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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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活不成,那时候你可别怪我。”张无忌摇头道:“我从小给坏人整治到大,越是整治,
越是硬朗。”那少女冷笑道:“别把话说得满了,咱们走着瞧罢。”
张无忌道:“待我腿伤好了,我便走得远远的,你就是想折磨我、害我,也找不到我
了。”那少女道:“那么我先斩断了你的腿,叫你一辈子不能离开我。”张无忌听到她冷冰
冰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到,这两句话绝非随口说说而已。那少女
向他凝视半晌,叹了口气,忽然脸色一变,说道:“你配么,丑八怪!你也配给我斩断你的
狗腿么?”蓦地站起身来,抢过他没吃完的烧鸡、羊腿、面饼,远远掷了出去,一口口唾沫
向他脸上吐去。张无忌怔怔的瞧着她,只觉她并非发怒,也不是轻贱自己,却是满脸惨凄之
色,显是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有心想劝慰几句,一时之间却想不出适当的言辞。
那村女见他这般神气,突然住口,喝道:“丑八怪,你心里在想甚么?”张无忌道:
“姑娘,你为甚么这般不高兴?说给我听听,成不成?”那少女听他如此温柔的说话,再也
无法矜持,蓦地里坐倒在他身旁,手抱着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张无忌见她肩头起伏,
纤腰如蜂,楚楚可怜,低声道:“姑娘,是谁欺侮你了?等我腿伤好了之后,我去给你出
气。”那少女一时止不住哭,过了一会才道:“没人欺侮我,是我生来命苦我自己又不好,
心里想着一个人,总是放他不下。”张无忌点点头,道:“是个年轻男子,是不是?他待你
很凶狠罢?”那少女道:“不错!他生得很英俊,可是骄傲得很。我要他跟着我去,一辈子
跟我在一起,他不肯,那也罢了,哪知还骂我,打我,将我咬得身上鲜血淋漓。”张无忌怒
道:“这人如此蛮横无理,姑娘以后再也别理他了。”那少女流泪道:“可……可是我心里
总放不下啊,他远远避开我,我到处找他不着。”张无忌心想:“这些男女间的情爱之事,
实是勉强不得。这位姑娘容貌虽然差些,但显是个至性至情之人。她脾气有点儿古怪,那也
是为了心下伤痛、失意过甚的缘故。想不到那男子对她竟是如此心狠!”柔声道:“姑娘,
你不用难过了,天下好男子有的是,又何必牵挂这个没良心的恶汉?”那少女叹了口长气,
眼望远处,呆呆出神。张无忌知她终是忘不了意中的情郎,说道:“那男子不过骂你打你,
可是我所遭之惨,却又胜于姑娘十倍了。”那少女道:“怎么啦?你受了一个美丽姑娘的骗
么?”张无忌道:“本来,她也不是有意骗我,只是我自己呆头呆脑,见她生得美丽,就呆
呆的看她。其实我又怎配得上她?我心中也从来没存甚么妄想。但她和她爹爹暗中却摆下了
毒计,害得我惨不可言。”说着拉起衣袖,指着臂膀上的累累伤痕,道:“这些牙齿印,都
是她所养的恶狗咬的。”那少女见到这许多伤疤,勃然大怒,说道:“是朱九真这贱丫头害
你的么?”张无忌奇道:“你怎知道?”那少女道:“这贱丫头爱养恶犬,方圆数百里地之
内,人人皆知。”张无忌点点头,淡然道:“是朱九真姑娘。但这些伤早好了,我早已不痛
了,幸好性命还活着,也不必再恨她了。”
那少女向他凝视半晌,但见他脸上神色平淡冲和,闲适自在,心中颇有些奇怪,问道:
“你叫甚么名字?为甚么到这儿来?”张无忌心想:“我自到中土,人人立时向我打听义父
的下落,威逼诱骗,无所不用其极,以致我吃尽了不少苦头。从今以后,‘张无忌’这人算
是死了,世上再没有人知道金毛狮王谢逊的所在了。就算日后再遇上比朱长龄更厉害十倍之
人,也不怕落入他的圈套,以致无意中害了我义父。”于是说道:“我叫阿牛。”那少女微
微一笑,道:“姓甚么?”张无忌心道:“我说姓张、姓殷、姓谢都不好,‘张’和‘殷’
两个字的切音是‘曾’字。”便道:“我……我姓曾。姑娘贵姓。”那少女身子一震,道:
“我没姓。”隔了片刻,缓缓的道:“我亲生爹爹不要我,见到我就会杀我。我怎能姓爹爹
的姓?我妈妈是我害死的,我也不能姓她的姓。我生得丑,你叫我丑姑娘便了。”张无忌惊
道:“你……你害死你妈妈?那怎么会?”那少女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
亲生的妈妈是我爹爹原配,一直没生儿养女,爹爹便娶了二娘。二娘生了我两个哥哥,爹爹
就很宠爱她。妈后来生了我,偏生又是个女儿。二娘恃着爹爹宠爱,我妈常受她的欺压。我
两个哥哥又厉害得很,帮着他们亲娘欺侮我妈。我妈只有偷偷哭泣。你说,我怎么办呢?”
张无忌道:“你爹爹该当秉公调处才是啊。”那少女道:“就因我爹爹一味袒护二娘,我才
气不过了,一刀杀了我那二娘。”张无忌“啊”的一声,大是惊讶。他想武林中人斗殴杀
人,原也寻常,可是连这个村女居然也动刀子杀人,却颇出意料之外。那少女道:“我妈见
我闯下了大祸,护着我立刻逃走。但我两个哥哥跟着追来,要捉我回去。我妈阻拦不住,为
了救我,便抹脖子自尽了。你说,我妈的性命不是我害的么?我爸爸见到我,不是非杀我不
可么?”她说着这件事时声调平淡,丝毫不见激动。张无忌却听得心中怦怦乱跳,自忖:
“我虽然不幸,父母双亡,可是我爹爹妈妈生时何等恩爱,对我多么怜惜,比之这位姑娘的
遭遇,我却又幸运万倍了。”想到这里,对那少女同情之心更甚,柔声道:“你离家很久了
么?这些时候便独个儿在外边?”那少女点点头。张无忌又问:“你想到哪儿去?”那少女
道:“我也不知道,世界很大,东面走走,西面走走。只要不碰到我爹爹和哥哥,也没甚
么。”
张无忌心中突兴同病相怜之感,说道:“等我腿好之后,我陪你去找那位……那位大
哥。问他到底对你怎样。”那少女道:“倘若他又来打我咬我呢?”张无忌昂然道:“哼,
他敢碰你一根寒毛,我决计不和他干休。”那少女道:“要是他对我不理不睬,话也不肯说
一句呢?”张无忌哑口无言,心想自己武功再强,也不能硬要一个男子来爱他心所不喜的女
子,呆了半晌,道:“我尽力而为。”那少女突然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似是听到了最可笑
不过的笑话。张无忌道:“甚么好笑?”那少女道:“丑八怪,你是甚么东西?人家会来听
你的话么?再说,我到处找他,不见影踪,也不知这会儿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你尽力而为,
你有甚么本事?哈哈,哈哈!”张无忌一句话本已到了口边,但给她这么一笑,登时胀红了
脸,说不出口。那少女见他嗫嗫嚅嚅,便停了笑,问道:“你要说甚么?”张无忌道:“你
笑我,我便不说了。”那少女冷冷的道:“哼,笑也笑过了,最多不过是再给我笑一场,还
会笑死人么?”张无忌大声道:“我对你是一片好心,你不该如此笑我。”那少女道:“我
问你,你本来要跟我说甚么话?”张无忌道:“你孤苦伶仃,无家可归。我跟你也是一般。
我爹爹妈妈都死了,也没兄弟姊妹。我本想跟你说,那个恶人若是仍然不理你,咱们不妨一
块作个伴儿,我也可陪着你说话解闷。但你既说我不配,我自然不敢说了。”那少女怒道:
“你当然不配!那恶人比你好看一百倍,聪明一百倍。我在这儿跟你歪缠,尽说些废话,真
是倒霉。”说着将掉在雪地中的羊腿烧鸡一阵乱踢,掩面疾奔而去。受了这么一顿好没来由
的排揎,张无忌却不生气,心道:“这姑娘真是可怜,她心中挺不好过,原也难怪。”忽见
那少女又奔回来,恶狠狠的道:“丑八怪,你心里一定不服气,说我相貌这般丑陋,居然还
瞧你不起,是不是?”张无忌摇头道:“不是的。你相貌不很好看,我才跟你一见投缘,倘
若你没变丑,仍像从前那样……”
那少女突然惊呼:“你……你怎知我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张无忌道:“今日你的脸,
比上次我见到你时又肿得厉害了些,皮色也黑了些。那不会生来便这样的。”那少女惊道:
“我……我这几天不敢照镜子。你说我是越来越难看了?”
张无忌柔声道:“一个人只要心地好,相貌美丑有何干系?我妈妈跟我说,越是美貌的
女子,良心越坏,越会骗人,叫我要加意小心提防。”那少女哪有心思去理他妈妈说过甚么
话,急道:“我问你啊,你上次见我时,我还没变得这般丑怪,是不是?”张无忌知道倘若
答应了一个“是”字,她必伤心难受,只是怔怔的望着她,心中充满了同情怜悯。
那少女见到他脸上神色,早料到他所要回答的是甚么话,掩面哭道:“丑八怪,我恨
你,我恨你!”狂奔而去。这一次却不再回转了。张无忌又躺了两天。晚上有头野狼边爬边
嗅,走近身来。张无忌一拳便将狼打死了。这野狼觅食不得,反而做了他肚中的食料。过了
数日,他腿伤已愈合大半,大约再过得十来天便可起立行走,心想那村女这一去之后从此不
会再来,只可惜连名字也没问她,又想:“她脸上容色何以会越变越丑,这事倒令人猜想不
透。”想了半日难以明白,也就不再去想,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睡到半夜,睡梦中忽听得
远处有几人踏雪而来。他立时便惊醒了,当下坐起身来,向脚步声来处望去。这晚上新月如
眉,淡淡月光之下,见共有七人走来,当先一人身形婀娜,似乎便是那村女。待那七人渐渐
行近,这人果然是那容貌丑陋的少女,可是她身后的六人却散成扇形,似是防她逃走。张无
忌微觉惊讶,心道:“难道她被爹爹和哥哥们拿住了?”他转念未定,那少女和她身后六人
已然走近。张无忌一看之下,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原来那六人他无一不识,左边是武青
婴、武烈、卫璧,右边是何太冲、班淑娴夫妇,最右边是个中年女子,面目依稀相识,却是
峨嵋派的丁敏君。张无忌大奇:“她怎么跟这些人都相识?难道她也是武林中人,识破了我
本来面目,便引他们来拿我,逼问我义父的下落?”想到此处,心下更无怀疑,不禁气恼之
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也来加害于我!”寻思:“眼下我双足不能动弹,这六人没一
个是弱者,说不定这村女的武功也强。我姑且屈服敷衍,答应他们去找我义父。待得双腿养
好了伤,再跟他们一个个算帐。”若在五年之前,他只是将性命豁出去不要而已,任由对方
如何加刑威逼,总是咬紧牙关不说,但此时一来年纪大了,心智已开,二来练成九阳真经后
神清心定,遇到危难能沉着应付,虽然强敌当前,却也丝毫不感畏惧,只是没想到那村女居
然也出卖自己,愤慨之中,不自禁的有些伤心,索性躺在地下,曲臂作枕,不去理会这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