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刀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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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傅红雪笑了笑,站起转身欲走,白依伶一怔,开口问:“这么快就搜完了?”
“正如你所说的,该有的都被人找走了。”傅红雪淡淡他说:“看来这根头发是唯一的线索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白依伶望着离去的背影,沉思着。
三万马堂似乎仍沉睡在寂静中,看来慕容明珠死在傅红雪房里的事,还没有人发觉,如果让他们知道,一定又以为是他杀的。
——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这样子的,只要人们认为你做错了一件事,那么以后的事,就算你是对的,他们也认定你是错的,你就算有百口,也难辩解。
慕容明珠看见的人影是谁呢?他既然知道凶手不是傅红雪,早上为什么不说出来?是不是当时凶手也在场?慕容明珠的死,显然是凶手怕他泄密而灭口的,那么凶手为什么不在昨晚就杀了他呢?为什么要留到下午?凶手进入马芳铃的房间,并没有引起她的惊叫,显然凶手是她所熟悉的人,说不定昨晚的碰面,是他们早已约好的。
如果是约好的,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她呢?是为了什么理由杀她?马芳铃与傅红雪的房间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傅红雪因为在思考,所以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这一慢,他才能听见另一个脚步声,这个脚步声来自走廊左侧的迎宾处里。
脚步声虽轻微,却是碎步,通常都是女子才会有这种走路法。
这个念头刚起,傅红雪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淡如莲花。
多么熟悉的香味!
随着这股香味飘来了一声哀怨的叹息。
“唉!”
叹息声不长,却已紧紧地扣住了傅红雪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触角”。
这个声音……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傅红雪的脸上,不知是因为疑惑而泛起红晕?抑或是内心深处的那个触角被触动?窗子的宣纸上,慢慢地映出了一个纤细的人影,这个人影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傅。”
多么遥远的一声?却又是那么的近?多么虚幻的一声?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多久了?大概有千百年了吧?傅红雪眼前的回忆,就宛如刀出鞘般的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
同样的边城,同样的地方,那时才十八岁的傅红雪,带着一把经过诅咒的刀,和十八年的恨怨来到了这里。
那一夜,就在那一夜……那一夜回房后,傅红雪没有点灯的就躺在床上,他从小就已完全习惯黑暗。
黑暗中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只温暖、光滑、柔细的手。
傅红雪静静地躺着,让这只手握着他的手——没有握刀的一只手。
然后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梦幻般的声音,耳语般的低语:“小傅,我已等了很久。”
这是个温柔、甜美、年轻的声音。
这是少女的声音。
“你的确等了很久?”傅红雪冷冷地说。
“不错。”梦幻般的声音又响起:“只要你能来,我无论等多久都值得。”
那时傅红雪还不知道她是谁:“你已全都准备好了?”
“全都准备好了。”少女说:“无论你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就行。”
傅红雪什么都没有说,身体也没有动。
少女的手更轻,梦幻般的声音更柔:“我知道你要什么……”少女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找着了傅红雪的衣钮,她的手轻巧而温柔……傅红雪忽然已完全赤裸,屋子里没有风,但他的肌肤却如在凤中一样,已抽缩颤抖。
“你一直是个孩子,现在,我要你成为真正的男人。”少女的声音如梦呓:“因为有些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
少女的嘴唇温暖而潮湿,轻吻着傅红雪的胸膛,她的手在傅红雪的身体仿佛还余留着那只手的温暖,现在走廊上也没有风,但他的身子却已在颤抖,抖如春天里的莲花。
傅红雪凝注着窗户上的人影,那梦幻般的声音,在阳光下听来,竟和在黑暗中同样的温柔。
——那温柔而轻巧的手,那温暖而潮湿的嘴唇,那种秘密而甜蜜的欲望……这些本来都已遥远得犹如虚幻的梦境,但在这一瞬间,这一刻,忽然全都变得真实了。
傅红雪紧握着双手,全身都已因紧张兴奋而颤抖,但是他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窗户上的人影,冷漠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
窗户上的人影仿佛也感觉得到傅红雪眼中的热情,而抽悸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那如梦幻般的声音又响起:“十年了,你有没有忘记过我?”
怎么可能忘记?她是傅红雪的第一个女人,是他全心全意付出的人,虽然后来知道她对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已付出,又如何收回来?——如果你也会像他那样地付出过,那么你就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付出的感情,就宛如泼出的水一样,只能停止、而永远无法再收回。
三傅红雪的身子已不再颤抖了,火样热情的眸子也逐渐熄敛了下来,代之而来的是痛楚。
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痛楚。
十年来最不愿见到的人是她,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想的又全是她。
翠浓。
这名字如天边浮云般遥远,却又如影子般的跟随着傅红雪。
有过痛苦,当然也有过快乐,有过烦恼,也有过甜蜜,有多少次甜蜜的拥抱?多少次温柔的轻抚?虽然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但是那种激情后的刻骨铭心,魂牵梦索的情感,却如蛆般的附在他骨髓里,日夜不停地啃着他的骨髓。
多少次他想用酒来麻醉自己,但是真的能麻醉吗?真的能忘了吗?若是永远忘不了呢?忘不了又能如何?记得又如何?人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人之所以会有痛苦,那是因为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
你只有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
——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日已偏西,暮霭苍茫。
万马堂仿佛罩上了一层轻纱,窗户上的人影就仿佛图画中的水墨般朦胧。
“十年前你不该来,十年后你也不该再来。”人影轻轻他说:“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为什么呢?傅红雪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也没有他的亲人在,这里只有回忆。
痛苦的回忆!
他来到这里,为的只是去品尝那痛苦的回忆?傅红雪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但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十年前的万马堂虽已被你们毁了,但十年后的万马堂却是为了毁灭你们,而再度出现的。”她的声音虽然隔着窗子,却依然是那么的轻柔:“走,快点离开这里,小傅,这里的一切,绝对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
走?十年前的走,换来了十年的痛苦。
十年来他才深深体会到,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一种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仇恨令他想毁灭的,只不过是他的仇人,但这种感情却使得他想毁灭自己,想毁灭整个世界。
十年的痛苦,才让他知道一件事。
男女之间,有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你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会明白?“十年前我已错了一次。”傅红雪的眼睛里虽然有着痛楚,声音却是平静的:“今天我不想再错。”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十年前,我己错误地让你走,今天我又怎能再让你走呢?”
“你不能——”
显然的,她也知道傅红雪的意思,也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她已来不及阻挡了。
窗子一破,傅红雪的人已到了里面,但是任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翠浓。
傅红雪一落定,翠浓就鬼魅般的消失,迎宾处里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果不是这股香气存在,傅红雪一定会以为刚刚又是午夜梦回的幻境。
夕阳的余晖穿过已破了的窗子,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此刻他已不再有悲痛,也不再有激动了,他的脸又恢复了像是远山上的冰雪雕成的。
——一种从不溶化的冰雪。
他的头已低下,仿佛在看着刚刚她站立的地方,又仿佛在沉思。
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叶开也在沉思。
他的人虽然已回到了万马堂,却是在屋顶上沉思。
四叶开就坐在傅红雪的屋顶上,就坐在被一枪刺破的屋瓦旁,他双眼注视着破洞,房内的一切也尽在叶开的眼底。
被枪刺在地上的慕容明珠,此刻已不见了,房内也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曾有过打斗的痕迹,除了屋顶上的这个破洞。
慕容明珠的尸体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叶开移走的?如果是叶开,他为什么要移走尸体?如果不是,那么又是谁?这些问题,傅红雪连想都没有想,他离开了迎宾处,就直接回到房里,他当然也看见房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慕容明珠的尸体已不见了。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躺在床上,一躺下,就看见了叶开的一双眼。
叶开从破洞中看见傅红雪进来,看见他躺下,也看见傅红雪看见他,但是傅红雪却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叶开实在不能不佩服他。
“你是不是人?”
叶开不知何时已下了屋顶,而从门口走进,他就站在床前盯着傅红雪。
“你是不是狗?”傅红雪不答反问,也只有傅红雪才会用这样的句子来作回答。
“你房里起了这么大的变化,尸体忽然不见了,你一点也不惊讶?”叶开说。
“只有狗才会对尸体有兴趣。”傅红雪淡淡他说:“我就算不是人,也不可能会是狗吧?”
“你看见我在屋顶上,就知道我一定知道慕容明珠的尸体到了什么地方去?”叶开找了张椅子坐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明知道你会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问呢?”傅红雪说。
“如果我忽然问不想告诉你呢?”叶开说。
“那么我问了也是白问。”傅红雪忽然笑了:“那么你就不是叶开。”
听见这句话,叶开也笑了:“看来你很了解我。”
“彼此。”
叶开又笑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打开壶盖,对着嘴灌了一口,酒香立即溢满了房间。
“我离开萧别离后,忽然想起有件事要问你,就朝你的房间走来,在还没有到你的房间时,我听见了房内传出了一种不可能是你会弄的声音。”叶开说:“那是一种泼水的声音,所以我立即上了屋顶,一上屋顶就发现那个破洞,我从那个破洞里看见公孙断在搬动慕容明珠的尸体。”
“公孙断?”傅红雪微愣。
“是的。”叶开说:“公孙断一出房门,我当然跟了上去,但是在半路上,却看见你和一个女人走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女人是谁?”傅红雪说。
“本来是猜不到,可是等我看见她的脸时,我就知道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了。”
“哦?”傅红雪说:“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
“因为马芳铃不死,白依伶就无法出现。”叶开说。
傅红雪看着叶开,在等他的解释。
“死人虽然复活了,但活着的人的青春,却不可能永远停留。”叶开说:“十年前万马堂的人只剩下马芳铃一个人活着,经过了十年,岁月多少会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傅红雪同意地点点头。
“但是这次马空群他们的样子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老的样子都没有。”叶开说:“事情要和十年前一样,马芳铃就必须死,但是他们虽然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方法复活,却无法令岁月痕迹消失。”
“所以马芳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