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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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他一骑上马背,马便乱蹦乱跳,一边绕着圈儿撩蹶子,马戏班的两个人使劲拖住马
鞍子,想扶住他。那个醉鬼呢,使劲抓住了马脖子。马每跳一回,他的脚后跟便被抛向空中
一回。全场观众乐得站立起来,大喊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临了,尽管马戏班的人想尽法
子,那匹马还是挣脱开了,疯了似地绕着场飞奔起来,醉鬼伏在马背上,使劲抓住脖子,一
只脚几乎在一边拖到了地上,接着另一只脚也差点儿拖到地上了,观众就乐得几乎发了疯似
的。对这一些,我倒并不觉得什么好玩。只是看到他这么危险,我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不
过并没有多久,他就用力一挣,跨上了马鞍,抓住缰绳,晃到这一边,又晃到那一边,坐立
不稳。再歇了一会儿,他又一跃而起,撒开了缰绳,站立在马背上啦!那只马呢,仿佛象屋
子着了火似地飞奔了起来。他笔挺地站在马背上,绕着圈子走,神态自自然然,似乎此人平
生滴酒不沾——随后他把身上衣服脱掉,然后摔掉。他脱下的衣服那么多,扔得那么快,一
时只见空中尽是一团团的衣服,他一共脱了十六件衣服。这时刻,但见他站在马背之上,英
俊,漂亮,一身打扮花哨、华丽得见所未见。他这时马鞭子一挥,在马身上使劲地抽,逼着
马拼命地跑——最后他跳下马来,一鞠躬,翩然退场,回到更衣室去,全场观众又喜又惊,
发狂地吼叫。
到了这时候,领班仿佛才明白过来,发觉自己怎样被作弄了。据我看,仿佛他这时才知
道自己成了世上最惨的领班。原来醉汉竟是他们自己的人嘛!这一套把戏,全是他自个儿一
个人动的脑筋设计了的,并且还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嗐,我让他作弄了一番,真是够丢人
的。不过呢,我可不愿意处在那个领班的地位,即便给我一千块大洋,我也不干。世上有没
有比这个更棒的马戏,这我并不知道,不过我从未见过。反正对我来说,这是够好的了,以
后如果在哪里遇见它,我肯定会光顾不误。
哈,那晚上还有我们的一场好戏呢。不过观众只有十二位,刚够开销。这些人从头至尾
嗤嗤地笑个不停。这叫公爵大为光火。反正戏全部演完以前,观众一个个都走了,只留下了
一个小孩。他是睡着了。因此公爵就说,这些阿肯色州的蠢小子才不配看莎士比亚的戏呢。
他们要看的嘛,是低级趣味的滑稽剧——据他估计,也许比低级趣味的滑稽剧更低一个层次
的吧。他说他已经能摸得准他们的口味了。这样,到第二天,他搞到了一些大的包书纸和一
些黑漆,他就涂了几张海报,在全村各处张贴了起来。海报上说:
兹假座法院大厅
只演三晚!
伦敦和大陆著名剧院的
世界著名悲剧演员
小但维·迦里克
和
老埃特蒙·基恩
演出惊心动魄的悲剧
《国王的长颈鹿》
又名
《王室异兽》
门票每位五角
海报底下用最大的字体写下了这样一行:
妇孺恕不接待①
“你瞧吧”,他说,“要是这一行字还不能把他们招来,就算我不了解阿肯色州的人
了。”
①《文库》本注:马克·吐温曾说,“在我的一本书里——我想是《哈克贝
里·芬历险记》——我曾用了杰姆即兴讲的一个故事,题目是《一场奇耻大辱的悲剧》”,
只是“曾不得不大加删改。”另据有关资料,马克·吐温大概读过爱伦·坡的《四兽合一—
—人变长颈鹿的故事》,“君王四肢着地,爬来爬去。”马克·吐温对这样辛辣嘲讽兽化了
的国王的章句,必然十分欣赏。本书下一章写“国王”扮演的“悲剧”可能是由爱伦·坡的
故事引发的。
第二十三章
英文
他和国王拼命地忙了一整天,搭戏台,挂幕布,安一排蜡烛权当脚灯。这一晚,大厅里
一转眼就挤满了人。等到场子里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人了,公爵从入口处走开,绕到场后,走
到了台口,站在幕布前面,作了一个小小的演说。他对这次演的悲剧大大夸奖了一番,称作
从来戏剧里最为惊心动魄的戏。他大吹大擂地把这个悲剧介绍了一番。还替老埃特蒙·基恩
吹嘘了一通,说他要演剧中的主角。最后,当他把观众的胃口吊足的时候,他把幕布向上一
拉。一会儿,但见国王全身一丝不挂,四肢着地,蹦上场来。他全身涂着红红绿绿的各种颜
色,一圈一圈的条纹,就象天上彩虹那么色彩鲜艳。并且——不过嘛,他身上别的打扮也就
不用提了,总之是放肆到家了,却又非常引人发笑。观众笑得前仰后翻,几乎笑死。国王蹦
跳了一番,然后一蹦,跳进了后台,只听得全场又是吼叫,又是鼓掌,象暴风雨似地大笑大
叫,直至国王走回台前,把全部动作重新表演了一番。在这以后,又鼓噪着叫他又表演了一
下。啊,看这个老傻瓜的这番精彩演出,恐怕连一头牛也会哈哈大笑吧。”
接下来公爵拉下大幕,对观众一鞠躬,说这场伟大悲剧只能再演两个晚上,因为伦敦方
面有约在先,在特勒雷巷戏院里的座位早已预订一空。然后他又朝大伙儿一鞠躬,还说,如
果这回演出,还能叫大伙儿满意,给了他们以启迪的话,就请他们跟亲戚朋友们多作介绍,
叫他们也来看看。
有二十个人大声喊道:
“怎么啦,就这么完了么?难道就全部演完了么?①”
①诺顿版注:据说,马克·吐温是采用了当时人所讲的一个猥亵故事改写的,那是
他在加州时听到的。边疆地区幽默故事中不乏这类行骗的故事。了大河中央以后,顺流往下
漂,然后在镇子下游两英里光景,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公爵说是的。这一下啊,接下来可真是一场好戏。一个个都在大声说“上当了”,象疯
了似地跳将起来,纷纷对着舞台和两个悲剧演员扑过去。不过呢,有一个样子长得漂漂亮亮
的大个子男人一跃跳到了一张长凳上,大声吼了起来:“先别动手!先生们,听我说句
话,”大家就停下来听着,“我们是上了当啦——上当上得可不轻啊。不过,依我看,我们
不会愿意给全镇人当作笑料吧,给全镇人一辈子也笑不完吧,不。我们下一步要干的是,不
作声地从这儿走出去,把这出戏好好地捧它一场,让镇上其他的人都来上当!这样一来,我
们全都成了一只船上的人了嘛。听懂了么?”(“你不妨打赌说,听懂啦!——这个主意出
得好!”在场的人一个个都这么叫。)“那就好,那就这样——上当的事,一字也不提。
回转家门,劝说大家一个个都来,来看看这场悲剧。”
到第二天,全镇上传来传去的,尽是演出多么精彩这类的话。此外简直听不到谈论别的
什么事了。当晚上,场子里又一次挤得水泄不通。我们照老办法,叫大伙儿又上了一次当。
我、国王和公爵回到木筏子上以后,一起吃了晚饭。后来,大致半夜前后,他们要杰姆和我
把木筏子撑了出去。
到了第三个晚上,全场又一次挤得满满的——而且这一回啊,他们并非新面孔,而是前
两个晚上的看客。我在门口站在公爵的旁边。我发现每一个进场的人,口袋里都是鼓鼓的,
要不就是上衣里塞着什么东西——我就知道这些并非是香料,绝对不是的,一眼便知。我闻
到了整桶的臭鸡蛋、烂白菜这类东西的味道。你要是问我是不是有人把死猫带了进来,我敢
打赌说有。一共有六十四个人带着东西进了场。我挤进去待了一会儿,可是那种种气味,叫
我实在受不住。好,等到场子里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人了,公爵把两角五分钱的一个银币给了
一个人,要他替他照看大门口一分钟。然后他绕着通往戏台的小门那条路走过去,我跟在他
的后面走。我们一绕过拐角,到了黑呼呼的地方,他便说:
“快跑,等你跑得离这些房子远远的,便拼命往木筏子跑去,要仿佛有鬼在你后面追
你!”
我就跑开了,他也跑。我们在同一个时间上了木筏子,一刹那间,我们便往下游漂去,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儿声响,只是斜对着河心划过去,也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估计,那
可怜的国王准定会被前来看戏的观众揍得够呛,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不一会儿,他从窝
棚里爬将了出来,说道:“哈,我们那一套老戏法这一回是怎么样得手的,公爵?”
原来他根本没有到镇上去。
在划离那个村子十英里路以前,我们没有点灯。后来才点燃了灯,吃了晚饭。一路之
上,为了他们如此这般耍弄了那些人,笑得连骨头都要散架了。公爵说:
“这群笨蛋、傻瓜!我早知道第一场的人不会声张开,只会叫镇上其他的人跟他们一起
钻进圈套。我也早知道他们想在第三个晚上在四下里埋伏好整我们,自以为这下子可该轮到
他们来一手啦。好吧,是轮到他们来一手了,我会赏他们点儿什么,好叫他们知道能得多少
便宜。我倒真想知道他们会怎样利用这下子的好机会。只要他们高兴,他们尽可以把它变成
一次野餐会——他们带了好丰盛的‘吃食”嘛。”
这两个无赖在三个晚上骗到手了一共四百六十五块大洋。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整车整车
把钱往家拉的。
后来他们睡了,打呼了,杰姆说:
“哈克,国王这样的行经(径),你不觉得吃惊么?”
“不,”我说,“不吃惊。”
“为什么不,哈克?”
“这有什么好叫人吃惊的,因为他们那个种就是这样的料。依我看,他们全都是一个样
子的。”
“不过,哈克,我们这儿的国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流忙(氓),就是这么回事,不折
不扣的大流忙(氓)。”
“是啊,我要说的也是这个话:天下的国王都是大流氓,我看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这样么?”
“是的。你只要学过一点儿有关他们的事——你就明白了。你看看亨利第八吧。咱们这
一个要是跟他比起来,那还可算是个主日学校的校长哩。还看看查尔斯第二、路易十四、路
易十五、詹姆斯第二、麦德华第二、理查第三,还有其他四十个呢。此外还有撒克逊七王国
的国王们①,在古时候都曾猖狂一时,闹得坏人当道。天啊,你该看看那个亨利第八老王当
年志得意满的时候的那些事迹啊②。他可真是个花花太岁。他每天要娶一个老婆,第二天早
上就把她的脑袋砍下来。他干这样的玩意儿,就如同他吩咐要几只鸡蛋吃吃一样随随便便,
不当作一回事。他说,‘给我把耐儿·格温带来。’人家就把她带了来。第二天早上,‘把
她的脑袋给我砍下来。’人家就把脑袋砍了下来。他说,‘替我把珍妮·旭尔带来。’她就
来了。第二天早上,‘砍掉她的脑袋。’——人家就把脑袋砍了下来。‘按一下铃,把美人
儿萝莎蒙给带来,’美人儿萝莎蒙应召来了。第二天早上,‘砍下她的脑袋。’此外,他还
叫她们每人每晚讲一个故事,他把这些积累起来,这样积累成一千零一个故事,并且把它们
编入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