不是灰姑娘的传奇,也不是豪门恩怨、乱世纠葛,只是眼前、当下最现实的生活。
都说城市里有了越来越多的“凤凰男”,都说“凤凰男”身后有着最复杂、最让人崩溃的裙带关系……连我也承认,这些,都曾是幸福的障碍。
可是,我们还是要对他们表达最真挚的敬意。
因为是他们让我们知道,总有一些人,从不放弃,用自己不辍的努力往前走,从而改变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甚至,通过他们,也让我们对这个社会,对社会上某些选拔方式的公平公正,有了信心。
我爱你——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深沉的表达。
(1)中
另一边,管利明和顾绍泉开始互相敬烟,管桐和江岳阳忙着帮顾妈从车后备箱里卸各种食物、酒水。同行的小堂妹怀着首次做伴娘的兴奋感跑前跑后地观察了一圈,最后纳闷地跑回来问:“姐,你们是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吗?”
顾小影眼神一黯,不易察觉地叹口气,转移话题:“蒙蒙你去把咱们带来的‘喜’字贴上,我去你姐夫屋里看看。”
说完便转身往管桐屋里走。
可是小堂妹也是直来直去的主儿,看着顾小影的背影脱口而出:“姐,这好歹也是结婚啊,一辈子就一次,怎么什么准备都没有?”
顾小影回头,若无其事地对堂妹笑:“婚礼这种事不过是个形式,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少准备就少浪费,懂吗?”
小堂妹瞪大眼:“姐姐你好洒脱。”
顾小影笑笑,没有回答。
她只是在心里想,或许,她是到现在才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他们的洒脱不过是因为无奈——是因为来不及改变,便只能抛给外人一副貌似满不在乎的嘴脸。
可是面对自己人的时候,顾小影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起因是由于晚上返回县城宾馆时,顾妈才发现女儿全身上下,除了一枚戒指,什么首饰都没有。而婚纱还是抹胸式,没戴项链的脖子怎么看怎么显得突兀。
顾妈悄悄叹口气,没多说话,只是转身叫上司机悄悄离开。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他们硬是驱车一个多小时赶到市里,幸运地发现居然还有家商场没关门。
进门一楼就是周大福专柜,顾妈一眼便看见一款DISNEY系列的吊坠——晶莹剔透的钻石上方嵌一个小巧的米奇脑袋,精致可爱。顾妈一下子就想起女儿卧室里那些随处可见的米老鼠贴纸,想也不想便付款。
回到宾馆已是晚上,顾妈掏出项链给顾小影的时候,顾小影一下子就愣了。
那一刻,她蓦地记起父母从一个月前就忙着帮她采办结婚用的物品、购买酒水喜烟喜糖,顾爸甚至利用周末去省城监督管桐那两室一厅的装修,顾妈则忙着挑选家具、添置生活用品……尽管她顾小影出门在外多年,早就具备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可他们还是恨不得替她买齐大大小小的一切。
对于他们这样事无巨细都操心的状态,顾小影看着都累。她几次对爸妈说“凑合凑合就行了”,可顾妈只是叹口气道:“毕竟以后是要自立门户过日子了,又隔着这么远,说不牵挂是不可能的啊。那精神领域做爹妈的肯定是管不着,可物质方面,只要我们的经济条件允许,怎么舍得让孩子受半点委屈?至少,也不能比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差吧?”
顾小影听着都想哭……
就这样,县城宾馆的走廊里,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脸,回想之前的这一切,顾小影的脑海中仿似有巨大的风呼啸着刮过。当顾妈终于忍不住回头掩饰快要掉出来的泪水时,一股凉气从顾小影心底缓缓冒上来。
是瞬间,有一种可怕的念头倏忽一下子将她笼罩,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告诉她:顾小影,你看见了吗,这才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他们把你放在心里最显要的位置上,怕你委屈,怕你为难,怕你缺了任何一件该有的东西;而别人的父母说到底只熟悉自己的儿女,他们既便再爱你疼你,也不会像你的亲生父母那样,心心念念地替你注意很多你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细节……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从小在幸福环境里长大,父母待她是严厉当中有疼爱,而管桐的父母不仅与她隔了二十六年的生活,甚至还隔着一个“城乡二元结构”——他们或许不是不想用心,而是压根不知道要把心意用在哪里。
他们爱管桐,当然也爱她顾小影——可是这种爱遥远而生疏,带着无法回避的清冷。
他们是彼此世界的陌生人,所以不知道对方想什么、要什么、在乎什么……或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状况都不会改变。
这样想着想着,顾小影就渐渐觉得心里发堵。
她似乎是到这时才清楚地意识到:和一个苦孩子出身的青年才俊在一起生活,所要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她爱的男人,还有这个男人背后,一个全然不同的家庭、一段全然陌生的背景、一群全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她的。
那么是不是说,管利明那用来剔牙的筷子尖、谢家蓉那难辨其意的方言口音,以及两代人之间完全鸡同鸭讲的话题、南辕北辙的卫生标准、难以调和的生活习惯……都将是她顾小影生活中的一部分?!
顾小影并没有忘记,管桐说过的,成家立业后,就要把父母接到城里一起生活。
天啊……顾小影终于忍不住悲中从来!
开始的时候只是眼眶酸酸的,可是委屈是会膨胀的——它们越胀越大,渐渐就有泪水落下来。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宾馆里的床上,手里攥着那条平日里父母绝对不会买给她的项链,渐渐开始抽泣。
终于到管桐进门时,当顾小影抬头看见管桐的刹那,在管桐惊愕的目光中,这种委屈瞬间膨胀到了最大!
顾小影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管桐有点措手不及。
他急忙坐到顾小影身边,想伸手帮她擦泪。可是还没等碰到她,顾小影就恨恨地往后闪。
管桐纳闷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顾小影一边想这些乱得像草一样的事,一边呜呜地哭,“都怪你!”
“我怎么了?”管桐简直摸不着头脑。
顾小影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为了给你们家省钱,订婚仪式取消了,‘改口费’也一分钱都不要,G城的婚房是我爸妈帮忙装修的,所有需要购置的结婚用品都是我在采购,你工作忙顾不上这些事,我能理解,可是你爸妈怎么也一点都不操心呢?哪有这样娶媳妇的啊?!”
管桐愣住了。
顾小影委屈得不得了:“管桐,哪个女孩子不想要一场浪漫到能记一辈子的婚礼?可是我知道浪漫不能当饭吃,所以就依你家的意思,一切从简。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简单到什么都没有!到头来就连项链都要我妈买!管桐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要男方家里准备的啊?而且你见过哪家结婚还得自己开车去送姑娘出嫁的?好吧,就算我们不说这些问题,可是总要把家里收拾一下吧!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你妈好歹也算是有过点大家闺秀的背景,可是看看家里现在的这个环境,你们怎么就能一切从简到一点诚意都没有呢?”
管桐终于叹口气,坐到顾小影身边,企图缓和气氛:“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结婚,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注意事项。”
顾小影却怒了:“管桐你少打马虎眼,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管桐再叹口气,伸手把顾小影圈到怀里,搂紧了,伸出手给她擦眼泪。他看着她哭肿的眼,心里真的很内疚。
可是,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
寂静的房间里,管桐那么无奈。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妻子,也是到这时才意识到彼此之间相差的六岁的确是道不小的鸿沟——他即便努力再努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洞悉她的内心。她是那样快乐、无忧无虑的孩子,从小就拥有好的一切,加上满脑子的浪漫小念头,她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属于他的那段吃咸菜啃窝头的岁月,也理解不了他的很多选择的。
是,没错,他管桐的确是爱干净,那是因为他从读初中起就住校,到研究生毕业时,他的住校生涯已经长达十三年。作为一个老师眼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他当然从小就要求自己把身边的一切都收拾得有条不紊。而谢家蓉,她从来没有享受过大户人家的优越生活,从她有记忆起,迎接她的就是草房、泥炕、鄙弃的白眼、飞来的唾沫……她两岁时母亲就已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