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变沉鱼-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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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漓一本正经地威胁他:“你信不信,我要杀你是易如反掌?”
白秀隽垂眸,然后勾着唇道:“好像不得不信。”
倒是没想过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姬君漓将手放下来,使他脱了桎梏,然后负着手道:“但我不会杀你。”很显然,溯时大人是早知道这个结果才有睡意的。
白秀隽森寒的冷目迸出几分火星,“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丫头。”姬君漓的脸色暗下几分,他又笑道,“乐湮现在显然在意我多过于你呢,你是不是害怕了?”
笑话,他怎么会怕?姬君漓本想冷笑嘲讽的,可是他怎么能骗过自己呢?他连溯时都骗不过,是啊,他怕得整颗心都在抖。
“随你怎么想。”姬君漓只能掩饰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压抑,“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轨之心,伤害她,我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墨色的瞳仁里无风无浪,可这话说得山雨巨啸,强势霸道、果决狠戾,令人无形中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
“我喜欢她,怎么会伤害她?”白秀隽笑得很无所谓。
喜欢……
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喜欢,是多么大的幸运……可惜姬君漓以前不知道。
他冰冷又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带一丝情感地走了。为了见乐湮,白秀隽自然要无奈地跟着他。
姬君漓让溯时飞往天南海北地去撒绿珠的骨灰,最后留了一小撮带给了狱中的石崇,石崇见了之后,只怅然若失地叹息,他见了五光十色还通人性的神鸟,并没有问姬君漓奇怪的来历,只是对溯时说了声:“多谢。”
偌大的金谷园一夕之间变成了荒园,这里曾经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便是短暂寄居于此的姬君漓等人也最终作别这层繁盛一时的庄园,踏上了下一站。
乐湮那时候走得匆忙,不知道去哪儿了,但那丫头的运气似乎总是不错,而且绝对是姬君漓的福星,至少每次只要依着她指定的时空,便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所需要的圣物。
他承认,她这只瞎猫还是有用多了。
姬君漓择了个良辰,在金谷园里吹出最后一支曲子,轩榭阁楼前立着一段黄昏,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林碧萧然,环堵如墙,《相思渡》残音衰减,将溪水奏得迷茫空阔,最后顺着乐湮所在的时空跌入了罅隙之中。
浑然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时代了。再度苏醒而来之时,白秀隽发现自己与姬君漓、碧珑正置于一所宅院之中,这里山水明秀,宅中花木交辉,小阁林立,碧水柳树情意相逗。
就连姬君漓也有点奇怪,明明他是算好了地方的。
然后再一闭眼,那圣物的气息便如江潮般溃决而下,浓烈深彻,心中疑窦顿生,肩上的溯时告诉他:主人,这里只怕就有芜英扇,咱们落脚儿再说。
姬君漓淡淡道:“你只想着吃睡,这里分明是有主儿,怎么落脚?”
碧珑捂着嘴儿一笑,这时有悠然的几道脚步声传来,长廊尽头几名女子私语道:“你说公主怎么那样啊,我们家王郎如此爱妻,她竟半分都不体谅,还说什么痴心一片呢。”
“要我说来,这夫人也真个可怜,怎么就遇到这么个情敌呢?”
“真是,有权有势就能随便欺侮人吗?王郎到底是琅琊王氏的人!”
“唉这话你就别说了,王家虽然是氏族大家,可皇上早就觊觎咱们经年日久了,这次除了替公主寻觅一如意郎君,只怕也是在借机敲打王郎呢。”
……
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碧珑与溯时都不大明白,白秀隽自然更是不明白。待那几个侍女转过转角来,姬君漓等人便退到了右边假山之后。嶙峋的一片怪石掩护是个绝佳的选择。
姬君漓心思通透,道了声:“原来如此。”
碧珑忍不住问道:“族长知道什么了?”
姬君漓不答,他已经知道芜英扇在谁身上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乐湮再说。那个笨丫头,明明就在这个时空,怎么又突然逃跑了呢?是不是,躲着他,想单独见白秀隽?
只是一想,姬君漓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东晋巡·芜英扇
第41章 王郗氏
彼时乐湮正躲在后厨房里大快朵颐,浑然没留意到此刻着紧担忧她的两个男人已经开始怀疑她出了什么事。她一面吃,一面满足地用袖子擦自己的嘴巴,喜滋滋地想到:没想到这个王夫人挺盛情的,她确实饿得挺厉害的。
不过这几日来,乐湮的胃被金谷园的山珍奇味养得益发刁钻,原本她不过是个战国末期的乡里丫头,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晓得所谓的珍馐是怎么个好吃法,就这点而言,她还真应该好好感谢姬君漓才对。
吃饱了,本在坐榻上垂足而坐的王夫人温柔地笑了笑,将早已准备好的水给她,乐湮用帕子擦了擦油腻的嘴,嘿嘿傻笑两声,趁着酒足饭饱,索性十足卖起傻劲儿来:“夫人,你真是菩萨心肠。”
王夫人如今大约二十多岁,也不算有多大年纪,偏生两鬓染霜,形容憔悴,任花黄敷面胭脂淡捈也无法掩饰苍白的神色,凹陷的双目慈和漂亮,浑身上下虽弱不禁风,但自带一股书卷清气,观之可亲。闻言,她只是笑了下,“你这丫头。”
乐湮和这个王夫人相识不过短短几日而已,但是对她的遭遇却是非常同情。据她所说,这个王夫人的丈夫,因为受到公主青睐,惹了点麻烦,所以将她暂时安置在别院。
这别院虽说僻静,却处处讲究,假山亭榭、楼阁玉阙,细处都看十分精致,像是浸染了世家大族的冉冉风流。
这王夫人虽然对于这个“麻烦”不愿多说,但稍微通透点的人都能猜到了,准是这个公主看上了她家相公,对着皇上连哭带求地硬要嫁给他,这两个人之间自是挤不下第三个人的,是以皇帝偏宠公主,要逼着王郎休妻。王郎与爱妻情深意笃,自然不答应,便现将夫人置于别院,自己暗中周旋。
只凭这几点,也很清楚了,这个王夫人闺名唤作郗道茂,而她的丈夫,则是东晋赫赫有名的大书法家王右军的儿子王献之,他也是个尽得王羲之书法真传且自有造诣的大书法家。
但很遗憾,那本《中华上下五千年》告诉乐湮,这个故事是个悲惨的故事,以王献之这种大名士,一生之中,若还有什么遗憾的难以遣怀之事的话,那必然只是与郗道茂离婚。只不过乐湮根据“桃叶渡”的典故得知,这个王献之只怕不是什么一往情深的主儿。
传说东晋书法家王献之有个爱妾叫“桃叶”,她往来于秦淮两岸时,王献之放心不下,常常都亲自在渡口迎送,并为之作《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从此渡口名声大噪久而久之南浦渡也就被称呼为桃叶渡了。
这诗中,这字里行间之中越是情意深笃便越发衬得他不像个好男人。
为什么呢?一个小妾而已,你作为一个大名士,口口声声说着爱妻爱妻呀的,怎么就休了妻呢,怎么就没妻子留下《桃叶歌》这种至少解解闷儿的破诗呢?每当郗道茂说到他那丈夫,乐湮总是忍不住要翻白眼儿。
郗道茂如今的神色很不好看,整个人恹恹的有气无力,说了几句话便眩晕得扶了扶额头,身侧的几个伶俐丫头便过来搀扶,将病弱的夫人引入房中,郗道茂这人温柔随和,待乐湮这个无父无母的外来客也是极好,便又吩咐了几个下人为她多收拾了一间屋子先住下。
夜里晚风微凉,门外一树粉瑞莹雪般的西府海棠娇艳,自习习风声之中峭立无端,楚楚有致,推开一扇院门,乐湮隐隐瞧见深黑暗处一片隐匿的玄衣衣角,穿缀蜀锦朱帛之处宛如铁笔勾勒的刚硬线条尤为醒目,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但只是一卷袍角而已,那人背抵着花树沉默无声,与夜色化在一处。
她蹙了蹙眉,想到姬君漓分明身畔已经有了一个碧珑,却好似还想一手再攥着一个她,不由得有些生气,正巧屋顶上又传来短而促的一道“嘘”声,乐湮惊奇,走出几步到院子里,一仰头,屋脊上白衣翩翩的男子笑着依着瓦砾,姿态俊美潇洒,从容风流。
乐湮好笑地低声道:“白公子什么时候学会做梁上君子了?”
白秀隽自屋脊上一跃而下,身形轻如白鹤,挺拔修长的腿只轻轻动了下,便已经施施然地走到了她的跟前,笑着扶一把她瘦削的肩,“丫头,最近吃得不少,怎么手感变了怎么多?”
手感……姬君漓闭了闭眼。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以前经常碰她?
姬君漓咬牙:会当杀此登徒子!
乐湮不动声色地将白秀隽的手拂落,然后嫣然笑道:“白家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啦?都没事吗?”
白秀隽的眉梢挑了挑,“你是问我,还是问你那个冰激凌哥哥?”
冰激凌哥哥……她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他。姬君漓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乐湮微微一笑,将白秀隽的臂弯勾住,讨好谄媚地摇了摇,“你自然没事啦,我又没见着他,自然要问一问,而且你知道,溯时那只笨蛋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了。”
一脸“被打败了”的白秀隽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髻,蓬松流泻而下的乌发宛如一溪水般深密,白秀隽情不自禁地捧着一绺长发来,印上了轻柔一吻。乐湮羞怯得手不能动,脚不能动,好似第一次被男人如此亲昵温柔地对待,她手足无措,任由那一吻由发丝直到发根轻盈落下,蜿蜒而上。
少女松软的发丝间有着沁幽的淡香,白秀隽深深嗅了一口,然后笑言:“你那个溯时朋友是只神鸟,倒是没有受伤,不过,你家那个冰激凌哥哥,好像……”好像什么?乐湮的心不可自已地提了提,却见白秀隽笑得有些邪恶,他揉着乐湮的发丝轻声道,“也没有事。”
说完,见乐湮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他佯作大感惊奇:“怎么,你还惦记着他?”
不消说白秀隽了,此刻,这个问题姬君漓本人也十分想知道,私心里希望她回答“是”,可是理智又希望她否认。
乐湮顿了顿,最后绞着手指,低头道:“你也知道,上次他为了救我……总之他救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心里虽然恨他,但也感激他,这种感觉很复杂……总之、总之我不希望他死是真的。”
这个回答,让姬君漓失望怅然,乐湮对他,又恨又感激么?可这两种,都不是他想要的,前者他觉得害怕,后者他觉得不够。他的一点私心,就是如此贪心。
白秀隽满意地勾唇道:“那么我呢?上次害得你的冰激凌哥哥掉下山崖,间接促成了他和你情敌的好事,你怪不怪我?”
“不怪。”这次乐湮回答得很干脆,“他喜欢上碧珑的话,那就是他这个人本身用情不专,你所做的事,不过就是做了个点燃药火的引子罢了,其实让我早点认清现实,我还要感激你。更何况,上次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就是你的那个手下实在……过分。”乐湮是明知道姬君漓就在附近,她故意说给他听的。
怎么可能不怪白秀隽呢?在他坠崖之后,她恨不得拿把刀直接杀了白秀隽。可是……姬君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