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电子书 > 言情电子书 > 匆匆,太匆匆 >

第23章

匆匆,太匆匆-第23章

小说: 匆匆,太匆匆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忍的离我远去!鸵鸵!鸵鸵!鸵鸵……”他望天狂呼,声音都喊裂了,一直喊到云层以外去。“鸵鸵!鸵鸵!鸵鸵……”
  他一连串喊了几百个“鸵鸵”,直到发不出声音,然后,他扑倒在一块岩石上,在这刹那间,许多往事,齐涌心头;那第一次的舞会,那八个数字的电话号码,那小风帆的午餐,那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看海,第一次去赵培家,第一个周年纪念日……太多太多,数不清,算不清。多少恩爱,多少誓言,多少等待,多少计划……包括最后一段日子中的多少煎熬!难道都成追忆?都成追忆?哦!太不公平,这世界太不公平!他以为全世界没有人可以分开他和鸵鸵,但是,你如何去和死神争呢?他从岩石上慢慢爬起来,转过头来,他注视着天际的晚霞,那霞光依然灿烂!居然灿烂!为谁灿烂?他再度仰天狂叫:“上帝,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数年前,他曾为徐业伟狂呼,那时,鸵鸵尚在他的身边,分担他的悲苦。而今,他为鸵鸵狂呼,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他仰首问天,天也无言,他俯首问地,地也无语。他把身子仰靠在那坚硬的岩石上,用手下意识的握紧一块凸出的石笋,那尖利粗糙的岩石刺痛了他的掌心,他握紧,再握紧……想着水源路的小屋,想着赤脚奔下三楼买胃药,想着拿刀切手指写血书,想着鸵鸵捧着十二朵玫瑰花站在他的门前……他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会追随她奔往大海,这念头一起,他瞪视海浪,那每个汹涌而来的巨浪,都在对他大声呼号: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他被催眠了,脑子里一片混沌。
  离开了身后的岩石,他开始向那大海缓缓走去,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他的脚踩上了湿湿的沙子,浪花淹过了他的足踝,又向后面急急退走,他迈着步子,向前,再向前,再向前……
  忽然,他听到鸵鸵的声音了,就在他身后清清脆脆、温温柔柔的嚷着:“有就是没有!真就是假!存在就是不存在,最近的就是最远的……”他倏然回头,循声找寻。
  “鸵鸵!”他喊:“鸵鸵!”
  鸵鸵的声音在后面的山谷中回响,喜悦的、快乐的、开心的嚷着:“我的,你的,一切,一切,是我俩的一切,我俩的巴黎,我俩的木棉花!”
  “哦!鸵鸵!”他咬紧嘴唇,直到嘴唇流血了。他急急离开了那海浪,奔向岸边,奔向沙滩,奔着,奔着。一直奔到筋疲力竭,他倒在沙滩上,用手紧紧的抱住了头。哭吧!他开始哭了起来。不止为鸵鸵哭,为了许多他不懂的事而耶小伟,鸵鸵,小梅梅,和他们那懵懂无知的青春岁月!当那些岁月在他们手中时,几人珍惜。而今,走的走了,散的散了,如诗如画的鸵鸵,竟然会与世长辞了。
  他似乎又听到鸵鸵那银铃般的声音,在唱着那支她最心爱的歌“All Kinds ofEverything”
  “雪花和水仙花飘落,蝴蝶和蜜蜂飞舞,帆船,渔夫,和海上一切事物,
  许愿井,婚礼的钟声,
  以及那早晨的清露,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他用手蒙住耳朵。万事万物,万事万物,都因鸵鸵而存在。如今呢?不存在就等于存在吗?存在就等于不存在吗?鸵鸵啊!你要告诉我什么?或者,我永远追不上你的境界了!你的境界太远,太高,太玄了!鸵鸵!我本平凡!我本平凡!我只要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风呼啸着,浪扑打着,山顶的松籁,和海鸥的鸣叫,浪花的怒吼……万事万物,最后,全汇成了一支万人大合唱,汹汹涌涌,排山倒海般对他卷了过来:
  “匆匆,太匆匆!匆匆,太匆匆!”
  后记
  韩青在七月三十一日来访以后,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写这个故事了。或者,我也该让这故事在我记忆中藏上三年五载,再来提笔。但,我竟连一日的耽搁都没有,就在八月一日晚间,立刻提笔写起“匆匆,太匆匆”来。对我自己而言,这几乎是一项“奇迹”。我一向不肯很快的写“听来的故事”,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它,来吸收它,来回味它,直到我确认它能感动我,说服我,也确认它本身有力量能支持我从头一个字,写到最后一个字,我才会开始去写它。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是韩青的恳切,是鸵鸵在冥冥中协助,我居然这么快,这么毫不犹豫的提笔,而且,立刻,就把整个自我都投进去了。八月,天气正热,埋首书桌一小时又一小时,并不是很“享福”的事。可是,就和往常一样,我感动在我笔下的人物里,我感功在鸵鸵和韩青的热情里,我感动在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各种小节中,于是,我又忘记了自我。我在本书的“楔子”和“尾声”中,都已详细交代过本书的故事提供者,和资料来源。在这儿,我就不再赘述什么。我想,读者也不会再追问这故事的真实性。不过,我早就说过一句话,不论多么真实的故事,经过我重新整理,编辑,去芜存菁以后,故事的写实性或多或少要打相当大的折扣。毕竟,我并不在写“传记”,我只写一个“故事”,故事中令我感动的地方,我会强调的去描述,故事中有我自己不能接受的地方,我就会把它删除掉。因而,不论多么真实的小说,经过作者再写出来,总会与事实仍有段距离。不过,本书中所有引用的书信、日记、小诗、小笺……都出于鸵鸵和韩青的手笔,故事的进展,他完全依照他们的资料记载去进行的。
  从来没有一个故事,像“匆匆,太匆匆”带给我这么大的“震撼”力。这种“震撼”,并不单纯来自韩青和鸵鸵的恋爱,而更深刻的来自“生命”本身。我从没有一本书这么多次面对生命的问题。不该来的“生命”往往来了,不该走的生命又往往走了。我很渺小,我很无知,我也很困惑。这本书里,从韩青邻居老婆婆的死,太师母的死,小伟的死,到鸵鸵的死……我真写了不少死亡。这就是真实故事的缺点,那么多不可解的“偶然”都凑在同一本书里,而这些都是真的!对这些“死亡”,我困惑极了。我惋惜小伟,我惋惜鸵鸵,无法形容我惋惜得多么深刻。除了对“死亡”的困惑,我也不讳言对“生命”的困惑,例如小梅梅的存在与否,和这一代年轻人(当然,只是我书中的一小部份,绝不代表全体)的迷惘。哦,其实,难怪年轻人是迷惘的,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迷惘的。前不久,曾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报导,据统计,台湾的年轻人,死亡率竟高过老年人好多倍!那统计数字使我那么吃惊,那么不敢相信!据云,年轻人的“意外死亡”太多了,例如车祸、登山、游水、打架……我真不懂,这一代的年轻人为什么如此不珍惜自己呢?如此不爱护自己呢?就算不为自己而珍惜生命,也该体会“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呀!也该为那些爱自己的人着想呀!
  “匆匆,太匆匆”因为机缘的凑巧,中国时报发行美国版,向我邀稿甚急。所以,在全稿尚未完稿前,就在八月二十七日开始连载,九月号皇冠也同时推出。在这儿,我必须提一下,自从“匆匆,太匆匆”开始连载,有许多鸵鸵生前的至亲好友,都纷纷和我联系,并主动提出更多有关鸵鸵的资料。我在这儿,一并向鸵鸵的亲朋好友致敬致谢。因为本书的原始资料,来自韩青,更因为新资料提供出来时,本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所以,我没有再采用新资料,以免这本书中旁枝太多,而流于琐碎。不过,对那些提供资料的人,我仍深深感激。我的写作,一向是很累的。许多人看到我每年总有两本新着交出来,就认为我一定写得很“容易”。事实上,我的写作总是艰辛而又痛苦,这份“挣扎”,也只有我身边的人才能体会。“匆匆,太匆匆”也一样。面对满屋子的书信、资料、日记……我一面写,还要一面查资料。有些地方,实在不了解,就只好拨个长途电话去问韩青。韩青的合作非常彻底,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当我的问题触及他心中隐痛时(例如鸵鸵几度欲振翅飞去),他才会略有迟疑。不过,他依然尽力做到了坦白。当他知道我真的在写这故事了,他又惊又喜又高兴,他说:“我好像了了一件心事。今天我去上班时,居然注意到田里的秧苗,都是一片绿油油的,充满了清新和生机。好久以来,我都没有注意过我身边的事物了。”
  我听了,也很安慰。只是,我耽心他读到这本书时,会不会再勾起他心头的创伤?我也很担心,我笔下的韩青和鸵鸵,会不会写得很走样?我最担心的,是鸵鸵的家人亲友(或我不知道而未提及的人),会不会见书而伤情!以及书中其他有关的人物,会不会追怀往事而又增惆怅!果真如此,我很不安,我很抱歉,我也很难过。无论如何,我写此书时,是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情绪去写的。我爱鸵鸵,我爱书中每个人!我多希望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活着去爱,活着去被爱,活着去抓牢“幸福”!写完这个故事,我自己感触很深。生命之短暂,岁月之匆匆,人生,就有那么多“匆匆,太匆匆”!那么多的无可奈何!青春,爱情,生命……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东西,却不见得每个人都能珍惜它们。于是,我也感慨,我也怀疑,我也想问一句:“永恒”在哪里?什么东西名叫“永恒”?前两天在报上读到倪匡先生的一篇短文,结尾几句话是:
  “永恒的是日月星,人太脆弱了,不要企求永恒。”
  我有同感,真有同感!人,太脆弱了!
  “匆匆,太匆匆”总算完稿了。写完,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不知道鸵鸵泉下有知,是否能了解我写作时的虔诚?不知我笔下的木棉花,是否为鸵鸵心中的木棉花?这些日子来,看鸵鸵的信,看她那行云流水般的文字,看她那万种深情,千种恩爱的句子,看她那对自我心理变迁的披露,看她对“成长”和“人生”
  “社会”的种种见解……我不止一百次扼腕叹息,这样一个充满智慧,充满才华,充满热情的女孩,竟在花样年华中遽然凋谢,难道是天忌其才吗?
  真的,人,应该为爱自己的人珍惜生命,应该为爱自己的人珍惜感情。写完本书,我却真想对我不了解的人生、生命,和感情说一句:
  “匆匆,太匆匆,匆匆,太匆匆!”
  琼瑶
  一九八二年九月十六日午后
  写于台北可园
  
  

返回目录 上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