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朵两生花完结+番外-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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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了挥手:“天涯上还说韩寒跟郭敬明是一对呢,尽信天涯不如没有天涯,你不要太天真,指不定是谁恶搞呢,把藤木直人照片搬上去糊弄你们说那是程嘉木,天底下能有长那么像的人么,还不是同一国籍的?”
话刚说完,五秒钟前还坐得和我们有一段距离的、自顾自听着音乐看风景的藤木直人转瞬已坐到周越越身边。
周越越张大了嘴巴,我也张大了嘴巴。
周越越紧张地说:“空,空你七哇。”
藤木直人没有反应。
周越越继续紧张地说:“哦爸,空你七哇。”
藤木直人依然没有反应。
周越越破釜沉舟地说:“Can;canyouspeakEnglish?”
藤木直人终于动容,却没看周越越,一把握住我的右手,快速瞟一眼,手指划过掌心的黑痣。
周越越失声道:“Youwantdowhat?”
藤木直人用纯正的、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赵忠祥听了都得含恨而死的、标准的普通话同我打招呼:“蛋挞,八年不见了。”
周越越惊悚地看我,我也惊悚地看她。大家瞬间失语,半天,我说:“你原来不是藤木直人啊?”周越越也配合地补充:“真是程嘉木?先锋小说家程嘉木?”
程嘉木没搭理我们,只定定看着我,除了眉头紧皱,表情基本波澜不惊,半晌,低头把玩一个火柴盒,喃喃道:“八年了,我都不相信,你居然还活着,那时候事情闹得多大,警察拿了戒指来找我们辨认,你妈妈当场晕了过去,你爸爸怎么也不能接受你是那件碎尸案的被害者;Stephen回国后……”
我完全没搞懂他在说什么,颜朗悠悠醒转,揉着眼睛叫我:“妈妈。”
我模糊应了一声,程嘉木手中的火柴盒“啪”一声掉桌子上:“你儿子?”
我推了把颜朗:“快叫叔叔。”
颜朗叫了声叔叔,程嘉木没有回答。颜朗觉得被扫了面子,气鼓鼓地看向窗外。
大约过了四十秒,程嘉木道:“你还活着,孩子也生下来了。”说完捡起火柴盒转了两下,突然抬头:“不对,我没听说Stephen结婚,你还活着,还生下了他的孩子,他,他怎么……”
我说:“啊?”
他看着我:“他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对不对?”我一头雾水,觉得按他这个说法,他认识十六岁以前的我,但他陈述的信息含量太大,一时让人措手不及,我说:“那个……”
他忧伤一笑:“你失踪以后,大家都在拼命找你。那时候我对你爸爸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希望找到你后能让你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大学毕业就立刻结婚。”
我嘴巴张成了0型。
他继续说:“后来Stephen回国,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说你带着我的孩子,死于……那场凶杀,Stephen没说什么。”
我仍然满头雾水,他抿住了嘴唇没再说话,气氛一时冰冷,周越越在一旁用迷离的眼神望着我们。
我觉得不能冷场,又说了个“啊?”字。
他看了我一眼:“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喜欢他,他却只是把你当作责任,你是这么好强的一个人,当初能够和他说分就分,就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没有自尊,假如你地下有灵,也一定不愿意让他知道你想要把他的孩子生下来。”顿了顿又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了你们之间的误会,让你不幸福,蛋挞,我……”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闭了闭眼睛,窗外又是一溜厂房呼呼飞过,转瞬消失在视线尽头。周越越终于找回声音,颤抖着说:“你们这是……”
我咳了一声,无辜地望着她。
程嘉木扯出一抹笑来,连我这么不会看人眼色的也看出他笑得很勉强,他说:“可你也未免太狠心,既然还活着,八年也不联系我。”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我一边被他伤感的口吻麻得打了个哆嗦一边想,那也得我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啊……
没等我回话,他苦笑一声:“也是,我们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你联不联系我都无所谓。”
我说:“其实话也不是这么说……”
他调整了下坐姿,轻描淡写打断我:“怎么突然回国了?伯父伯母身体怎么样?自从你失踪后他们移民,我也再没见过他们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茫然把他望着,他笑容一僵:“别告诉我你没和他们在一起。”
我没有说话。
他收起笑容皱紧眉头:“我知道你当年离家出走,除了因为孩子,还有无法接受伯父伯母不是你亲生父母的事实,可就算他们不是你的亲身父母,也把你养到了十八岁,你知道你的死讯对他们打击多大吗?”
我脑袋里轰地一声,瞬间不知作何感想。
从前也想象过失忆前我的人生必然复杂曲折,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复杂曲折,爱情是琼瑶式的爱情,亲情是蓝色生死恋的亲情,难怪冯小刚说生活远比艺术深刻。但此情此景,明明程嘉木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逻辑错误,感觉非常靠谱,我却没有半点真实感。回首望不过八年而已,但这八年已经活到了骨子里,八年之前的那些年,听他说起来,已经像是听上辈子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他的阐述中,我那被遗忘了若干年的人生里戏剧冲突太多太激烈,无法让人产生平易近人之感,更像是一本高高在上的夸张小说。
我说:“你别担心,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我也会和……Stephen结婚,我过得很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啊,对了,听说你也结婚了。”
他认真看了我一会儿,估计在研究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但我表现得如此正直,真是让他无法不相信我。
他低低嗯了一声:“那就好。”沉默了两秒钟,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还没见过我妻子,什么时候带她出来见见你。
我点头道:“啊,好。”
此后两相无话,程嘉木一直蹙眉沉思,如入无人之境,周越越几次把毛背心拿出来,又默默收了回去。他丝毫没有要回自己座位的意思,我和周越越不好说话,只能通过眼神交流。
周越越用眼神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用眼神回答他:“没事儿没事儿,等他人走了我再跟你解释。”
颜朗从兜里摸啊摸啊摸出一副扑克牌来,吸了吸鼻子道:“我们来玩会儿扑克牌吧。”
周越越艰难地推开颜朗的扑克牌,斜眼觑了觑程嘉木,佯装正直道:“玩牌多低级趣味啊,我们来聊聊人生啊人性啊什么的吧。”
颜朗头也没抬:“这年头都聊生人呢,谁聊人生啊。倒是可以聊聊人性,先聊聊人,再聊聊性。”
周越越指着颜朗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看着颜朗只觉得头皮发麻,忍耐半天道:“谁教你的。”
颜朗无辜道:“爸爸。”
我说:“你不是一直喊干爹么?爸爸也是可以随便叫的?”
颜朗不耐烦道:“称呼而已嘛。”
程嘉木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性格倒挺像Stephen的。”
程嘉木半路在一个小站下了车,临下车前和我换了手机号。
周越越说:“宋宋,你们刚刚是在说你从前的那些事儿吧?你都弄明白了?”
我茫然看着火车顶摇头:“哪弄明白了啊?听得半懂不懂的,搞不好是他认错人了也说不准。”
周越越吃惊地指着我:“那你还装得你就是那个蛋挞似的,说什么过得很好,还会和,和那叫啥的结婚来着?”
窗外一棵不知名的枯树上挂了只残破的风筝,我目送那棵老树越退越远,短暂地组织了遍语言之后表达自己的看法:“这样他就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就算我是那个蛋挞,也没人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们娘俩好不容易才平顺下来,经不起什么升华了。”
周越越从颜朗手里接过扑克牌,看了我半晌:“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
颜朗嗤了声:“你搞不懂的人多了去了。”又转过头来问我:“妈妈,玩儿什么?跑得快还是干瞪眼?”
我想了想:“就跑得快吧。”
我很理解周越越为什么不能搞懂我,一来她本人不是个失忆人士,不能感同身受,二来她这个人没什么逻辑,不适合搞研究。我从前也像其他罹患失忆症的病友一样,对恢复记忆有一种狂热的执着,不搞懂自己到底是谁就不能安心。但对失去的记忆本身又有一种畏惧和惶惑,人们对于未知总是惶惑。从前是执着大于惶惑,如今却是惶惑大于执着。并且随着秦漠的到来越来越惶惑。现在我压根儿就不想想起从前了。生活好不容易这么顺,老天爷最近这么厚待我,再怎么也等我先尝够甜头。就算要想起过去也不应该是现在,况且我根本就想不起,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我想,我只是随缘……罢了。
火车到达终点站。安顿好后,我给秦漠打电话报平安,他不知在干什么,声音压得很低,问我乡下的温度、临时住处有没有烤火设施之类。我和他说起路上见闻,提到先锋小说家程嘉木和我们一个车厢,周越越一直策划让人给他毛背心上签名,结果人都下车了她也没成功。
秦漠说:“程嘉木?”
我说:“对啊,长得跟藤木直人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我都吓了一跳。你认识?”
秦漠低声道:“不认识。”又道:“你衣服多穿点儿,看后天我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以下为出版书手打部分。
第十九章 这个恐怖的雨夜
时间已经把妲己弄成知己,把知己弄成知彼,你不再了解这个人的一切,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考到了驾驶执照。
……
我们一行九人前来支教的这个村子名叫鲁花村。
周越越一度怀疑此地是人民大会堂专用油― 鲁花花生油的故乡,但很快就被她自我否定,因鲁花村实在太穷,完全看不出具有滋生大型民营企业集团的土壤,再说此地也不产花生。
我妈从前做镇长的时候,每年春节都要到治下特别贫困的乡村慰问,给贫困户送米送油,以确保镇上的电视台在连小偷都休假的新春佳节里还有新闻可播。我因时常尾随,对远离城市喧嚣的贫困深有体察,在这方面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第二天看到鲁花村村小的孩子们时便没有多么大惊失色。但周越越自小长在都市,没有见识,一走进这所摇摇欲坠的村小,看到这些摇摇欲坠的祖国花朵,立刻便说不出话来,连颜朗都比她镇定许多。
尘土飞扬的操场上,祖国的花朵们个个骨瘦如柴,穿着磨损严重、款式古老且明显不合尺寸的脏衣服,三五成群地怯生生望着我们,脚上清一色套一双军绿色的解放牌胶鞋。这样的打扮让我想起四五岁时候的颜朗,那时他的衣服鞋子大多是街坊周济,尺寸不合是常态,但总是干净整洁。外婆对颜朗在卫生习惯上的要求一直很高,高得连我都于心不忍,且丝毫不随我们生活环境的改变动摇。颜朗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孩子们脚上的胶鞋,观察良久,对我说:“妈妈,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穿这个鞋冷不冷?”
我说:“嗯,但你看他们都很珍惜自己的新鞋子,每一双鞋子都很干净,你也要向他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