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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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韦陀、财神、东*君。众百姓喃喃念佛,有的便跪下膜拜。神像过完,手持金瓜金锤的
仪仗队开道,羽扇宝伞,一对对的过去。众百姓齐道:“皇上来啦,皇上来啦。”远远望见
一座黄绸大轿,三十二名锦衣侍卫抬着而来。张无忌凝目瞧那蒙古皇帝,只见他面目憔悴,
委靡不振,一望而知是荒于酒色。皇太子骑马随侍,倒是颇有英气,背负镶金嵌玉的长弓,
不脱蒙古健儿本色。
韩林儿在张无忌耳边低声道:“教主,让属下扑上前去,一刀刺死这鞑子皇帝,也好为
天下百姓除一大害?”张无忌道:“不成,你去不得,鞑子皇帝身旁护卫中必多高手,除非
是我去。”张无忌左首一人忽然说道:“不妥,不妥。以暴易暴,未见其可也。”
张无忌、韩林儿、周芷若齐吃一惊,向这人看去,却是个五十来岁的卖药郎中,背负药
囊,右手拿着个虎撑。那人双手拇指翘起,并列胸前,做了个明教的火焰手势,低声道:
“彭莹玉拜见教主。教主贵体无恙,千万之喜。”张无忌大喜,道:“啊,你是彭……”原
来那人便是彭莹玉,他化装巧妙,站在身旁已久,张无忌等三人竟未查觉。彭莹玉低声道:
“此间非说话之所。鞑子皇帝除他不得。”张无忌素知他极有见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伸手抓住了他左手轻摇数下。皇帝和皇太子过后,又是三千名铁甲御林军,其后成千成万的
百姓跟着瞧热闹。街旁众百姓都道:“瞧皇后娘娘,公主娘娘去。”人人向西涌去。周芷若
道:“咱们也去瞧瞧。”四人挤入人丛,随着众百姓到了玉德殿外,只见七座重脊彩楼耸然
而立,楼外御林军手执藤条,驱赶闲人。百姓虽众,但张无忌等四人既要挤前,自也轻而易
举,不久便到了彩楼之前。中间最高一座彩楼,皇帝居中而坐,旁边两位皇后,都是中年的
肥胖妇人,全身包裹在珠玉宝石之中,说不尽的灿烂光华,头上所戴高冠模样甚是诡异古
怪。皇太子坐于左边下首,右边下首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身穿锦袍,想必是公主了。张
无忌游目瞧去,只见左首第二座彩楼中,一个少女身穿貂裘,颈垂珠链,巧笑嫣然,美目流
盼,正是赵敏。这彩楼居中坐着一位长须王爷,相貌威严,自是赵敏的父亲汝阳王察罕特穆
尔。赵敏之兄库库特穆尔在楼上来回闲行,鹰视虎步,甚是剽悍。
此时众番僧正在彩楼前排演“天魔大阵”,五百人敲动法器,左右盘旋,纵高伏低,阵
法变幻极尽巧妙。众百姓欢声雷动,皆大赞叹。周芷若向赵敏凝望半晌,叹了口气,道:
“回去罢!”四人从人从中挤了出来,回到客店。彭莹玉向张无忌行参见之礼,各道别来情
由。张无忌问起谢逊消息,彭莹玉甫从淮泗来到大都,未知谢逊已回中原。他说起朱元璋、
徐达、常遇春等年来攻城略地,甚立战功,明教声威大振。韩林儿道:“彭大师,适才咱们
抢上彩楼,一刀将鞑子皇帝砍了,岂非一劳永逸?”“彭莹玉摇头道:“这皇帝昏庸无道,
正是咱们大大的帮手,岂可杀他?”韩林儿奇道:“鞑子皇帝昏庸无道,害苦了老百姓,怎
么反而是咱们大大的帮手?”彭莹玉道:“韩兄弟有所不知。鞑子皇帝任用番僧,朝政紊
乱,又命贾鲁开掘黄河,劳民伤财,弄得天怒人怨。咱们近年来打得鞑子落花流水,你道咱
们这些乌合之众,当真打得过纵横天下的蒙古精兵么?只因这胡涂皇帝不用好官。汝阳王善
能用兵,鞑子皇帝偏生处处防他,事事掣肘,生怕他立功太大,抢了他的皇位,因此不断削
减他兵权,尽派些只会吹牛拍马的酒囊饭袋来领兵。蒙古兵再会打仗,也给这些混蛋将军害
死了。这鞑子皇帝,可不是咱们的大帮手么?”这番话只听得张无忌连连点头称是。彭莹玉
又道:“咱们若是杀了鞑子皇帝,皇太子接位,瞧那皇太子的模样,倒是个厉害角色,就算
新皇帝也是昏君,总比他的胡涂老子好些。倘若他起用一批能征惯战的宿将来打咱们,那就
糟了。”张无忌道:“幸得大师及时提醒,否则今日我们若然鲁莽,只怕已坏了大事。”韩
林儿连打自己嘴巴,骂道:“该死,该死!瞧你这小子以后还敢胡说八道、乱出胡涂主意
么?”登时把张无忌、周芷若、彭莹玉逗得都笑了。彭莹玉又道:“教主是千金之体,肩上
担负着驱虏复国的重任,也不宜于冒大险,效那博浪之一击。属下见皇帝身旁的护卫之中,
高手着实不少,教主虽然神勇绝伦,但终须防寡不敌众。万一失手,如何是好?”张无忌拱
手道:“谨领大师的金玉良言。”周芷若叹道:“彭大师这话当真半点不错,你怎能轻身冒
险?要知待得咱们大事一成,坐在这彩楼龙椅之中的,便是你张教主了。”韩林儿拍手道:
“那时候啊,教主做了皇帝,周姑娘做了皇后娘娘,杨左使和彭大师便是左右丞相,那才教
好呢!”周芷若双颊晕红,含羞低头,但眉梢眼角间显得不胜欢喜。张无忌连连摇手,道:
“韩兄弟,这话不可再说。本教只图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功成身退,不贪富贵,那才
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彭莹玉道:“教主胸襟固非常人所及,只不过到了那时候,黄袍加
身,你想推也推不掉的。当年陈桥兵变之时,赵匡胤何尝想做皇帝呢?”张无忌只道:“不
可,不可!我若有非份之想,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周芷若听他说得决绝,脸色微
变,眼望窗外,不再言语了。四人谈了一会,用过酒饭,张无忌道:“我和彭大师到街上走
走,打听义父的消息。”他想韩林儿性子直,见到甚么不平之事,立时便会挥拳相向,闯出
祸来,便道:“韩兄弟,你和芷若今晚别出去了,便在客店中歇歇。”韩林儿道:“是,教
主诸多小心!”当下张无忌和彭莹玉言定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二鼓前回到客店会合。张无
忌出店后向西行去,一路上听到众百姓纷纷谈论,说的都是今日“游皇城”的热闹豪阔。有
人道:“南方明教造反,今日关帝菩萨游行时眼中大放煞气,反贼定能扑灭。”有人道:
“明教有弥勒菩萨保佑,看来关圣帝君和弥勒佛将有一场大战。”又有人说:“贾鲁大人拉
伕掘黄河,挖出一个独眼石人,那石人背上刻有两行字道:‘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
下反’,这是运数使然,勉强不来的。”
张无忌对这些愚民之言也无意多听,信步之间,越走越是静僻,蓦地抬头,竟到了那日
与赵敏会饮的小酒店门外。他心中一惊:“怎地无意之间,又来到此处?我心中对赵姑娘竟
是如此撇不开、放不下吗?”只见店门半掩,门内静悄悄地,似乎并无酒客。他稍一迟疑,
推门走进,见柜台边一名店伴伏在桌上打盹。走进内堂,但见角落里那张方桌上点着一枝明
灭不定的蜡烛,桌旁朝内坐着一人。这张方桌正是他和赵敏两次饮酒的所在,除了这位酒客
之外,店堂内更无旁人。那人听到脚步声,霍地站起,烛影摇晃,映在那人脸上,竟然便是
赵敏。她和张无忌都没料到居然会在此地相见,不禁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赵敏低声
道:“你……你怎么会来?”语声颤抖,显是心中极为激动。张无忌道:“我闲步经过,便
进来瞧瞧,哪知道……”走到桌边,见她对面另有一副杯筷,问道:“还有人来么?”赵敏
脸上一红,道:“没有了。前两次我跟你在这里饮酒,你坐在我对面,因此……因此我叫店
小二仍是多放一副杯筷。”张无忌心中感激,见桌上的四碟酒菜,便和第一次赵敏约他来饮
酒时一般无异,心底体会到了她一番柔情深意,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双手,颤声道:
“赵姑娘!”赵敏黯然道:“只恨,只恨我生在蒙古王家,做了你的对头……”突然之间,
窗外“嘿嘿”两声冷笑,一物飞了进来,拍的一声,打灭了烛火,店堂中登时漆黑一团。张
无忌和赵敏听到这冷笑之声,都知是周芷若所发,一时徬徨失措。耳听得屋顶脚步声细碎,
周芷若如一阵风般去了。赵敏低声道:“你和她已有白首之约,是吗?”张无忌道:“是,
我原不该瞒你。”赵敏道:“那日我在树后,听到你跟她这般甜言蜜语,恨不得立刻死了,
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生在这世上。那日我冷笑两声,她一报还一报,也来冷笑两声。可是……
可是你却没跟我说过半句教我欢喜的话儿。”张无忌心下歉仄,道:“赵姑娘,我不该到这
儿来,不该再和你相见。我心已有所属,决不应再惹你烦恼。你是金枝玉叶之身,从此将我
这个山村野夫忘记了罢。”赵敏拿起他手来,抚着他手背上的疤痕,轻声道:“这是我咬伤
你的,你武功再高,医道再精,也已去不了这个伤疤。你自己手背上的伤疤也去不了,能除
去我心上的伤疤么?”双臂搂住他的头颈,在他唇上深深一吻。
张无忌但觉樱唇柔软,幽香扑鼻,一阵意乱情迷。突然间赵敏用力一口,将他上唇咬得
出血,跟着在他的肩头一推,反身窜出了窗子,叫道:“你这小淫贼,我恨你,我恨你!”
韩林儿于张无忌、彭莹玉出店后,向周芷若道:“周姑娘,你早些安歇。”不敢多说一句
话,便站起身出房。周芷若微笑道:“韩大哥,你怕了我么?连在我面前多坐一会也不
肯。”韩林儿胀红了脸,忙道:“不,不!”脚步却迈得更加快了,一走进自己房中,立刻
带上房门,上了闩,心下怦怦乱跳,定了定神,躺在炕上,想到周芷若娇艳清丽的容颜,温
和柔软的话声,心道:“周姑娘日后成了教主夫人,我跟在教主身畔,好好的干,拚命立些
功劳。周姑娘一喜欢,就会说:“韩大哥,这一趟可辛苦你啦!’那时候啊,我韩林儿才不
枉了这一生。”他出了会神,微笑着朦胧睡去,睡到半夜,忽听得门上轻轻几下剥啄之声。
韩林儿翻身坐起,问道:“是谁?”只听得周芷若在门外说道:“是我。你开门,我有话跟
你说。”韩林儿道:“是,是。”赤足便去开门,拔去门闩,忙回身点亮了蜡烛。只见周芷
若双目红肿,神色大异,韩林儿吓了一跳,问道:“周姑娘,你……你……”底下的话便说
不下去了,突然灵机一动,飞奔出房,说道:“我去打水给你洗脸。”过不多时,赤着双
足,捧了一盆洗脸水进来。
周芷若凄然一笑,以手支颐,呆呆的望着烛火。韩林儿道:“你……你洗脸罢。”周芷
若一言不发,摇了摇头,忽然怔怔的流下泪来。韩林儿吓得呆了,垂手站着,不知她为何生
气烦恼,更不知她要跟自己说甚么话。
这般僵持良久,忽然啪的一声轻响,烛花爆了开来。周芷若身子一颤,从沉思中醒觉,
轻轻“嗯”的一声,站起身来。韩林儿大声道:“周姑娘,是谁对你不住,姓韩的这就拔刀
子找他去,我便是性命不要,也得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