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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潮漫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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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吸了口气,他拉着她的手往右跨出三大步,压下她的肩膀,半命令地道:“有块大石,乖乖坐下。”
  “喔……”摸索着坐在湖畔的大石上,她拢了拢披风,轻声道:“谢谢你,永劲。”
  他脸色阴沉,瞅着她清丽的侧脸好一会儿,忽又撇开视线。
  她心底又是一声叹息,不禁启口——
  “永劲,你、你避到这儿来也不是办法,老太爷不想过百二十岁的大寿,赖在九江不走,却也被永春、永丰他们几个使计给逼回来,你不想接手掌门的位子,我想……他们见不到你,一会儿也要过来寻你的。”
  他冷哼。“那就教他们来。我真要走,又有谁拦得住。”即便几位爷爷联手施展年家太极阵,也是困得了他一时,关不住他一世。
  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凤祥兰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早打定主意,今日便要离开此地。
  一张玉容瞬间惨白,她双膝发软,微微轻颤,若非此刻就坐在大石上,这回肯定真要跌倒。
  “永劲……你、你真要走了吗?”
  到头来,他仍是潇洒挥袖,不曾留连吗?
  不——不——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还能的!
  努力宁定心神,她颤着唇,哑声轻问:“……是……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他眉间皱折,一时间不能明暸,听她幽然又道——
  “永劲,若是……是为了年凤两家的婚约,你才如此厌恶『年家太极』掌门之位,我、我真的很抱歉……我想,我和年家族里的众人一样,对你全太一厢情愿了,却没顾及你的感受,永劲……我不是存心的……”错,她便是存心的,存心要他喜爱上她,存心赖他一世,存心要他拋不开、舍不去。
  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她还能做些什么的,怎能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去?
  不——不——她连望他一眼也要闪闪躲躲呵……
  彷佛教人同时制住周身大穴,年永劲胸中气血奔腾,却是施展不出,就如一只装满热油的大镬,底下柴火烧得猛炽,当头一面铁盖罩来,油在中心热灼滚泡,烧得他几要发狂,偏没法抑止。
  他气息粗嗄得吓人,掌心在灰袖里紧握成拳,瞪着她微垂的白额,终道:“跟你不相干。我说了,我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她恍若未闻,小手拧紧披风,眸中泛光,轻扬的脸容却犹带一丝笑——
  “永劲,你还是接了『年家太极』掌门的位子吧,至于那个婚约……你别当真了,要不,就当作是我毁约在先,我、我不嫁了。你不愿娶,我就不嫁了,咱们把那个婚约忘了吧……往后,你想娶哪家姑娘,就娶哪家姑娘……那、那姚家小姐是个极好的对象,你当真喜爱人家,我、我不会当你们的绊脚石……你……你娶了她吧……”
  痛啊……她又强让自己说反话,说得她喉头发酸、胸口发疼,差些就要沉不住气了。
  年永劲不可置信地瞠目,额角青筋跳动,斥道:“你说什么鬼话?!”
  她摇摇头。“我说真的…永劲……你别走,你、你不该走,我、我……该走的是我才对。”
  她惨惨一笑,泪珠静幽幽地顺颊滑落,那可是真伤着了心的证明,每一颗晶莹珠泪全是货真价实的情意。
  恼!
  气闷!
  一口血差些吐将出来!
  她的泪就有这样的本事,不出声就搅得他昏天暗地。
  “你早是年家的媳妇,又能走到哪里去?!”想走还没那么容易呢!他五官凌厉,脸色隐隐泛青,却是五内如焚。
  凤祥兰仍是摇头,沉默了会儿,掀唇低语,宛如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若我早是年家的媳妇儿,那么,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那……那海宁凤家是没脸再回去了,可开封这里却也不能再待的,永劲……将来你要成了亲,有了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我躲得远些,心里兴许就不难受了,我不能再待在这儿的……”微微一顿,似在沉吟,忽地,她唇角勾勃,嗓音仍轻——
  “或者,就找一座佛庵住下吧,吃斋念佛,住一辈子也未可知。”
  那不是出家吗?!
  该死的!她脑袋瓜里在转些什么东西?!
  年永劲越听越惊,不知她何时有这等念头,心一慌,双手猛地抓住她的上臂,居高临下地死瞪着她,瞪得两颗火爆眼珠都快滚落地了。
  “永、永劲……”他抓得好用力,她上臂怕是要痨青了,可她心里欢喜,明白他还是紧张她的,她心里欢喜呵……边想着,她鼻间发酸,眼眶跟着泛起热意。
  “你就住这儿,哪里也不许去!”他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这姑娘啊,存心要气得他吐血身亡才快活吗?!
  她那些话说得轻渺渺的,没丝毫重量,却如同无形的利刀狠砍过来,扫得他又惊又痛,魂险些吓掉。
  雪容仰起,她眸光如泓,那琼鼻轻轻掀动,芙颊隐约散发出香气,然后是那张樱嘴儿,唇瓣微分,暗吐幽兰。
  年永劲紧抓着她,心脏猛烈鼓动,冲动地俯下脸来,本以为两张嘴、四片唇便要胶着在一块儿了,他却在离那软唇三厘处猛地停顿下来,两人气息紊乱且粗嗄,灼灼地喷在对方脸肤上。
  老天……此时此际,凤祥兰如何再能装假?
  他的峻颜贴得好近,深瞳里窜着两把火,她被动地与他对视,心中小鹿横冲直撞,芳颊早教他的灼息煨烫。
  唉……他还在迟疑什么?
  蓦然间,他下颚线条绷得死紧,牙一咬,脸容撇开,同时放掉她的双臂。
  他还嫌眼前的事不够乱吗?!
  面对澄湖,年永劲大口、大口地吞吐气息,胸腔里的烦躁消散了些,脑中却是千头万绪,翻腾着她说过的那些言语——
  谁教我心里有你,便以为你心里也要有我,这才公平,却没去多想,情字向来由天不由人的……
  那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你说我多傻?谁教我偏偏喜爱你,你没错,错的是我……
  有别家的姑娘对你表白,那挺好的,不是吗?我想……我真该替你欢喜……
  当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
  这些年,岁月悄若无声地流转,在他胸房里到底留下了什么?怎么一牵扯上她,就全都乱了套?
  见他阴郁着脸,忽然举步要走,原本沉默不语的凤祥兰着急了,以为他当真狠下心,趁着众人尚未寻到此处,便要拋舍一切去完成他那个远游的梦。
  “永劲,别走啊!”
  她顾不得其它,从大石上跳起来想追上去,又怕他轻身功夫一使,人真要消失不见。
  不——她不要他走!没多想,她咬着银牙,纵身往守清湖里跳,哗啦一响伴随着惊呼,溅起不小的水花。
  “祥兰儿?!”年永劲倏地转回身,厉声大呼,几个箭步已飞将过来。
  “永……唔……”守清湖不算深,可湖底烂泥多,她绣鞋陡地一滑,站也站不稳,爬也爬不上来,接连被灌进好几口水。
  忽地,男子健臂捞住她的腰,硬是将她的小脚从烂泥里拔出,把她给抱上岸来。
  “祥兰儿……祥兰儿?!醒醒!老天……”跪在草地上,年永劲轻拍着她的颊,一臂犹牢牢地将她拥在胸前,紧张与关怀之情显而易见。
  她眉心拧起,蓦地呕出一口脏水,喘着气,在他的拍抚下接连将肚中的水尽数吐出,神志悠悠——
  “……永劲别、别走……你别走,该走的是我呀……”
  年永劲左胸痛得厉害。
  他适才并非要离开年家,而是思绪凌乱,没法再静伫不动,他仅是想在守清湖畔来回踱步,却教她误会了。
  “我没走。”他加紧力道拥住她,那瑟瑟发颤的娇躯让他心头又是一扯,再不能自己。
  年老太爷百二十岁的寿辰状况不少。
  先不说那位从头至尾完全采取不合作态度的顽童老太爷,反正热闹滚滚的前院大厅有年家几位交际手腕高绝的子弟撑着,怎么也顶得稳当当。
  最最无奈是年家的大爷,明已发帖邀了众位武林朋友,要在老太爷寿辰为他正名为十九代掌门,族中长辈在前厅没瞧见他的人影已是惴惴不安,家丁却慌慌张张地冲进大厅,当着各门各派的朋友面前大声嚷嚷,说是大爷要开溜,被祥兰小姐拦个正着,两人拉着、扯着,大爷不知怎地就把祥兰小姐推进守清湖里,吃了好几口水,正自昏迷。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年家族众也无心细问,只道年永劲心一横,真要溜之大吉。
  然而,好好一场盛事被自家人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已,“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正名之事,就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晚间,月色清明,夜来幽香。
  一道高大人影在镂花月形门前徘徊,忽地立定脚步,隔着一个小庭,双目幽幽地望着里边姑娘家的闺房,房中灯未熄,将那两名贴身丫鬟的身影淡淡地映在窗纸上。
  自将她救回,见四爷爷和永泽皆已赶来,又有丫鬟在旁服侍,他便将自个儿关在房里,想着那些教人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题。
  他性情不受牵绊,要走便走,要留就留,他一直这样以为。可这些年,他又为何长留于此?那远游的想望常在他胸口燃烧,却迟迟不去实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眉间微拧,往前踏出一步,却又顿下。
  从来不知自己也会如此犹豫不决。他内心苦苦笑了。
  突地,他双耳一动,迅速回首,便见一袭素衫身影立在几步之外。
  “进去瞧瞧吧,你肯去,祥兰儿心里肯定快活,人一快活,身体也就转好了。”年永春沉静道,朝月形拱门步近。
  年永劲不发一语,峻颊微显狼狈,今晚月华溶溶,月光下,他的神情无所遁形。
  见他旋身欲走,年永春不由得叹气。
  “永劲,别对不起祥兰儿。”
  那阴郁的灰影一顿,半转过身,两道目光深沉难解。
  “对不起她的人是你。”
  “我?”年永春愕然。
  “是。”年永劲语气哑而严峻,正抑制着怒火,不敢在这清静的夜中放纵。“你一走就是十年,把祥兰儿丢在这里,她、她……寻常姑娘在她这个年岁早已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偏偏她得苦等一桩婚约,白白蹉跎青春,你对不住她。”
  天地良心啊!
  年永春朗眉挑高,再次叹气,大大地叹气。
  “永劲,祥兰儿许的是『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从头到尾跟我半点关系也扯不上,她心早在你身上,苦等着一桩婚约,便是为你;白白蹉跎青春,那也是为你,旁人瞧得透彻,就你一个不能明白吗?”
  年永劲身躯一震,气息更是粗嗄,瞳底窜出火焰。
  年永春继而又道——
  “当初离家是为了成全你相祥兰儿,今时再返开封,一样是为了你们两人,那姚家姑娘的求亲闹得满城风雨,别瞧祥兰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她心里闷得很。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朝夕相处,你对祥兰儿果真无一丝男女情怀吗?硬把她推给旁人,你才开心快活吗?要你真允了姚娇娇的求亲,那不只对不住祥兰儿,也对不住你自个儿。”
  “我……”他头有些晕,脑中爆开点点火花,左胸一抽一抽的,紧了又松,松了后扯得更紧,宽额不知觉间渗出薄汗。
  他对她,果真无一丝男女情怀吗?
  一时间,他回答不出,却明白心里是怜惜她的,从那诡异的厌恶到如今真心的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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