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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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臂,上臂正中一点,如珊瑚,如红玉,正是处女的守宫砂。
张无忌精通医药,知道处子臂上点了这守宫砂后,若非嫁人或是失身,终身不退。他先
前听了静慧和贝锦仪的言语,尚自将信将疑,此刻亲眼得见,更无半分怀疑,霎时之间,心
中转了无数念头:“嫁宋青书为室云云,果然全无其事。她为甚么要骗我?为甚么存心气
我?难道当真是为了那‘当世武功第一’的名号?还是想试试我心中对她是否尚有情意?”
转念又想:“张无忌啊张无忌,周姑娘是害死你表妹的大仇人,她是处女也好,是人家的妻
室也好,跟你又有甚么相干?”但见周芷若实在怕得厉害,不忍便推开她。
周芷若伏在张无忌怀中,感到他胸膛上壮实的肌肉,闻到他身上男性的气息,渐渐镇
定,说道:“无忌哥哥,是你么?”张无忌道:“是我!你见到了甚么?干么怕成这样?”
周芷若突然又惊惶起来,哇的一声,热泪迸流,靠在他肩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
这时杨逍、韦一笑、静慧、殷梨亭等众人均已赶到,突然看到这等情景,相互使个眼
色,都悄悄的退了回去。在明教、武当派、峨嵋群侠心中,均盼周芷若与张无忌言归于好,
结为夫妇。各人于赵敏的昔日怨仇固难释然,又总觉赵敏是蒙古贵女,张无忌若娶她为妻,
只怕有碍兴复大业。周芷若哭了一阵,忽道:“无忌哥哥,有人追来么?”张无忌道:“没
有!是谁追你?是玄冥二老么?”周芷若道:“不!不是!你瞧清楚了,真的没人……不,
不是人……没甚么东西追来么?”张无忌微笑道:“青天白日之下,有甚么看不清楚的。”
他声转温柔,说道:“芷若,你连日使力过度,实在累狠了,想必头晕眼花,看错了甚
么。”周芷若道:“不会,决计不会的。我见了它三次,接连三次。”话声颤抖,兀有余
悸。张无忌道:“见到三次甚么?”
周芷若扶着他肩头,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回头望了一眼。望这一眼似是使了极大力气,
立即又转眼向着张无忌,见到他温柔关怀的神色,心中一酸,全身乏力,软倒在地,说道:
“无忌哥哥,我……我都是骗你的,倚天剑和屠龙刀是我盗的……殷……殷姑娘是我杀……
杀的,谢大侠是我下手点的穴道。我……我没嫁宋青书。我心中实在……实在自始至终,便
只有一个你。”
张无忌叹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是……可是你又何苦如此?”周芷若哭道:
“你却不知道我师父在万安寺的高塔之上,跟我说了些甚么。她将屠龙刀与倚大剑中的秘密
说与我知晓,要我立誓盗到宝刀宝剑,光大峨嵋一派。要我立下毒誓,假意与你相好,却不
许我对你真的动情……”
张无忌轻抚她手臂,想起当年亲眼见到灭绝师太发掌击毙纪晓芙,见她在大漠中立誓歼
灭明教,又见她手持倚天剑乱杀锐金旗旗下教众,直至后来大都万安寺塔下,她宁可身死,
也不愿受自己援手,可以想见她对明教怨毒之深,痛恨之切。周芷若既承她衣钵,受她遗
命,种种阴狠毒辣的行径,自必均是出于师父所嘱。他本性原是极易原谅旁人的过失,向来
不善记仇,又想到她幼时汉水舟中喂饭服侍之德,那日光明顶上恶斗何太冲夫妇及华山派高
矮二老,若不是她从旁指点,说不定自己当时便已死于非命;又想起她的所作所为虽然阴毒
狡猾,但实是出于对自己的深情,这时她楚楚娇弱,伏在自己怀中,不禁顿生怜惜之心,柔
声道:“芷若,你到底见到了甚么,竟这等害怕?”
周芷若霍地跃起,说道:“我不说。是那冤魂缠上了我,我自己作恶多端,原是当有此
报。我今日一切跟你说明白了,我……我已命不久长……”说着掩面疾走,向山下奔去。张
无忌茫无头绪,心想:“甚么冤魂缠上了她?难道是丐帮帮众复仇,装神弄鬼的来吓她
么?”慢慢在后跟去。只见她走入峨嵋派群弟子之中,贝锦仪取过一件外衣给她披上。周芷
若低声吩咐甚么,群弟子一齐躬身。
这时山下群雄又走掉了一大批,空闻、空智二人忙着送别。杨逍、范遥等人都聚到张无
忌身旁。张无忌道:“咱们也好走了。”只见周芷若走到空闻跟前,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空闻脸色大变,怔了一怔,随即摇头,意似不信。周芷若再说了几句话,忽地跪了下来,双
手合十,喃喃祷祝甚么。空闻神色庄严,口诵佛号。周颠道:“教主,此事你非得阻止不
可,不阻止不行。”张无忌道:“阻止甚么?”周颠道:“周姑娘要出家做和尚。她……她
身入空门,你可糟了。”杨逍冷笑道:“周姑娘就算出家,也只做尼姑,不会做和尚,哪有
拜少林僧为师之理?”周颠用力在自己额头上击了一记,说道:“对,对!我一时胡涂了。
那么周姑娘求空闻大师干甚么?一个少林派掌门,一个峨嵋派掌门,分庭抗礼,不用跪下
啊。”
只见周芷若站起身来,脸上略有宽慰之色。张无忌叹道:“别人的闲事,咱们不用多管
了。”回头说道:“敏妹,咱们该得走了。”哪知这一回头,却不见赵敏。
这些日来,赵敏伴在他的身旁,形影不离,张无忌微微一惊,问道:“赵姑娘呢?”心
中暗叫:“不妙,莫要芷若伏在我的怀中之时,给敏妹看到了,只道我旧情不断,竟尔舍我
而去?”忙打发人寻觅。烈火旗掌旗使辛然说道:“启禀教主,属下见赵姑娘下山去了!”
张无忌好生难过:“敏妹不顾一切的随我,经历了多少患难,我岂可负她?”当即向杨逍
道:“杨兄,此间事务,请你代我料理,我先走一步。”于是向空闻、空智告别,又别过俞
莲舟、张松溪、殷梨亭等人,向周芷若道:“芷若,好生保重,后会有期。”
周芷若低目垂眉,并不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数滴珠泪,落入尘土。张无忌展开轻
功,向山下疾驰。山道上一列数里,都是从少林寺归去的各路英雄,他不愿逐一招呼,从各
人身旁一晃即过,却始终不见赵敏的踪迹。一口气追出三十余里,天色将晚,道上人迹渐
稀,忽想:“敏妹工于计谋,她既有心避开我,多半不从大路行走。否则以我脚程之快,早
就赶上了。莫非她躲在少室山中,待我走后,她再背道而行?”一时心急如焚,顾不得饥
渴,在群山丛中又兜了转来,时时跃上树巅高坡,四下眺望。空山寂寂,唯见归鸦。
他直绕到少室山后,仍不见赵敏,心想:“不论如何,我对你此心不渝,纵然是天涯海
角,终究也要找到你。”这么一想,心下便即坦然,见东北角山坳里两株大槐树并肩耸立,
当下跃上树去,找到一根横伸的枝干,展身卧倒。劳累整日,多经变故,这一躺下,不久便
沉沉睡去。
睡到中夜,梦寐间忽听得数十丈外有轻轻的脚步之声,当即惊觉。其时一轮明月已斜至
西天,月光下见山坡上一人飘行极快,正向南行。那人背影纤细,一搦瘦腰,是个身材苗条
的女子。他大喜之下,一声“敏妹”险些儿便叫出口来,但立即觉察不对,那女子身形比赵
敏略高,轻功身法更大不相同,脚步轻灵胜于赵敏,飘忽处却又不及周芷若。他好奇心起:
“这少女深宵独行,不知为了何事?”本来此事与他毫不相干,更不愿去窥探人家姑娘的私
事,但不禁想到:“说不定能从这少女身上找到敏妹。倘若她与敏妹全然无关,我悄悄走开
便是了,原也无碍。还是别轻易放过任何线索为是。”于是扶着树干,轻轻溜下。他生怕被
那少女发觉,不敢近蹑,心想深宵跟踪一个不相识的少女,难免有轻薄之嫌。只见她穿一身
黑衣,正是往少林寺去,心道:“她即使跟敏妹无关,所图谋的也必是武林中之事。若她意
欲不利于少林,这件闲事我也得插手管上一管。”停步倾听,四下更无旁人,知那少女并无
后援。行了约莫一顿饭时分,那少女始终没回头一次。张无忌觉得她背影隐隐有些眼熟,似
乎从前曾经见过,心想:“是武青婴姑娘么?是峨嵋派哪一位女弟子么?”又行数里,少林
寺已然在望。那少女转过山坡,便到了寺旁。她放慢脚步,在树木山石间躲躲闪闪,显是生
怕给人发见踪迹。忽听得清磬数声,从少林寺大殿中传出,跟着梵唱声起,数百名僧人一齐
诵经。张无忌大奇:“少林僧人居然半夜三更还在念经,且是这许多僧人,难道在做甚么大
法事么?”那少女行止更加闪缩,又前行数十丈,已到了大殿之旁。忽听得脚步声轻响,那
少女在草丛中伏下,跟着四名少林僧手提戒刀禅杖,巡视过来。那少女待四僧走过,这才长
身,纵身一跃,已到了殿外长窗之旁。这一纵跃飘如飞絮,已是武林中一流的轻功。张无忌
见她双手没带兵刃,孤身一人,不像是到少林寺来生事的模样,要瞧明她究是何人,到底是
否相识,于是弯腰从她身后绕过,斜行到大殿西北角上。他自知此时处境十分尴尬,若被少
林寺中僧人知觉,以他身分,竟然深夜来寺窥探,对方纵然佯作不知,也是大损颜面,是以
加倍小心,一步一动,轻捷有如猫鼠。
这时殿中诵经声又起,他凑眼窗缝看去,见大殿上数百名僧人排列整齐,一行行的坐在
蒲团之上,各人身披黄袍,外罩大红金线袈裟,有的手执法器,有的合十低诵,正在做超度
亡魂的法事。他登即省悟:“这次英雄大会伤了不少人,元军攻山,双方阵亡更众。寺中僧
侣连夜为死者超度,愿他们往生极乐。”见空闻大师站在供桌前亲自主祭,他右首站的却是
个少女。张无忌一见,微微一惊,这少女正是周芷若。虽只见到她侧面,亦已看出她神色怔
忡不定,秀眉深蹙,若有深忧,心道:“是了。日间芷若在空闻大师面前跪倒,原来是求他
做法事,想必是她深深忏悔自己所作所为,她爪下剑底,伤的无辜太多。”凝目向供桌上瞧
去,只见中间一块灵牌之上写的赫然是“女侠殷离之灵位”七字。
张无忌一阵神伤,想起表妹身世之惨,对自己之一往情深,不由得怔怔的掉下泪来。
钟磬木鱼中,周芷若盈盈下拜,口唇微动,低声祷祝。张无忌运起神功,凝神倾听,依
稀听到:“殷姑娘……你在天之灵,好生安息……别来扰我……”他手扶墙壁,思潮起伏:
“表妹命丧于她剑底,固然命苦,但芷若内心深受折磨,所受痛苦,未必比表妹更少。”脑
海中突然隐隐涌起了当日在光明顶上听到明教教众所诵的几句歌来:“生亦何欢,死亦何
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周芷若缓缓站起身来,微一侧身,脸向
东首,突然脸色大变,叫道:“你……你……你又来了!”声音尖锐,压住了满殿钟磬之
声。张无忌顺着她目光瞧去,只见长窗上糊的窗纸不知何时破了,破孔中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来,满脸都是一条条伤痕。张无忌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