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8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却竟是这般的情景。
宓妈妈心里又是焦灼又是心疼,一下子跪倒在阮素臣身旁,哽咽道:“四公子,您就先起来吧!听妈妈的话,起来啊!您要是再这么跪下去,会受不住的!”
听到宓妈妈的声音,阮素臣总算有了一点反应,秀丽的眉峰不觉颦住:“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宓妈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扭曲成一团:“四公子,你这是何苦!你明知道那事儿事关重大,老爷不会轻易放过,你何苦要为了一个外人,惹老爷生气,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阮素臣摇摇头,唇边浮起一丝苍白、略微疲倦的笑容:“妈妈,她不是外人。”
宓妈妈一怔,也不知道他说的“她”是谁,自然只当是说顾老爷,叹息一声道:“妈妈知道四公子为人最为心善,这几年来一直脱了顾老爷的照顾,可四公子,如今看来,那顾老爷是早存了逆反的心,相比对四公子好,也是另有目的,四公子难道要为了这么个人……”
阮素臣不言不语,漆黑的瞳仁中掠过一丝怅然。他不是为了顾老爷,而是无法忍受她有任何的难过,若是顾老爷真的出了事,她脸上往后怕是再也没有笑容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犹如被刀割了一下,生生地一疼,淡淡道:“宓妈妈,你走吧,不用再说了。”
父亲避而不见,她其实早就猜到这件事有多困难,所以,他只能跪在祠堂的列祖列宗面前,等待父亲肯见他一面。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办法。纵然身子已越来越虚弱,神智也渐渐涣散,但,他绝不后悔。
从前,他行事向来云淡风轻,别人的事,他不在意,亦不会去管,别人不肯的是,他更从不会强求,一切都顺其自然。苦肉计这样的方法,他一度是极其鄙视与不削的,但此刻,他却不得不这么做。甚至,只要想到是为了谁而做,心便那么地恬静,仿佛……甘之若饴。
宓妈妈动了动唇,人是她带大的,他的性子她怎会不了解?他是个表面温和,但一旦下了某个决心便谁也无法撼动的人,宓妈妈终是跺脚转身,匆匆朝一个方向去了。
四周的阳光似乎渐渐沉了下去,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没有补充食物特别是水分,阮素臣只觉得身体犹如浮在云端一般,他不是一个习武之人,这样的一动不动地跪立对他来说,并不那么容易,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一阵风吹来,祠堂园子里那些雪白的梨花瓣纷纷落下,停在他乌黑的发间、或瘦削的肩头,他如石雕一般,纹丝不动,却有一种静谧的美,使得园子里的那些小丫头都躲在树后,窃窃私语地望着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待那些小丫头看清来人,一脸的绯红才收敛了去,换上一脸的恭敬:“三……三夫人!”
骆氏目光落在祠堂里,顿了顿,一步步地走过去。
此刻,阮素臣恍惚地也听见了脚步声,无奈道:“宓妈妈,你回去吧。”
“我会回去,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准备跪到什么时候?”身后的人淡淡道。
阮素臣一怔:“娘?”
骆氏望住祠堂上整齐排列的灵位,慢慢道:“阮家祠堂供奉的,是阮家历代的祖先,你娘只不过为妾,哪怕是死了,灵位也无权安放在这里,平日更没有资格踏入这里一步,更何况是宓妈妈,可如今为了你,我们都已犯了阮家的家规,你是不是还要为一个女子,置生你养你,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于不顾?”
心一寸寸被撕碎,身体却没有移动半分,阮素臣缓缓地阖上眼:“娘明知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骆氏竟是笑了笑,“古往今来,如同你这般的人不在少数,戏文里有,寻常百姓家也有,甚至在帝王家,也不见得便没了痴情人。可你知不知道,痴情这事儿,是柄双刃剑,用情越深,伤得便也越深。你究竟是想毁了她,还是想毁了你自己?”
“娘!”阮素臣本已疲倦的双眸掠过一丝锐利,“别伤害她!此事与她无关,是孩儿的决定。”
“我为何要动她?”骆氏微不可见的一怔。
阮素臣飞快地一笑,几分寂寥:“难道孩儿还看不出来,娘不喜欢孩儿与她在一起么?否则,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孩儿要向她提亲的事。”
他又怎会看不出来?虽然直到现在他还不明了究竟为何骆氏对宝龄那么不满,但他能隐约地感觉,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执念,无可改变。
“谈不上喜与不喜欢。只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再喜欢一个女子,亦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骆氏沉默片刻道,“不要怪谁有偏见,偏见这种东西,谁也没有办法控制。我只是个普通的母亲,我想我的儿子娶一个坊间传闻刁蛮跋扈又行为不检的女子为妻,这有何不对?”
“她并非如此。”阮素臣淡淡道。
“人言可畏。”骆氏的语气更淡。
阮素臣盯着骆氏许久,良久,终是错开目光道:“我只是想帮她,至于其他,我已不再想。”
“帮了她之后呢?第一次,第二次,你还想有多少次?你如此,她便会回心转意、念及你的好么?”骆氏声音飘忽地如一丝风,却是严冬腊月里最寒烈的一丝风,宛若一柄萃了寒气的剑,将阮素臣的心不着痕迹地割开一道口子,他的脸颊苍白透明。
骆氏道:“我虽很少出去,但并不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据我所知,这位顾大小姐,与苏州平江邵家的少主几个月前订下了婚约,而且,他们相处得亦是不错。”她缓缓蹲下来,眸光终是渐渐柔和,带着一丝不明的忧伤,轻声道;“臣儿,娘要你明白,一个轻易便爱上别人的女子,不值得一丁点的留恋。一个人哪怕再好,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便是致命的缺点。对你再好的人,你也不一定非要对他好,更何况一个完全不在乎你的人。”
目光随着墙头西移的日光,一点点地黯淡,阮素臣唇边却浮上一丝微笑:“娘错了。喜欢一个人,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孩儿并不见得多么无私,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孩儿资源,并非为她,而是,为了孩儿自己。只有这样,孩儿才会快活。否则,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意?”
在宝龄表明态度之后,他亦曾彷徨过、伤痛过,甚至选择永远避而不见,但经历了那一切之后,他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恨她,甚至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哪怕无法得到她的回应,甚至是得到之后再失去,都无法改变半分。从最初开始那份懵懵懂懂的感觉,却直到那一刻才升华了。
因为一开始便是她首先跨出第一步,所以他虽是慢慢接受,但潜意识里总是站在比她高一点的地方,有种理所当然的心态。从前的他,会与她斗嘴,跟她怄气,像两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却玩着猜心的游戏,任凭那些情感一点点的错失、磨尽。当错过的一切也许永远都回不来的时候,他才发觉,以前是那么幼稚。那或许是爱,但却更像一种习惯。
当他看到她的手札密密麻麻写着别人的名字,他心里有嫉妒、有难过,却痛得并不那么深刻,当她自尽,所有人都在传是为了他,他却知道,她是为了另一个人。所以当她醒来,他冷漠地对她,其实是在心里闹着别扭。
直到她醒来之后,他渐渐发现,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开始用一颗全新的心与她相处,那么地自然、轻松,从来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统统消失不见了。
他想与她重新开始,却从未细想过那到底是如何微妙的一种情绪。直到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当顾老爷出事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像是破茧而出,豁然开朗。
竟是从她醒来之后,他对她的感情已深到可以放弃一切,甚至,可以放弃她,只要她好好的。
正如她所说,爱一个人,并不是要那个人以相同的程度来回报你,而是……为了更了解自己。
思绪千转,阮素臣抬起眼帘,目光清澈而明朗。骆氏忽地凝住,半响,她忽地幽幽一叹:“心甘情愿……臣儿,你真的愿意她做任何事?”
“是。”语气很淡,却毫不犹豫。
“那好。”骆氏深吸一口气,“只要你答应娘一件事,娘便去向你爹求情。别的不说,顾大小姐至少可以即刻见到顾老爷。”
……
阮素臣为了顾老爷的事长跪在阮家祠堂的事,宝龄是到了深夜才从几个偶尔经过的丫鬟口中得知。
“三夫人在祠堂与四公子说了很久呢,后来,四公子便出了祠堂,那脸白的跟什么似的,唉,咱们四公子哪里受过那样的苦啊,一整天滴水未进哪!三夫人已经请了大夫去逐浪阁看四公子……”
逐浪阁?宝龄蓦地站起来,走出门去。
玖拾肆、深夜密会
逐浪阁中,灯火通明,宝龄站在树后,直到最后一拨丫鬟走出去掩上门,她才避开人群,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门,阮素臣苍白的容颜便映入眼帘。他半靠在软塌上,微闭着眼,她以为他睡着了,脚下一动,却见他真安静地凝视着她,轻轻一笑,那笑容有些模糊:“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他们说……”她走过去,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他打断道:“明日,我编带你去老虎桥见你爹。”
刚才听那些丫鬟说起,阮素臣在祠堂跪了一天,阮克却是避而不见。为何突然却……突然的峰回路转叫她有些怔忡:“真的?大帅同意了?”
“嗯。”他点点头,摇曳的灯火下,脸色是不一般的苍白,两颊却是不健康的洇红。
她看了他一会儿,双眉微微一皱,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他额头,顿时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阮素臣淡淡道:“吃过药了,大夫说睡一晚,便会退烧。”
宝龄在他床头坐下来,指尖在床沿画着圈圈,半响才道:“你在祠堂跪了一天?”
阮素臣笑笑,几分自嘲:“小时候父亲叫我学武,我自认为武力不能解决一切,如今想来,习武至少能强身健体,不会似现在这般没用。”
宝龄望着阮素臣,沉默半响,才低声道:“谢谢。”
她怎会不知道,阮素臣外表看起来温润随和,其实骨子里极为骄傲,显赫的出身,又加上自小聪慧懂事,一直很受阮大帅宠爱,自小到大,只有受到众人追捧的份,怕是从未受过罚,更无论在祠堂、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长跪。如今他这么做,却全都是为了她。
“谢谢”不过两个字,却是她此刻唯一能表达的词汇。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阮素臣笑笑,见她原本明亮的神情此刻有些晦暗,想是这几日心中担忧,吃不好亦睡不着的缘故,一簇碎发遮挡住她的前额,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撩开,却在一瞬间停顿下来,只化作一丝淡得不着痕迹的笑:“早点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来喊你。”
“你吃得消么?”宝龄看了看他的脸色,眉心微微一蹙,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那神情落入阮素臣眼底,他漆黑的眼眸浮上一丝缱倦,良久笑一笑:“无妨。睡一觉就好。”
宝龄走出逐浪阁的时候,已是深夜,本已是累计,但想到明日老虎桥之行,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这么翻来覆去,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驶入南京老虎桥监狱。马车停下时,似乎是从里头发出一声绵幽的叹息,良久,才有一双修长匀称的手,缓缓掀起帘子。
少年一袭黑衣,戴着斗笠,仿佛与夜色融合,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