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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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宗维侠见说话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丝毫不以为意,伸手推出,要将他推在一旁,以
便上前打死殷天正。张无忌见他伸掌推到,便随手一掌拍出,呯的一响,宗维侠倒退三步,
侍要站定,岂知对方这一掌雄浑无比,仍是立足不定,幸好他下盘功夫扎得坚实,但觉上身
直往后仰,急忙右足在地下一点,纵身后跃,借势纵开丈余。落下地来时,这股掌势仍未消
解,又踉踉跄跄的连退七八步,这才站定。这么一来,他和张无忌之间已相隔三丈以上。他
心中惊怒莫名,旁观众人却是大惑不解,都想:“宗维侠这老儿在闹甚么玄虚,怎地又退又
跃,跃了又退,大捣其鬼?”便是张无忌自己,也想不透自己这么轻轻拍出一掌,何以竟有
如许威力。宗维侠一呆之下,登时醒悟,向俞莲舟怒目而视,喝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怎
地暗箭伤人?”他料定是俞莲舟在暗中相助,多半还是武当诸侠一齐出手,否则单凭一人之
力,不能有这么强猛的劲道。俞莲舟给他说得莫名其妙,反瞪他一眼,暗道:“你装模作
样,想干甚么?”宗维侠大步上前,指着张无忌喝道:“小子,你是谁?”张无忌道:“我
叫曾阿牛。”一面说,一面伸掌贴在殷天正背心“灵台穴”上,将内力源源输入。他的九阳
真气浑厚之极,殷天正颤抖了几下,便即睁开眼来,望着这少年,颇感奇怪。张无忌向他微
微一笑,加紧输送内力。片刻之间,殷天正胸口和丹田中闭塞之处已然畅通无阻,低声道:
“多谢小友!”站起身来,傲然道:“姓宗的,你崆峒派的七伤拳有甚么了不起,我便接你
三拳!”
宗维侠万没想到这老儿竟会又是神完气足的站起身来,眼看这个现成便宜是不易捡的
了,忌惮他“鹰爪擒拿功”的厉害,便道:“崆峒派的七伤拳既然没甚么了不起,你便接我
三招七伤拳吧!”他盼殷天正不使擒拿手,单是拳掌相对,比拚内力,那么自己以逸待劳,
当可仗七伤拳的内劲取胜。张无忌听他一再提起“七伤拳”三字,想起在冰火岛的那天晚
上,义父叫醒自己,讲述以七伤拳打死神僧空见之事,后来他叫自己背诵七伤拳的拳诀,还
因一时不能记熟,挨了他好几个耳光。这时那拳诀在心中流动,当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要
知天下诸般内功,皆不逾九阳神功之藩篱,而乾坤大挪移运劲使力的法门,又是集一切武功
之大成,一法通,万法通,任何武功在他面前都已无秘奥之可言。只听殷天正道:“别说三
拳,便接你三十拳却又怎地?”他回头向空智说道:“空智大师,姓殷的还没死,还没认
输,你便出尔反尔,想要倚多取胜吗?”
空智左手一挥,道:“好!大伙儿稍待片刻,又有何妨!”原来殷天正上得学明顶后,
见杨逍等人尽皆重伤,己方势力单薄,当下以言语挤住空智,不得仗着人多混战。空智依着
武林规矩,便约定逐一对战。结果天鹰教各堂各坛、明教五行旗,及光明顶上杨逍属下的雷
电风云四门中的好手,还是一个个非死即伤,最后只剩下殷天正一人。但他既未认输,便不
能上前屠戮。张无忌知道外公虽比先前好了些,却万万不能运劲使力,他所以要接宗维侠的
拳招,只不过是护教力战,死而后已,于是低声道:“殷老前辈,待我来替你先接,晚辈不
成时,老前辈再行出马。”殷天正已瞧出他内力深厚无比,自己便在绝无伤势之下,也是万
万不及,但想自己为教而死,理所当然,这少年不知有何干系,他本领再强,也决计敌不过
对方败了一个又来一个、源源不绝的人手,到头来还不是和自己一样,重伤力竭,任人宰
割,如此少年英才,何必白白的断送在光明顶上?当下问道:“小友是哪一位门下,似乎不
是本教教徒,是吗?”张无忌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晚辈不属明教,不属天鹰教,但对老
前辈心仪已久,今和前辈并肩抗敌,乃是份所应当。”殷天正大奇,正想再问,宗维侠又踏
上一步,大声道:“姓殷的,我第一拳来了。”
张无忌道:“殷老前辈说你不配跟他比拳,你先胜得过我,再跟他老人家动手不迟。”
宗维侠大怒,喝道:“你这小子是甚么东西?我叫你知道崆峒派七伤拳的厉害。”张无
忌寻思:“今日只有说明圆真这恶贼的奸诈阴谋,才能设法使双方罢手,若是单凭动手过
招,我一人怎斗得过六大门派这么多英雄?何况武当门下的众师伯叔都在此地,我又怎能跟
他们为敌?”当下朗声说道:“崆峒派七伤拳的厉害,在下早就久仰了。少林神僧空见大
师,不就是丧生在贵派七伤拳之下么?”他此言一出,少林派群相耸动,那日空见大师丧身
洛阳,尸身骨骼尽数震断,外表却一无伤痕,极似是中了崆峒派“七伤拳”的毒手。当时空
闻、空智、空性三僧密议数日,认为崆峒派眼下并无绝顶高手,能打死练就了“金刚不坏
体”神功的空见师兄,虽然空见的伤势令人起疑,但料想非崆峒派所能为。后来空智又曾率
领子弟暗加访查,得知空见大师在洛阳圆寂之日,崆峒五老均在西南一带。既然非五老所
为,那么崆峒派中更无其他好手能对空见有丝毫损伤,因此便将对崆峒派起的疑心搁下了。
何况当时洛阳客房外墙上写着“成昆杀神僧空见于此墙下”十一个大字,少林派后来查知冒
名成昆做下无数血案的均是谢逊所为,那更是半点也没疑惑了。众高僧直至此时听了张无忌
这句话,心下才各自一凛。宗维侠怒道:“空见大师为谢逊恶贼所害,江湖上众所周知,跟
我崆峒又有甚么干系?”张无忌道:“谢谢前辈打死神僧空见,是你亲眼瞧见了么?你是在
一旁掠阵么?是在旁相助么?”宗维侠心想:“这乞儿不像乞儿、牧童不似牧童的小子,怎
地跟我缠上了?多半是受了武当派的指使,要挑拨崆峒和少林两派之间的不和。我倒要小心
应付,不可入了人家圈套。”因此他虽没重视张无忌,还是正色答道:“空见神僧丧身洛
阳,其时崆峒五老都在云南点苍派柳大侠府上作客。我们怎能亲眼见到当时情景?”
张无忌朗声道:“照啊!你当时既在云南,怎能见到谢前辈害死空见大师?这位神僧是
丧生在崆峒派的七伤拳手下,人人皆知。谢老前辈又不是你崆峒派的,你怎可嫁祸于人?”
宗维侠道:“呸!呸!空见神僧圆寂之处,墙上写着‘成昆杀空见神僧于此墙下’十一个血
字。谢逊冒着他师父之名,到处做下血案,那还有甚么可疑的?”
张无忌心下一凛:“我义父没说曾在墙上写下这十一个字。他一十三拳打死神僧空见
后,心中悲悔莫名,料来决不会再写这些示威嫁祸的学句。”当下仰天哈哈一笑,说道:
“这些字谁都会写,墙上虽然有此十一个字,可有谁亲眼见到谢前辈写的?我偏要说这十一
个字是崆峒派写的。写字容易,练七伤拳却难。”他转头向空智说道:“空智大师,令师兄
空见神僧确是为崆峒派的七伤拳拳力所害,是也不是?金毛狮王谢逊前辈却并非崆峒派,是
也不是?”
空智尚未回答,突然一名身披大红袈裟的高大僧人闪身而出,手中金光闪闪的长大禅杖
在地下重重一顿,大声喝道:“小子,你是哪家哪派的门下?凭你也配跟我师父说话。”这
僧人肩头拱起,说话带着三分气喘,正是少林僧圆音,当年少林派上武当山兴问罪之师,便
是他力证张翠山打死少林弟子。张无忌其时满腔悲愤,将这一干人的形相牢记于心,此刻一
见之下,胸口热血上冲,满脸胀得通红,身子也微微发抖,心中不住说道:“张无忌,张无
忌!今日的大事是要调解六大门派和明教的仇怨,千万不可为了一己私嫌,闹得难以收拾。
少林派的过节,日后再去算帐不迟。”虽然心中想得明白,但父母惨死的情状,霎时间随着
圆音的出现而涌向眼前,不由得热泪盈眶,几乎难以自制。
圆音又将禅杖重重在地下一顿,喝道:“小子,你若是魔教妖孽,快快引颈就戮,否则
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来难为于你,即速下山去罢!”他见张无忌的服饰打扮绝非明教
中人,又误以为他竭力克制悲愤乃是心中害怕,是以有这几句说话。张无忌道:“贵派有一
位圆真大师呢?请他出来,在下有几句话请问。”圆音道:“圆真师兄?他怎么还能跟你说
话?你快快退开,我们没空闲功夫跟你这野少年瞎耗。你到底是谁的门下?”他见张无忌适
才一掌将名列崆峒五老的宗维侠击得连连倒退,料想他师父不是寻常人物,这才一再盘问于
他,否则此刻屠灭明教正大功告成之际,哪里还耐烦跟这来历不明的少年纠缠。张无忌道:
“在下既非明教中人,亦非中原哪一派的门下这次六大门派围攻明教,实则是受了奸人的挑
拨,中间存着极大的误会,在下虽然年少,倒也得知其中的曲折原委,斗胆要请双方罢斗,
查明真相,谁是谁非,自可秉公判断。”他语声一停,六大派中登时爆发出哈哈、呵呵、嗬
嗬、哗哗、嘻嘻……各种各样大笑之声。数十人同声指斥:“这小子失心疯啦,你听他这么
胡说八道!”“他当自己是甚么人?是武当派张真人么?少林派空闻神僧么?”“哈哈,哈
哈”“他发梦得到了屠龙宝刀,成为武林至尊啦。”“他当咱们个个是三岁小孩儿,呵呵,
我肚子笑痛了!”“六大门派死伤了这许多人,魔教欠下了海样深的血债,嘿嘿,他想三言
两语,便将咱们都打发回去……”峨嵋派中却只有周芷若眉头紧蹙,黯然不语。那日她和张
无忌相认,知他便是昔日汉水舟中的少年,心中便有念旧之意,后来又见他甘受她师父三
掌,仗义相救锐金旗人众,对他更感钦佩,这时听到这番不自量力的言语,又见众人大肆讥
笑,不自禁的心中难过。
张无忌站立当场,昂然四顾,朗声道:“只须少林派圆真大师出来,跟在下对质几句,
他所安排下的奸谋便能大白于世。”这三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将出来,虽在数百人的哄笑
声中,却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六大派众高手心下都是一凛,登时便将对他轻视之心收起几
分,均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功怎地如此了得?”圆音待众人笑声停歇,气喘吁吁的
道:“臭小子恁地奸猾,明知圆真师兄已不能跟你对质,便指名要他相见?你何以不叫武当
派的张翠山出来对质?”
他最后一句话一出口,空智立时便喝:“圆音,说话小心!”但华山、昆仑、崆峒诸派
中已有许多人大声笑了出来。只有武当派的人众脸有愠色,默不作声。原来圆音一只右眼被
殷素素在西子湖畔用暗器打瞎,始终以为是张翠山下的毒手,一生耿耿于心。
张无忌听他辱及先父,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张五侠的名讳是你乱说得的么?你……
你……”圆音冷笑道:“张翠山自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