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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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大一小牵走和睦的背影,邵姨娘心中有些难受,对陶姨娘道:“你何必呢?我瞧着大奶奶是个慈善人。”
陶姨娘终于收起强忍的欢喜,眼底有了几缕哀色,半晌才叹气道:“我也知道大奶奶是慈善人。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房里总算有了主母,若还跟从前一样,岂不叫人笑话?”
见陶姨娘如此明事理,邵姨娘微微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苦自己。”
说得陶姨娘眼眸中不禁有泪。
远处听得一清二楚的薛江晚和范姨娘,各自心底好笑。
薛江晚瞧着陶姨娘的做派,心中不屑,转身欲走,却见范姨娘上前几步,高声笑道:“姐姐,你不必这般的。大奶奶人长得漂亮,又和善,岂会因为二少爷叫一声‘我姨娘’就恼了?”
陶姨娘掏帕子拭了泪,转身依旧是笑容堆满了眼角,道:“妹妹说的是,大奶奶是宽宏之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范姨娘笑容灿烂,道:“大奶奶不仅仅是宽宏之人,还是天仙一般的容貌呢。咱们大奶奶出身名门,镇显侯府薛家比咱们盛家还要显赫。大奶奶是镇显侯府原配的嫡小姐,御赐的郡主,还是圣旨赐婚的,昨日花轿是沿着京都绕了一大圈才进府,当年的大奶奶都没有这个排场和福气吧?不仅仅有名,还有钱,姐姐们看到她打赏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小姐的首饰没有?都是咱们平日里想不来的……”
陶姨娘和邵姨娘明白她的意思。
又要挖苦陶姨娘呢。
从前世子爷屋里的私事,不关宗族的,盛夫人都交给陶姨娘打理。虽然陶姨娘恪守妾室的本分,从来不欺负其他妾室,亦不自己拿大,可这位范姨娘总要不是找话刺一刺陶姨娘。
她进府两年,世子爷在屋里过夜数次很少,最近半年就没怎么去过。盛修颐做事一丝不苟,从来不放纵自己。平日里每个月三日歇在陶姨娘处,三日歇在邵姨娘处,剩下的日子就在静摄院独。虽然不是陶姨娘联合邵姨娘压制范姨娘,可范姨娘总是把账算在陶姨娘头上。
前不久还有人传出夫人要抬陶姨娘做继室的闲话,范姨娘听了,更是当着陶姨娘的面,冷嘲热讽说了好几次。
范姨娘大约是不怕盛昌侯府任何人的。
她是兴平王家里的歌姬,送给盛修颐做妾的。只要皇家不倒,只要兴平王不倒,哪怕盛修颐再不待见她,她都是盛家的妾室,不会因为她无子就被送出去的。
仗着这个,范姨娘才不怕陶姨娘将来做了继室找自己算账。
她的处境已经尴尬无比了,还能更差么?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气死这个一脸假惺惺的陶姨娘,也要出出心口的恶气。既然被人不屑,她可不想自己憋屈死。
哪怕她范氏再憋屈,世子爷和夫人都不会多看她一眼,那她装贤良做什么?
就像刚刚,陶姨娘明着是关心大小姐和二少爷,怕他们被大奶奶责怪,可她瞒不过范姨娘的眼睛。
这陶氏不过是瞧着大小姐和二少爷都被大奶奶的东西收买了,挑拨离间来了。陶姨娘这样一番话,二少爷年纪小,可能不懂,大小姐心里怕是要留下疙瘩的。
这根本就不是大奶奶的意思。听到二少爷叫“我姨娘”,大奶奶脸色都未变一下。
分明就是陶姨娘在捣鬼。
可愚昧的邵姨娘还一脸感激的样子,范姨娘就是看不过眼。
哼,想做继室?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价?
看到新大奶奶的身价,她陶氏拿什么比?
“是啊,大奶奶是极尊贵的。”陶姨娘笑容不改,一脸平静回了范姨娘的话,带着自己的丫鬟,快步回小院。
邵姨娘看了眼范姨娘的嚣张,忍着气不敢说话,跟着陶姨娘回去了。
邵姨娘是个忠厚人,不会吵架,她可不敢同泼辣的范氏闹起来。
“陶姐姐好气量。”范姨娘阴阳怪调在身后又道,“我真该学学姐姐。”
正文 第076节子嗣(1)
陶姨娘听到这话,微微顿了顿身子站住,回眸望着范姨娘,依旧是一脸优雅柔婉的笑:“妹妹这话,我不懂了。我是个愚笨的,有什么值得妹妹学?”
“姐姐怎么不懂?”范姨娘慢条斯理走过来,在她身边轻声道,“世子爷瞧着大奶奶,眼睛都是亮的,姐姐一点也不吃醋,莫不是好气量?我就不行了,我瞧着世子爷看大奶奶似看个宝贝一样的眼神,心里就酸溜溜的。”
说罢,不等陶姨娘回答,脚步轻盈先回了小院。
邵姨娘听着范氏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心中大骇,宽慰陶姨娘:“她说这些古怪的话!咱们是妾,大奶奶是妻,怎么拈酸吃醋的话都说得出来?”
她的意思,妾室连吃正妻的醋的资格都没有。这个邵姨娘真不会说话!
倘若说范氏的话是在陶姨娘胸口刺了一刀,邵氏这话,就是撒了把盐。
一旁看了很久热闹的薛江晚倏然目不转睛看着陶姨娘。她想瞧瞧,陶氏的表情是如何的惊诧。
可陶氏听了邵姨娘的话,只是笑容清浅,说了句:“她就是这样调皮,像个孩子似的,夫人都不怪她,咱们不理她。”就挽着邵姨娘的胳膊,姊妹俩人回了院子。
薛江晚半晌才舒了口气。
前日陶姨娘满面和睦把小院的正房让给了她,她还以为陶姨娘是个和善好欺的。可范姨娘挑衅时陶姨娘的表情和作为,落在薛江晚眼里,顿时对陶姨娘大为改观。
这个女人,要么就是菩萨一样大慈大悲的心肠,要么就是心机深厚表演独到的恶毒。而后者的可能性大。
在她占领薛东瑗正妻位置之前,这个女人可能是她的劲敌。
回到屋里,薛江晚犹自沉思。
她的乳娘李妈妈见她愣神,亲自烹茶给她吃,问她:“姨娘,您怎么心思沉沉的?去给大奶奶请安。大奶奶给您气受了吗?”
薛江晚回神,接过李妈妈手里的茶。笑道:“哪里话,大奶奶处事周正着呢。妈妈,您看着那个陶姨娘如何?”
李妈妈就想起前日初来时,那个眉眼妩媚。笑容甜美亲热的女子,道:“陶姨娘是个热情的,和善可亲,心地又好,又懂规矩。知道您是大***滕嫁之妾。就把正屋让给了您。”
薛江晚不由冷笑:“和善,心地好?不见得……”
李妈妈以为她跟陶姨娘有了摩擦,就笑着劝她:“是不是陶姨娘做了什么让姨娘误会了?”
薛江晚的三个贴身丫鬟又都跟木头人一样,虽然李妈妈没有见识,却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道:“妈妈,我方才见范姨娘和陶姨娘吵架了……”
说罢范姨娘挑衅说的那些话、陶姨娘的反应,都告诉了李妈妈。
李妈妈听了。就念阿弥陀佛:“多好的人儿啊!范姨娘那样。陶姨娘都没有说她一句不是。姨娘,您以后要多跟陶姨娘走动,那可是个心地醇厚的!那个范姨娘,也忒嚣张可恶。”
薛江晚想跟李妈妈说话的心思全没了。
她的乳娘。比那个邵姨娘还要愚昧。
李妈妈听了自己这番话,说不定刻意跟陶姨娘亲近。那真是惹一身骚,薛江晚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跟李妈妈说明白。她语气不太好:“妈妈,你真糊涂!陶姨娘那么和善,范姨娘为何跟她过不去?说起和善,邵姨娘也很和善,范姨娘怎么不寻邵姨娘的不是?”
李妈妈原本就没有什么见识,回答不上来。
薛江晚继续道:“你想想,在大奶奶没有进门之前,世子爷屋里的事都是陶姨娘管着。如今大奶奶进门,还带了我,陶姨娘既让了屋子,又交了管事的权利。正常情况下,都会有几分不悦的。被范姨娘那么刻薄,回击一两句才是正常。可陶姨娘半句都没有回击。她那个人,很有心机。”
李妈妈撇撇嘴,觉得自家姨娘草木皆兵。
“妈妈,你有儿子的,你是不是希望奶哥越富贵越好?”薛江晚见李妈妈不以为意,换了种她能听得懂的方式。
李妈妈虽然不明白薛江晚想说什么,却连连颔首,笑呵呵道:“这是自然。做娘亲的,当然是指望自己的孩子越尊贵越好。”
“大奶奶倘若不嫁过来,身为贵妾又生了儿子的陶姨娘就有可能被扶正。”薛江晚道,“她若是成了继室,她的儿子就是嫡子,非庶子。听说夫人很喜欢二少爷。二少爷若是嫡子,将来盛家这万贯家财,肯定要留给二少爷的。可大奶奶进门了,陶姨娘一辈子只能是妾,二少爷则只能是庶子,你说,她甘心不甘心?”
李妈妈顿时不则声了。
“就算大奶奶没了,还有我压在她头上。她只差一步,就能获得锦绣前程,你说她对我和大奶奶,会不会真心?”薛江晚又逼问李妈妈。
李妈妈后背有汗,声音低了下去:“娘为了儿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姨娘,我瞧着陶姨娘没有那种心思吧?”
薛江晚气得差点吐血!
“我的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全记在心上。别和陶姨娘的人亲近!”说到最后,她命令李妈妈道。
自家姨娘一向有些神神叨叨的,李妈妈听着她的话,过耳不过心,连连应了,心中却还是对陶姨娘印象很好。
那个温软亲切的陶姨娘,哪有那么多坏心思?李妈妈心里嘀咕着,自家姨娘把所有人都想得跟她似的!
也不能这样说,自家姨娘的确是有些坏脾气,有些小心思,对她这个乳娘还是不错的。李妈妈想着,又叹了口气,觉得很可惜,怎么自家姨娘就不能和陶姨娘好好亲近,非要怀疑她?
转念一想,娘为了儿子,的确什么都做得出来。可陶姨娘不像这等人啊……李妈妈越想越混沌,半晌理不出头绪。
小院西南厢房里,衣裳都未换的范姨娘一头倒在炕上,懒散伸着腰,嘴里哼着小曲儿,断断续续歌调皆无,却很动听。她原本就是很出众的歌姬,否则兴平王也不会看中她,把她送给盛修颐。
到盛昌侯府之前,她也想过好好服侍丈夫,温存体贴。谁知她的夫君初次见面就对她不喜,言辞冷漠,后来都不到她房里来。可是对陶姨娘和邵姨娘,每个月定制的日子,盛修颐再不高兴,也会按时来。
想起这些,范姨娘就觉得心里恨得紧。
论姿容,她不如那个年纪比盛修颐还大一岁的邵氏吗?
论妩媚风情,她不如那个惺惺作态的陶氏吗?
怎么就看不上她!
从前看不上她,以后她就更加没有机会了。新进门的薛氏,模样惊艳,连范姨娘都觉得她的美蚀骨动魄,笑起来妩媚娇柔。身份上,人家是公卿望族的嫡小姐;论容貌,满京华都寻不出能与之媲美的。
薛氏过门还不足一日,盛修颐那暮气沉沉的脸上,就有了几分神采,比平常英俊温和。
范姨娘今日真的彻底断了对盛修颐的念头了。
她在说陶姨娘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拿什么跟薛氏比?
一个继室,居然来了这么一樽大佛,真是稀奇!
她微微叹了口气。
丫鬟芸香给她递茶,要扶起她:“姨娘,换了衣裳再躺着。好好的衣裳糟蹋另外。”
“哎哟,你让我躺着,糟蹋就糟蹋了!”范姨娘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不肯动身,“好好的衣裳糟蹋了有什么可惜的?又没人看。”
芸香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范姨娘自己叹了口气,还是起身换了件家常的衣裳,任由芸香服侍她。
换好衣裳,坐在炕上喝茶,芸香就柔声劝她:“姨娘,您也太直了些!陶姨娘平日里也是规规矩矩的,您何苦跟她过不去?她们跟咱们一样,也不容易……”
范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