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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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该当如何?”谢逊道:“我的儿媳妇有甚么妙计?”周芷若道:“那么咱们便别上这船
罢,跟那蒙古军官说,咱们在这儿住得很好,不想回中原去了。”谢逊笑道:“真是傻丫头
的傻主意。咱们不上船,敌人也决计放咱们不过。咱们把这艘船中的官兵尽数杀了,他们不
能再派十艘八艘来么?何况中原有多少大事,要无忌回去担当,怎能让他老死于这荒岛之
上?”周芷若俊脸通红,低声道:“还是义父出个主意罢,我们只听义父吩咐便是。”谢逊
略一沉吟,道:“须得如此如此。”张无忌和周芷若一听,齐称妙计。张无忌便到殷离墓前
祷祝一番,洒泪而别,这才上了大船。周芷若在岛上日长无聊,曾雕刻了不少小木马、小木
人儿,这时包了一个大包,负在背上。张无忌在舱内舱外巡查一过,果然并无赵敏在内,船
上也无碍眼人物,官兵、水手看模样均非身有武功之人。
座船拔锚扬帆之后,只驶出数十丈,张无忌反手一搭,已抓住拔速台右腕,另一手抽出
他腰间佩刀,架在他后颈,喝道:“你听我的号令,命梢公向东行驶!”拔速台大吃一惊,
颤声道:“张公……公子,小……小人没敢得罪你啊。”张无忌道:“你听我吩咐行事。稍
有违抗,我便砍下你的脑袋。”拔速台道:“是,是!”喝令道:“梢……梢公!快……快
向东行驶。”梢公依言转舵。那船横掠小岛,向东驶去。张无忌喝道:“你蒙古人意欲谋害
于我,我已识破你们诡计,快快招来!若有虚言,小心你的性命。”说着举起右掌,往船边
上一拍,木屑纷飞,船边登时缺下一大块来。船上官兵见到,无不骇然。拔速台道:“公子
明鉴:小人奉上司之命,迎接公子回去,此外更无别情。小人……小人只盼立此功劳,得蒙
上司升赏,实无半分歹意。”
张无忌见他说得诚恳,料非虚言,于是放开他手腕,走到船头,左手提起一只铁锚,右
手又提起一只铁锚,喝道:“众人看清楚了!”双手一扬,两只大铁锚一齐飞向半空。众官
兵哗的一声,齐声惊喊。待两只大铁锚落将下来,张无忌使出挪移乾坤的心法,双手一掠一
推,两只铁锚又飞了上去。如此连飞三次,他才轻轻接住,将两只铁锚放在船头。蒙古人从
马上得天下,最佩服武勇之士,见他武功如此惊人,一齐拜伏,再也不敢稍起异心。
梢公遵依张无忌命令,驾船东驶,直航入大洋之中,一连三天,所见唯有波涛接天。谢
逊料得赵敏所遣的炮船必在闽粤一带海面守候巡视,现下座船航入大洋已远,决不至和炮船
相遇,到第五日上,才命梢公改道向北。这一向北,更接连驶了二十余日,凭他赵敏聪明十
倍,也难猜到此船的所在,于是再命梢公折向西行,航返中土。这一个多月之中,张无忌等
不是取用自携的食物,便是捕捉海中鲜鱼为食,于船上饮食绝不沾唇。这一日午间,遥见西
方出现了陆地。蒙古官兵航海已久,眼见归来,尽皆欢呼。到得傍晚,那大船已停泊岸旁。
这一带都是山石,海水甚深,大船可直泊靠岸。谢逊道:“无忌,你上岸去瞧瞧,这是甚么
地方。”张无忌答应了,飞身上岸。一路行去,只见四下里都是绿油油的森林,地下积雪初
融,极是泥泞。走了一阵,树木更加荫深,一株株参天古松,都是数人方能合抱。他飞身上
了一株高树,但见四下树木无边无际,竟是到了林海之中,再无人迹。他想便再向前也是如
此,当下回向船来。尚未走到岸旁,忽听得一声惨呼,声音极是凄厉,正是从船上发出。他
吃了一惊,飞奔而回,扑上船头。只见满船横七竖八,尽是蒙古官兵的尸首,自拔速台以
下,个个尸横船中,谢逊和周芷若好端端的站着,却不见敌人的踪影。张无忌惊问:“义
佼,芷若,你们没事罢?敌人到哪里去了?”谢逊道:“甚么敌人?你见到敌踪么?”张无
忌道:“不!这些蒙古人……”谢逊道:“是我和芷若杀的。”张无忌更是惊奇道:“想不
到这些鞑子一回中土,便胆敢起意害人。”谢逊道:“他们没敢起意害人,是我杀了灭口。
这些人一死,赵敏便不知咱们已回中土。从此她在明里,咱们在暗里,找她报仇便容易多
了。”
张无忌倒抽了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来。谢逊淡淡的道:“怎么?你怪我手段太辣么?
鞑子官兵是咱们敌人,用得着以菩萨心肠相待么?”张无忌不语,心想这些人对自己一直服
侍唯谨,未有丝毫怠忽,虽说是敌人,但如此杀绝,总觉心中过意不去。谢逊道:“常言道
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已不伤人,人便伤己。那赵敏如此对待咱们,咱们便当以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无忌道:“义父说的是。”但见到拔速台等人的尸身,忍不
住便要流下泪来。
谢逊道:“放一把火,将船烧了。芷若,搜了尸首身上的金银,捡三把兵刃防身。”
两人在船上放了火,分别跃上岸来。这船船身甚大,直烧到半夜,方始烟飞火灭,连众
人尸首一齐化灰沉入海底。张无忌见这么一来,干手净脚,再无半点痕迹,心想义父行事虽
然狠辣了些,毕竟是老江湖,非己所及。
三人胡乱在岸旁睡了一觉,次晨穿林向南而行。走到第二日上,才遇到七八个采参的客
人,一问之下,原来此地竟是关外辽东,距长白山已然不远。
待得和那些采参客人分手,周芷若道:“义父,是否须得将他们杀了灭口?”张无忌喝
道:“芷若你说甚么?这些采参客人又不知咱们是谁。难道咱们此后一路上见一个便杀一个
么?”周芷若窘得满脸通红,张无忌一生之中,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话。谢逊道:
“依我原意,也是要将这些采参客人杀了。教主既不愿多伤人命,咱们快些设法换了衣服,
免露痕迹。”
当下三人快步而行,走了两日,才出森林。又行一日,见到一家农家,张无忌取出银
两,向农民购买衣服。但那农家极是贫寒,并无多余衣服可以出让,接连走了七八家人家,
三人方凑齐了三套污秽不堪的衣衫。周芷若素来爱洁,闻到衣裤上陈年累积的臭气,几欲作
呕。谢逊却十分欢喜,命二人用泥将脸涂污。张无忌在水中一照,只见已活脱成了辽东一
丐,赵敏便对面相逢,也未必相识。
一路南行,进了长城,这日来到一处大镇甸上。三人走向镇上一处大酒楼,张无忌摸出
一锭三两重的银子,交在柜上,说道:“待咱们用过酒饭,再行结算。”他怕自己衣衫褴
褛,酒楼中不肯送上酒饭。岂知那掌柜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双手将银两奉还,说道:“爷
们光顾小店,区区酒水粗饭,算得甚么?由小店作东便是。”张无忌很是诧异,坐定后,低
声问周芷若道:“咱们身上可露出了甚么破绽?怎地这掌柜的不肯收受银子?”周芷若细查
三人身上衣服形貌,宛然是三个乞丐,那里有甚么形迹败露?谢逊道:“我听那掌柜的语气
之中,颇存惧意,咱们小心些便是。”只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七个人来,说也凑巧,竟
然也都是乞丐的打扮。这七人靠着窗口大模大样的坐定。只见店小二恭恭敬敬的上前招呼,
口中爷前爷后,当他们是达官贵人一般。张无忌见这些乞丐有的负着五只布袋,有的负着六
只,都是丐帮中职司颇高的弟子。店小二将酒菜吩咐了下去,尚未送上,又有六七名丐帮弟
子上来。片刻之间,酒楼上络络绎绎来了三十余名丐帮帮众,其中竟有三人是七袋弟子。张
无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丐帮今日在此集会,酒楼掌柜误会他三人也是丐帮中人,低声向谢
逊道:“义父,咱们还是避开这里罢,免得多惹事端,丐帮到的人可不少。”正在此时,店
小二送上一大盘牛肉,一只烧鸡,五斤白酒。谢逊腹中正饿,多月来从未好好的饱餐过一
顿,闻到烧鸡的香味,食指大动,说道:“咱们闷声不响的吃了酒肉便行,又碍他们甚么事
了?”说着端起碗来,骨嘟嘟的喝了半碗白酒,心道:“天可怜见,谢逊流落海外二十余
年,直至今日,方得重尝酒味。”这白酒烈而不醇,乃是常酿,在他却是如饮醍醐,似喝琼
浆。他吁了口长气,只感说不出的快美舒畅,将一碗白酒都喝干了,忽然低声道:“小心,
两个大本领的人物来啦!”张无忌听到楼梯上的脚步之声,果然上楼来的两人武功了得。那
两人一走上楼梯顶口,哗喇喇一阵响,楼上群丐一齐站起。谢逊作个手势,三人也站起相
迎。他三人坐在靠里偏角,和众人一齐坐着,并不惹眼,但当人人都站起身来,他三人倘若
仍是坐着不动,只怕当场便有乱子。张无忌见第一人中等身材,相貌清秀,三络长须,除了
身穿乞丐服色之外,神情模样似个不第秀才。后面那人满脸横肉,虬髯戟张,相貌十分凶
猛,只须再黑三分,活像是关公身旁执大刀的周仓。这二人都是五十多岁年纪,胡须均已花
白,背上各负九只小小的布袋。这九只袋子只是表明他们身分,形体甚小,很难装甚么物
事。
张无忌心下寻思:“丐帮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听太师父言道,昔日丐帮帮主洪七公仁
侠仗义,武功深湛,不论白道黑道,无不敬服。其后黄帮主、耶律帮主等也均是出类拔萃的
人物,但数十年来主持非人,丐帮声望大非昔比。现任帮主史火龙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不知
其人如何。这二人背负九袋,在丐帮中除了帮主而外,当以他二人位份最尊。那日灵蛇岛
上,丐帮中人来夺义父的屠龙刀,不知和他二人也有牵连么?”这一次屠龙刀和倚天剑为赵
敏盗去,那六根圣火令却仍在张无忌怀中,没有失落,想是赵敏忌惮他武功太强,生怕他中
了十香软筋散后仍有出奇的本领,不敢到他怀中搜索。张无忌眼见丐帮势众,不敢大意,伸
手怀中,摸了摸六根圣火令。两名九袋长老走到中间一张大桌旁坐下。群丐纷纷归坐,吃喝
起来,伸手抓菜,捧碗喝汤,吃得狼藉一团。张无忌和谢逊留神倾听,想听那两个九袋长老
说些甚么。不料他二人尽是饮酒吃菜,除了说些“你来一碗”“这牛肉很香”之类,一言不
涉及正事。待得两名龙头长老食毕下楼,群丐也已酒醉饭饱,一哄而散。谢逊待群丐散尽,
低声道:“无忌,你瞧如何?”张无忌道:“丐帮这许多人物在此聚会,决不会大吃大喝一
顿便算。我猜他们晚间在僻静之处定然再行聚集,商量正事。”谢逊点头道:“必是如此,
丐帮向来与本教为敌,焚烧光明顶便有他们的份,又曾派人来夺我屠龙刀。咱们须得打探明
白,瞧他们是否另有图谋本教的奸计。”
三人下楼到柜面付帐,掌柜的甚是诧异,说甚么也不肯收张无忌心想:“丐帮闹得这里
的酒馆酒楼都吓怕了,吃喝不用付钱。只此一端,已可知他们平素的横行不法。”三人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