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妃倾国-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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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的失望,数不清的惆怅,顿时密密地罩向御瀚,他无声地叹口气。
修长笔挺的身姿,站立如松,墨黑的衣袍和披风,将他(她)与黑夜化为了一体,长发散乱地披下落拓而又别有颓废的美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她)脸上那大半边面具,整个面具是一朵盛开的邪魅阴柔的黑色曼陀罗,绝艳中透出深刻的毒性,完整地遮去了左半边脸,延伸的曼陀罗的叶片斜斜地掩上右半边脸,隐隐约约,只看到一抹雪痕似的肌肤,一道威严却阴郁的眼神,和两瓣柔软如花瓣的艳唇。
只是那看向自己的眸光,似悲似喜,复杂得,让他心痛。
遥远的记忆里,可曾停驻过这样熟悉又陌生的眸光?
怎么回事?心跳得异样厉害!
“你是女人?!”御瀚肯定,定定地看着她,努力平息心头莫名的激动。
“我不止是女人。”墨潭嘶哑一笑,似乎心情颇好。
“花形面具——阁下可是名满江湖的花御宫宫主花墨潭?”
“怎么不猜我是花御宫其他当家的?”墨潭懒懒地走上前去,仿佛是一只优雅的黑豹,正向猎物一步一步靠近。
御瀚坐在龙椅上,注视着墨潭越走越近,却没有呼救,也没有排斥。
“朕想象不出,除了花墨潭,还有谁配有这一身气势。”
心底,还有一个人,气势丝毫不输眼前的人,只是——想着想着,眼前人似乎和心底的人逐渐重叠……
墨潭走到离御瀚一尺近的地方,突然停下,盯着御瀚的脸。
“陛下好恩爱啊!没想到皇后在陛下心目中还颇有一些地位。”
墨潭懒洋洋地道,猫逗老鼠一般看着御瀚。
御瀚脸色微沉,但语气依然礼貌,“花宫主深夜来访,应不是为了朕的家务事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借用一下陛下的那支千年雪参罢了。”
墨潭开门见山地道,微笑。
“——不行,那支雪参,是朕专门换来,送给王弟补身的。”御瀚沉稳地道。
“他?”墨潭微微一怔,“那个活蹦乱跳的沐王爷?”
“王弟看似健康,但自从五年前诞下世子后,便体质虚弱,常常染病,朕为了他,才特意以国宝跟罗刹国换来了这支千年雪参。”
不知道为什么,御瀚就是觉得应该把话跟这个花墨潭说清楚,花墨潭虽然看起来肆意无端,传说中也喜怒无常,但他总觉得,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陛下说笑了,陛下的王弟,怎么会诞下世子?他又不是女儿国的男人——陛下以这种借口打发墨潭,难道真的以为墨潭只是江湖草莽,没有丝毫分辨能力?”墨潭嗤笑道。
一晃眼,眼前白光一闪,御瀚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觉一道疾风扑面,强劲的气流压迫得他不能呼吸——转眼间,一条白影缠在了他的颈间。
只是一瞬间!
他一动未动,眼睛也不眨一下气度沉着,不愧是君子国的国君。
墨潭的笑意蓦地消失,冷冷地,分外地寒彻心扉,“尊敬的陛下,您应该知道,我既然能在你的御书房来去自如,当然也能轻易地出入其他人的宫室——想必您也略知我的名声,对于杀人,我从不手软。”
“敢问,你要这千年雪参所为何?”御瀚沉声开口。
“救人。”墨潭冷冷地道。
好蠢的问题!
“花宫主为救人不惜弑君,说明这个人在花宫主心目中的重要性——既然花宫主能怜惜自己的人,又为什么不能怜惜别人?朕可以将御药房的所有人参赠与花宫主救人,只是这支千年雪参,朕无法割爱。”
御瀚注视着花墨潭,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句句真诚,更有千钧之重,希望能够以此打动她——人心都是肉长的。
墨潭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异常复杂,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半晌,她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声音很轻,但是帷幕后又走出两个人。
蒙面的海阁,他的手里,匕首对准着一名纤秀高贵女子的脖颈,一道血丝横在女子雪白的颈间,女子泪眸盈盈地看着御瀚,却不说话。
“皇后——”御瀚吃惊,猛然站起!
“现在,尊敬的陛下,把千年雪参给我。”墨潭冷冰冰地道。
“你——”御瀚紧皱眉头,看着墨潭,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始终激不起怒气。
“这皇后容貌秀美娇柔,性格也还温婉,陛下你可要想好了,是要亲爱皇后的命,还是要千年雪参。”
墨潭侧目打量着千枫羽,嘲讽地、满不在乎地笑道。
“为了这支雪参,你不惜杀人?”御瀚看着千枫羽,低沉地问道。
“人命如草芥——倘若一个皇后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加上一个小沐王爷,你说呢?”墨潭似笑非笑地道。
“你敢——”御瀚终于大怒!
千枫羽的眸中终于滴下泪来,她的泱泱威严的夫君,面对她被挟持依然犹豫的夫君,一牵扯到长天,便不顾一切——
到底,让他念念不忘的不是长天,而是长天的身上映透出的那抹风华绝代的身影啊!
他们相敬如宾,可是她始终得不到他的真心,是么?
墨潭微微敛起笑意,又复杂地看了御瀚一眼。
“你恐怕还不了解我,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的事情,陛下,不过,如果有雪参的话,我要他们的命做什么?”
墨潭哈哈一笑,一转身大步走下台阶,披风顿时荡起潇洒的弧度,御瀚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狂妄却神采飞扬的绝色身影……
“兰荪——”
身后喃喃地一声呼唤,轻得几乎没人能够听见,却逃不过墨潭灵敏的耳朵,墨潭微微一顿,面色刹那狰狞,面具后的那只眼眸陡地射出了阴厉残恨的幽芒,仿佛厉鬼在无形地张牙舞爪,真正的地狱修罗——不止面对她的千枫羽一见之下震惊恐惧,就连海阁,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第3卷 第5章 赤子情深
没有任何人敢妄动,就怕一个不好,血溅城门!
天色即将昏明,西城门内一片静默,静默得令人恐慌,却不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相反,数百名侍卫将西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瞪视着包围圈中央两个悠然自得的黑衣人,但却没有人敢在这个场合发出声音——因为他们敬爱的皇后,在这些人手中。
海阁挟持着千枫羽,表面平静,暗中警惕地注视着两丈外寸步不离的御瀚,以及御瀚身后大批愤怒的侍卫。
墨潭仿佛没有看见眼前局势的紧张,右手托着锦盒,左手掀开,优哉优哉地检查着手中的千年雪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朕已经依言把雪参给你,你何时放了皇后和小世子?”
御瀚宽袍大袖,浓眉倒竖,一向坦荡威严的神情深沉难测,不怒自威。
“陛下不愧是君子国的一国之君,果然守信,这雪参我便先借走,不过我花墨潭也不是爱占人便宜之辈,接着——”
嘶哑的声音未落,只见墨潭左手一扬,一道雪白凌厉的光芒直奔御瀚的面庞——
御瀚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手,一惊,本能地倒退一步,镇定的表情终于渗出薄薄的怒意,这花墨潭,果真是个不怕死的!
御瀚身后的侍卫大惊,就要扑过去削断光芒,千枫羽见状,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娇柔的身躯竟也挣脱了海阁的辖制,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猛然向御瀚冲去——
一片混乱中,轰然爆炸,一股白烟顷刻间吞噬了在场所有人,侍卫们纷纷大呼,“保护陛下——”
御瀚只觉得怀中蓦然被推入一具香气熟悉的温软躯体,一怔,连忙伸手挽住,跟着一件冰凉的东西打到他的脸上,打得脸丝丝疼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竟是个冰凉的瓷瓶。
耳边,响起了一声细细的低笑,“以药换药,后会有期,御瀚。”
“轰——”
他如遭雷击!
辗转在瑞阳城绕了三四圈,才甩脱了追踪的侍卫,墨潭刚一翻进碧波堂的后院,便猛然摔倒。
周围纷沓的脚步声,海阁的惊呼声,花御宫属下七嘴八舌的询问担忧声,仿佛其中,还夹杂着一道稚嫩的童声,“妈妈……”
一阵一阵无法抵御的绞痛从心口传出,几乎抽尽了她的力气。
她无奈地苦笑,偏偏在这个时候老毛病犯了。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偷袭,哪怕来人没有丝毫武功,也一定能让她立即见阎王……
黑暗中,往事不请自来地尽数涌进她的脑海,格外清晰!
她那被利剑乱七八糟划过一通的半边脸,所有神医都束手无策,没关系,她想,姣好的外貌带给她的必定是对往昔岁月的痛苦回忆,毁了正好。
她的手、臂、腿、脚,都在花御宫所有郎中整整一年的共同努力下,恢复了大部分功能。
尽管,手筋扭曲难看,右手看似完好,其实已经不能提起任何重物;尽管,一旦长途跋涉,关节便疼痛不能自拔,一遇阴雨天气,关节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碎骨磨砺的针扎状态;尽管,长期的折磨使她压抑的心遭受巨大的伤害,只要过分激动就会绞痛难忍——但是,她活下来了。
活下来,就代表希望,然而,她的生命,却是月华以自己的命向阎王换来的!
黑暗的石室,一个人的血流成的河,一双黯淡如死亡野兽的眼。
不知人间岁月,不知人心何往。
当一身飘然白衣的月华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不对,是来到了仙界,月华端雅俊逸的面容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月辉,她仰头,似乎看到了悲天悯人的神仙。
可是,神仙是不会哭的,而月华,捧起她的脸,莹澈的眸中涌出绵绵不断的眼泪,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脸上,烫着她的心。
不,她恐慌,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无助丑陋的模样,尤其是月华,她不想连最后一丝尊严也荡然无存,她还有羞愧绝望之心。
她发疯一般地咆哮,拼命地张牙舞爪,要月华“滚”,冰冷的链子几乎被她挣断,一股一股鲜血又从结痂的每一个伤口中涌了出来,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鲜血——
月华的眸中盛满哀伤,但没有阻止她的躁动,只是淡淡地对她说了一番话——
“你可知道,我是以什么代价,才换得来看你的这一眼?——我答应兰言,陪她一个月,任她为所欲为,而我,要的只是你确切被关的地点。”
她顿时停止了绝望无谓的挣扎自怜,呆呆地看向月华。
月华拿出一方雪白的绫帕,跪在她身边干涸的血渍上,轻柔地擦拭着她血肉模糊的脸,语气轻得仿佛是水面上飘过的一朵羽毛。
“一个月的时间,足矣。”
“不——”她狂怒愤恨地大吼,仅剩的月眸中射出了魔鬼凶残的光芒!
“来不及了,”月华静静地看着她,“她说她要知道我是不是清白之身,才能决定让不让我来看你。”
月华的眸中,滚出最后两颗晶亮的泪珠,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月华流泪,然后他温柔地笑了,“我知道你也一定在兰言手中,所以我要救你。”
一个月,的确足矣,每隔两天,月华都会来一次,确保她没有被转移到别处,而兰言,已经狂妄得像她当初一样,丧失了警觉心,如他们所愿地始终没有将她转移。
每次见面,她都能够察觉月华越来越痛苦疲惫的心情。
然而面对她,他还是扬起温暖的笑容,无言地安慰她。为了这天上人间再不会拥有的温暖笑容,她要活下去。
他为她牺牲清白,她就要为他洗清屈辱。
“狂妄自负的人必有疏忽之处,此时的兰言,正得意忘形,刚愎自用,大肆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