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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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幽娘犹如醍醐灌顶,撒开手,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安戏蝶柔声道:“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言毕,握紧行囊,大踏步向洲边走去。
须臾,姬姑姑兴奋地从院内跑出来,扬着一纸红笺,嚷道:“幽儿,一大早你上哪儿去了?让我好找!怎么,又在哭吗?快擦把脸,看看这是什么!”
谢幽娘还要哭,被姬姑姑千劝万劝,才勉为其难地擦干泪水;接过姬姑姑递过来的红笺,马上就认出这是唐笑尘的字迹,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忙看下去,只见上面写道:“夫人,此次回去只当是省亲。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就派人到永州分店来告知我。届时我自会备上三茶六礼奉与岳家,重下聘礼,尽半子之孝。另:天冷了,注意添衣。”
姬姑姑笑道:“这就是休书吗?若不是我心血来潮,将它打开来看,还真以为唐笑尘是个无情无义之徒呢!”
谢幽娘的泪水又扑簌簌掉下来,直到此刻,她才了解唐笑尘的爱是多么深沉、博大。她受伤的时候,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因为怜惜她的身体,他就一直没要孩子;即使她要离开,他也不忘了为她留条退路……十年来,他像父亲、兄长一样,最大限度地容忍她、娇纵她、溺爱她,而她,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消受他对她的好……她真的还是个孩子!
听谷。
秋怜叶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只见皇甫翩翩用黑布蒙着眼睛,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满屋子乱转,撞翻了桌椅、扫落了杯盏、搜尽了屉子,又摸索着往床底下爬去,因为看不见,额头撞在床柱上,痛得她眼冒金星。愣了一愣之后,又将头往床柱上撞去,这回却是故意的。
“翩翩,你又在做什么!”秋怜叶痛惜不已,慌忙扯住她。
“娘,你不要管我。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舒服些。”
“够了!”秋怜叶一把扯掉她脸上的黑布,那双久不见光的大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畏缩地紧闭起来。
“睁开你的眼睛!”秋怜叶不饶她,高声喝道,“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弄得家不像家,人不像人的,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心肝!”
“心肝?”皇甫翩翩茫然地重复了一句,像开了窍似的,又往床底下钻去,“对对对!我就是在找我的心。我把它弄丢了。”钻了一半,又回转身钻出来,一双眼焦急地四下里搜寻,忽然看到黑布就在秋怜叶手中,爬过去,伸手就要拿取。
秋怜叶将黑布捏得紧紧的,恨不得痛打她一顿,喝道:“你找就是了,又拿它做什么?”
皇甫翩翩拿不到黑布,急得泪花儿闪闪,转过头,又去撞床柱。
秋怜叶又气又痛,紧紧扯住她,哭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娘,我很难过,很难过!”皇甫翩翩趴在她的肩头,哭道,“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我怎么躲都躲不开!我想拿黑布遮住,可是没用,他的模样还是那么清清楚楚。我想撞得头晕忘了他,可是也没用,晕过之后,他又出现了!娘,我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来!我真想死了算了!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说这种傻话干什么!”秋怜叶泪如雨下,“早知恁地难拼,你当初回来做什么?折磨自己不说,还要折磨我!眼泪也不知为你流了多少!若被你爹爹知道……”
“娘!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敢了!”皇甫翩翩见说起亡父,生怕母亲更伤心,慌忙站起来,擦干眼泪,着手收拾房屋。心上七零八落的,手下更是丢三拉四。
秋怜叶正欲阻止,忽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虽然面生得很,她却知道他是谁。她无奈地长叹一声,对来人点点头,走出门去。
安戏蝶连吸了好几口气,强行按捺住澎湃的心潮,迈开大步,朝那个没了头绪的姑娘走去。
皇甫翩翩正扶起一张椅子,闻得脚步声,星眸微抬,向上望去,看到了那张在她心底烙了印的脸,还是那般好看,只是清瘦了许多。她只当又是一个影子,丢开椅子,流泪道:“求求你,莫要来了。我难过得很。”
安戏蝶默不作声地站着,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皇甫翩翩止住泪,疑虑地望着眼前的“影子”,试探性地伸手抚上“影子”的脸,发现它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消失,不由欣喜若狂道:“大哥,真的是你!”
安戏蝶依然不说一句话。
皇甫翩翩惶恐不安地搜寻他的眼睛,他却退后两步,从袖中掏出一封大红色的请柬,道:“这个月底我就要成亲了。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务必前来吃杯喜酒。”
“不!”皇甫翩翩尖叫一声,夺过请柬撕个粉碎,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我不许你和她成亲!我不许!我不许!”
“这事却由不得你。她把我的心都带走了,若不和她成亲,我就成了一株空心菜,一个木头人,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怎么办?你把我的心偷走了,却要和别人成亲……把我的心还给我!还给我……”
“还说什么心?你不是已经狠心将我送了人吗?”安戏蝶再也装不下去,猿臂一揽,将气急败坏的皇甫翩翩拉入怀中,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我真想好好地揍你一顿呢!”
“我才想好好地揍你一顿!”皇甫翩翩推开他,忿忿地回答,“我随手写的几句话,你就当了真;那我不许你成亲,你也答应吗?”
安戏蝶失笑道:“和你成亲,也不许吗?为什么不看看请柬上的‘她’是谁,就一把撕碎了呢?”
皇甫翩翩心一跳,“难道……”
“幸好我有所防备。”安戏蝶又自袖中掏出一封请柬。打开来看,“安戏蝶”与“皇甫翩翩”两个名字并排写在左下角,正楷的字体,又简单又秀丽又显眼。
皇甫翩翩满心欢喜,主动偎到安戏蝶怀里,柔声道:“大哥,我真是欢喜得很!”
“我却恼得很呢!你这小妖精,害我吃不香睡不着,差点没发疯。”安戏蝶低下头,用力地吻上她的柔唇。正是情浓时候,皇甫翩翩突然推开他,正正经经道:“还有,我不许你娶小老婆。任谁都不行!哪怕她活不长久!”
“谁活不长久?”
“还会有谁?”皇甫翩翩酸溜溜地道,“又是吐又是呕的,还咯血,身材也变形了,不就是快……”“死”字终是说不出口,她噘起嘴,不再言语。
“傻瓜!你不知道她是在害喜吗?”安戏蝶望着这个长在深谷什么也不懂的姑娘,抑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害喜?”皇甫翩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是你——”
“你真是个笨丫头。”安戏蝶再次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我想要的也只有你吗?”
“我心里也只有你!”皇甫翩翩傻傻地回答。
“我心里却没有你们!我心里只有一颗心!”门外突兀地响起一个清脆的童声。
“小顺子,你捣什么鬼?”
“哎哟,秋姑姑,有话好好说,别揪我的耳朵呀!”
“看你还敢乱说!”
“我再不敢了!我说我心里有两颗心,好吗?”
“又胡扯!”
欢快的笑声乘着风的翅膀越飞越远,一直飞向云彩深处……
尾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小顺子在秋怜叶与姬姑姑的双重监督下,塞满一肚子热腾腾的汤圆后,才得以脱身;迫不及待地跑到灯市上,梗着脖子往人群里挤,找着那猜灯谜的地方,踮起脚尖,睁大眼,试图看清灯上的谜面,好猜将出来换几个赏钱。谁知谜面儿才看了一半,就被旁人抢先说了谜底;换一个,又是如此。扫兴之极,索性学着那穷酸书生的模样,背着两手,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地“走马观灯”。但见那:灯楼上,荷花灯、木兰灯高挂;灯架上,苍龙灯、朱雀灯高檠;灯棚前,虾儿兵、蟹儿将,舞枪弄棒;灯檐下,文臣相、武将军,双双交锋……还有那数不尽说不完的羊儿灯、马儿灯、兔儿灯、鹰儿灯、虎儿灯、仙鹤灯、白鹿灯……都精精神神、欢欢喜喜地挂在廊前檐下,等着那携手并肩、争俏比美的女郎来观,候着那醉醺醺、懒洋洋、乐呵呵的男儿来看……热闹中,有一星儿特别轻松、懒散地在空中流转;灯火中,有一种随喜又随意的心态四处可见。
正看得起劲处,劈面跑来一个长身玉立的年青人,一把扯住道:“小顺子,救我一救!”还没来及答话,一个热情似火的姑娘从人群中挤出来,叫道:“闲人哥哥,等我一等!”
皇甫闲人慌忙将一把破扇子插到小顺子肩后,悄声道:“暂且照顾好我的娇妻,莫让那泼妇抢了去。我先走也。”掀起袍脚,正待逃遁,早被桃红一把扯住道:“闲人哥哥,累坏我了!让我靠一靠吧!”皇甫闲人忙不迭地推开她,慌不择路,偏往人多的地方撞去,又被桃红抓住。两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渐渐淹没在人潮中。
小顺子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反手将破扇子扯下来,看看并无稀奇之处,正要扔开去,却被一个含笑的女声阻止道:“小顺子,慢点扔!”却原来是何月香。
“这女人大半年不见,不但性子变了,连模样也变了。也不知吃了什么,弄得肚子那么大!”正暗自嘀咕,何月香已在唐玉清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接过扇子,笑道:“这回定要助桃红一扇之力,让皇甫傻子无处可逃!”
唐玉清笑道:“此事交与我办即可,夫人只管理会好自己的身子。”
何月香笑道:“我晓得。”低下头又对小顺子道:“与我们一块去观灯吗?”
小顺子独自个儿逍遥自在得很,哪里愿意受他们的拘束,连忙摇摇头,虚应道:“我要去找大哥他们呢。”
唐玉清却当了真,笑道:“他们正在南面那片灯市,你直走就能遇见。”
正闲扯间,又走来一对夫妻,正是唐笑尘与大腹便便的谢幽娘。
“可怕!可怕!这些女人一个个都变得忒可怕!”小顺子暗暗心惊,瞅个空子,钻入人群;再回头看时,那一行四众早被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人群所掩盖。
“那不是小顺子吗?”灯火阑珊处走来一对情意绵绵的青年夫妇。那男子穿一领葱白蜀锦衣,系一条同心锦带,踏一双皂靴,高大英武、一表人材;那女子翠衣湘裙,袅娜多姿;凤髻上更插着两截龙纹玉掌梳,暗波流动,似那闪烁的灯火一般,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小顺子急急迎上去,嚷道:“大哥,翩翩姐,你们发现没有,那‘月月香’的老板与那谢姐姐变得好生奇怪、好生吓人!”
安戏蝶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下也不挑明,却在别的问题上纠缠道:“你这小子真是屡教不改!再说一遍,莫再叫‘大哥’,要叫‘姐夫’,知道吗?”
皇甫翩翩咬咬下唇,扯住他的衣袖,羞道:“大哥,我……我好像也有了。”
远处,顿时燃起了璀璨的焰火,在深蓝的星空下绽开一朵朵五彩缤纷、灿烂夺目的花朵,接连不断地将那巨大的喜庆撒向天上人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