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皇夺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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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呀!我家少爷可是贩马界赫赫有名的裴颖风,他不仅熟识官商两界龙头,就连江湖弟兄也得敬畏他三分!你要敢欺负咱们家小姐,就等于是在捋虎须,一会儿不只会吃不完兜着走,拿不准还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哩!”
小兰尽力做到有恃无恐的自信样,就等着聂骁识相而退。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她这看似百无一失的方法,竟是彻底适得其反,而且还陷她与珉儿于前所未有的险境中。
“裴颖风”这三个字,是千万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聂骁面前!
蓦地,他阴鸷的五官危险气味陡升——
“裴、颖、风!”他极冷地哼嗤一声,跟着低眸紧锁住珉儿。“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当初若不是因为重云山庄少主裴颖风作梗,他这北地“银狼四枭”之首的药皇聂骁,绝不会身陷牢笼十余月,备受凌迟数百个日子。
要不是因为裴颖风与官衙中谋于银狼山谷舷处燃放一时难解的迷香,他那筹划甚久的劫马行动也不会未行先败,还害得“煞血暗门”一干无辜弟兄与他这门主同系囹圄,受尽苦刑折磨。
在黑天牢里,那些个剥人皮骨、噬人血肉的牢刑折死了他所有的弟兄,却不让他也一并归阴,是以今日他重见天日,必也挟着所有弟兄的怨忿和仇恨,还诸于当初加害他们的人。
不容置疑,裴颖风首当其冲!这是他的命,也是他聂骁的运,如果可以,他定将他处以极端的死法,让他生不如死、死不欲生!
“快说,你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他的问话低沉且骇人,原本低着头的珉儿不由得敏感地抬起眼;可这一抬,一股浓烈的乖戾之气竟排山倒海地朝她扑面而来。
这……这是什么?珉儿顿时一阵昏眩。
在聂骁的眸光深处,珉儿预见了一场即将掀爆的腥风血雨,而在他望似噙笑的唇角,一股熔钢蚀铁的恨意也正无限拓开。
此刻,他浓重的鼻息尽成瘴疠,幽邃的眸波皆为肃杀;这合该是黑暗中才有的邪佞气味,却在她望住他的一瞬间,全钻进了她的脑心。
她无法置信,一个人的恨意竟能强烈至此!
由于勘进聂骁的内心太快太深,珉儿一时把持不住,一波腥甜的味道便不知不觉涌出了她的喉际,她迅速地强忍住那一口薄血,并将它咽回了肚里。
“你……恨谁?我大哥……”
一时混沌的珉儿不经意让答案溜出了口,而聂骁也精准地逮住了她的尾音。
“你大哥?你,是裴颖风的手足?”
虽然她一身素雅,但她单髻上的那支珍贵白玉簪,却足以点明她的身份。
不过可惜的是,她竟然不是裴颖风的枕边人,要不他现在兴起的一股想法,铁定会让裴颖风更痛苦。
珉儿极困难地合上眼,她尽量做到对聂骁的问话相应不睬,可一旁的小兰见主子一脸惨白,使她又再嚷嚷起来。
“你!既然知道珉儿小姐是咱们大少爷最疼爱的幼妹,就该识相点,尽早放开她,要不然,你……你肯定会身首异处,死得很难看!”
“小兰……”
小兰的忿骂无疑是自暴底馅,可当下要阻止她,珉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能无助地凝睇着聂骁,并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但他的反应,却远远出乎珉儿主仆两人的意料。
“好……很好!谢谢你!”
聂骁诡异地对着小兰轻笑。
“谢……谢我?”他的阴森,让小兰打了个寒颤。
随即,聂骁将珉儿放进了椅子内,他轻而易举地连人带椅扳向门口的方位,跟着他俯下身在珉儿耳际轻喃。
“你比一般人都来得敏锐,所以一定晓得我的想法,倘若不想让山庄出事,最好乖乖照着我的话来。”
以他药皇“无毒不能制,无毒不能解”的本事,他大可一阵毒雾就毁掉生云山庄,但这却不足以平复他累聚甚深的锉骨恨意,而且也太便宜了裴颖风。
他审视着珉儿略微苍白的完美侧脸,目光焦点由她浓密的长睫而至小挺的鼻尖,最后定着于她润巧的唇瓣上。
倘若她不是裴家人,或许他还会好奇于她不同于常人的气质,然而此刻她却只能沦为他复仇的工具。
“遇见我一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明早再让丫鬟带你上园子来,如果有半点差池,后果将是你所料想不到的,晓得吗?”一切虽不能尽合他意,但有了与裴颖风关系极亲的她,计划仍是可行。
他对她……有何意图吗?
珉儿不明所以,于是她不得已再次抬起眼,困惑地对上他那足以让她呕血难受的黑眸;但聂骁眼中的杀气,早已在须臾间隐没了去,所以她只看见残余在他眼底的两道寒光。
珉儿深吸了口气,再度合上清眸,许久,她点头。
“很好!”
盯着珉儿抓在两侧紧得泛白的指关,聂骁邪肆地低笑,并缓缓别开脸。挪脸的同时,他粗硬的胡髭还有意无意地刮着珉儿柔嫩的颊侧,这令她禁不住又一阵哆嗦。
“把你的主子推回去吧!她看来似乎很冷。”他没错过她那细微的反应,为了让小兰照着他的话做,聂骁向后退了一些距离。
小兰见状立即上前推着珉儿就跑,而且速度还快得令人咋舌。
望着两人离去,聂骁复仇的情绪已然烧炽到最高点;但被推着离开百芳园的珉儿,一颗心却宛如被冻入千年冰境中,再不见天日。
他……难道就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吗?
“小姐,那家伙究竟在您耳边嘀咕了什么?您告诉小翠,要是他敢恫喝您,咱们找出十个八个家丁,也得拆得他体无完肤呀!可是您……您别就这么闷不吭声嘛!”
一回到净荷轩,珉儿不仅话少得可怜,就连表情都只能用“愁云惨雾”四个字来形容。
小兰垮着一张脸,急急在房内来回踱步,她一会儿哀声叹气,一会叨叨念念,就急她的主子什么话都不说;就慌她的主子要她什么事都不能和别人提!她就不明白,这庄内有人擅闯的事,为什么不能讲?起码找个人拿主意也好过现在的束手无策呀。
“不成!这事一定得告诉其他人,要不让那乞汉安了心,就赖着百芳园窝下,那还得了!”
小兰双掌一击,忙不迭转了头就要朝房门去,可珉儿却及时唤住她。
“上哪儿?”珉儿被迫抽离了沉思。她稍显恍惚的神情,仿佛才从长梦中醒来一般。
“小姐,小兰上'漱心堂'找夫人,这个时辰她一定还在那儿。”
老庄主裴天放因早年贪嗜杯中物,导致晚年为酒症所苦,所以裴二夫人李玉娘平日除了随伺在旁,早晚得空也会上东厢的斋堂祈福沐戒。而眼前接近晚膳之际,她一定即将离开斋堂上“瞰远楼”服侍老庄主用膳了。
“我同你说过了,这事不许告诉爹娘,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珉儿紧皱双眉,严肃道。
月前,她的大哥裴颖风已偕着他新婚未久的爱妻平颜下了江南,所以现下庄内除了她爹,便只剩下几名掌理庄务的管事当头。不过,纵使她大哥今日未曾离庄,她也不会让他知道。
因为以那人诡谲的妖邪之势及那股潜藏于心的浓烈杀气,若真与她大哥对上头,届时必是不见血不罢休;虽然她不明了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但于今他将矛头指向了她,眼前的冲突或许就有了转圜的契机。
但当一切尚处于晦暗不明的状态时,珉儿仍不得不对自己瞢瞢无光的前景,感到怔忡难安。
“小姐,小兰不明白您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去叫人将那乞汉赶走?那人不过是长得可怕点,倒还不至于让人轰不走呀!而且……您这么不吃不喝又不说话,小兰可会担心死的。”望着未动分毫的冷午膳,小兰圆嘟的脸蛋更瘪得厉害。
小兰一说完,珉儿这才发现自己的表现的确过于异常。这么一来,不单是和自己如影随形的贴身婢女拿不准,连甚少和她接触的嬷嬷伯伯们,也都能轻易发现她行径的可疑,渐渐地,她极欲隐瞒的事情也就会不径而走。
思忖半刻,珉儿在脑中盘想好一套说辞后,她若无其事对着小兰哂笑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瞧你那模样,好像我就要被人生吃活剥了似的。”
她促狭地扬起两片嫣唇,清澈的眼也恢复了平时的灵动。
“原本就像!一定是那名恶汉要胁您,要不然您怎会任由他待在百芳园,而不轰离他?其实咱们根本无须害怕他的,您只要动动物指头召来护院,他就算不走也得走。”
“轰离他?”珉儿状作惊讶,跟着急急摇起头。“谁说要轰离他的?倘若真的赶走了他,那我的腿让谁来治?”
“治腿?”
“是啊!我这双腿能不能走就全靠他了,你不晓得吗?”
顿时小兰愣住了,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抠抠头、一会儿搔搔脑,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喔,这事你当是不晓得的,都怪我糊涂,光是自己烦恼着怎么应付他,都忘了该和你说了。”她佯作恍然大悟地咯咯笑起。“他呀!是大哥请来替我医腿的朋友呢。”
“他是少爷的朋友?不……不可能,小姐您一定是被吓傻了。大少爷固然交友广阔,可也不可能有这一号长相凶恶、脾气怪奇,而且又无礼放肆到极点的朋友。”
“你不相信是正常反应,但我说的偏偏就是事实。大哥江湖道中的朋友不知凡几,习性奇怪的咱们也不是没见过,而他……可就是其中个性最为奇特的一个。”
“你认识他?”小兰大疑。
珉儿摇摇头,于是小兰更张大了嘴准备接话,但珉儿却快了她一步。
“我是不认识,可大哥在离庄前也同我说了会有这一号人物到来,此人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他依约前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怎还会想要轰离他,你说是不是?”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我才说我糊涂嘛!”读取小兰的心事对珉儿来说确如饮水般轻而易举;虽然她真不想这么做,但却也迫不得已。“我早该告诉你,我正烦恼着如何应付这名娇客,因为他一不喜欢人家识得他;二却偏好戏弄人,所以咱们最好是装得愈迷糊笨拙,便愈合他的意。他一高兴,我这双腿就更有希望复原了。”
“是这样的吗?”小兰细忖着珉儿的表情,不一会儿她便狎笑了开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早上小姐在花房那一段可演得逼真了。”
珉儿凑和地陪笑。
小兰又接着说:
“既然如此,那他接下来要再凶咱们,咱们就继续装怕;他要扯咱们后腿,咱们就扮小媳妇陪笑,但是……”
“嗯?”珉儿望住突然肃起脸的小兰。
“但是他要再像今早那样对小姐无礼,我小兰可不再吃他那一套!届时纵是小姐阻止我,我都要让家丁将他大卸八块。”她家小姐可是大家闺秀,岂能让他一名乞汉随便胡来,说抱就抱的!
小兰固然仍半信半疑,可见主子一脸的不容置喙,她最后还是姑且信之。
“那么这件事你就先听我的,千万别说出去,虽然依目前情形看来,咱们是挺吃亏,可他确实有那本事让我能再站起来。”说罢,珉儿紧了紧搁在腿上的掌,并暗自苦涩一笑。
她心里非常清楚,那名男子即使真有能力让她脱离残伤之苦,可也绝不可能遂了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