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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北雁南飞-第9章

小说: 北雁南飞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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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较说得投机。这时,玉坚将小秋拉到屋子里来,只见桌上摆了一碟去皮的花生仁,又是一壶茶.便笑道:“你倒好像是预备了请客的?”玉坚在门帘子缝里向外张望了一下,才低声笑道:“你不是外人,我不妨实告诉你,这花生仁是出十两银子,也买不到一碟的,是一个人亲手剥的。”小秋正笑着要问原故,有两三个同学,抢了进来,玉坚向他丢了一个眼色,赶快把花生仁送到书箱里去。小秋起先还以为他是胡调的,现在看了这样子,便是真情了。当时虽不便过问,可是心里牢牢地记下了。

吃过了晚饭,狗子送上油灯来.便在自己屋里看书。可是窗子外面淅沙淅沙,已经下起很密的雨来:屋子里凉凉的,仿佛这盏油灯的火焰,都有些向下沉:只看了两页书,两只眼睛就要合拢到一处。屋檐下放着的瓷缸瓦钵.被檐溜打着,更是叮当叮当作声。自己正奉了先生之命,温习?尚书·禹贡》这一篇,便是白天,看了这书也要头痛,何况在这雨夜。本待睡觉.听听别间屋子里,书声还是嗡嗡不断,心里这就想着:宁可借一点事情来消遣,也不要先睡。想起玉坚今天供茶吃花生仁的事情,那是艳而已,自己可以做得比他雅致些:于是叫狗子燃好一炉子木炭.送到屋子里来。却把床底下一把铜铫子取出,让狗子用水洗刷了,上了水放在炉子上。自己将一把御窑黄瓷茶壶,两只绿玉杯子,都擦抹好了,放在桌上。再将书箱顶上一只小紫铜宣炉取下.加上了一撮香末.在里面烧着,然后在书箱小抽屉里,取出二三十根檀香细条子,用铜碟盛了,在香灰里面插了两根,再放到一边。听听壶里的水.已经沸腾作响,这便亲自到玉坚屋子里去.把他请了过来=玉坚一进门.看到这种布置,就拍了手笑道:“雅极雅极!你不愧是个风流自赏的人物。”小秋笑道:“风流自赏则吾岂敢,但是不俗而已。”玉坚伸头看着,见桌上放了一本大版唐诗,又将手拍了两下道:“喂!你真风雅。”小秋道:“你听,外面的雨,下得这样滴答滴答.令人闷得慌,我想长夜无聊,烧壶水,清淡半宿,把这雨夜忘了过去。”说着话时,打开了自己用的小藤箱子,在里面取出个瓷器瓶子,两手捧着摇了两摇,笑道:“这是浙江人送的好雨前,我们自泡自喝,这岂不是好?”说着,泡上茶来,斟了两绿瓷杯子茶,二人分隔了桌子犄角坐下。玉坚慢慢地呷着茶,抖着腿吟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哟!”说时,把那个“哟”字,拖得极长。小秋叹了一口气道:“你倒兴致很好。”玉坚笑道:“我不像你那样想做风流才子,遇到春雨,就要发愁。”小秋笑道:“你吃花生仁的那段故事,还没有告诉我呢,我能告诉你吗?”玉坚呷了一口茶,将手按着茶杯,凝了一凝神,才笑道:“告诉你也不要紧,你只是不要对别人说。就是这村庄头上,有一家子是花生作坊,炒了花生,就到街上府里去赶集……”小秋皱了眉道:“谁要听这些?你只说这个剥花生仁的就是了。”玉坚道:“总要从这儿说起呀。这老板有两个姑娘,大的十九,小的十七,我认识是这个大的。”小秋笑道:“倒为什么

不爱小的呢?”玉坚笑道:“小的就不肯剥花生仁送我吃了。原是我到他家去买花生仁,他父亲说没有,她就是这样知道了我爱吃花生仁,后来,每遇到了机会,就送一包花生仁来。”小秋道:“你说得太简单了。”玉坚笑道:“其余的,就不足和外人道及了。你再说你的。”小秋道:“我不瞒你,我到现在没有定婚。虽然年年有人和我做媒,但是一提那种人才,就不太合我的意。”玉坚道:“你要怎样的人才呢?”小秋道:“我所想的人才吗?第一……那也无非是好看而已。”他口里如此说着,心里可就想着,玉坚这孩子,什么事都知道,可不能在他面前露了口风,所以他说过之后,把一个极普通的意思报告出来了。玉坚又斟了一杯茶,两手捧着,慢慢地呷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道:“可惜名花有主,不然,这倒是你一头好亲事。”小秋笑道:“那个十七岁的,你都不要,倒举荐给我呢!”玉坚笑道:“当然不是这种人。这个人许给你,不是很好吗?”说着,取过纸笔,写了两句《诗经》,“有女怀春”、“灼灼其华”。将笔放下,望了小秋的脸道:“如何如何?”小秋心里卜卜乱跳,正了颜色道:“你不要胡说。”玉坚笑道:“我真不胡说。先生在你背后总说,设若科举不停,你必是个翰林公,只是欠厚重些,恐怕不能做大官。他有个远房侄女,打算和你做媒呢。你看,他有这个心事,设若这位还待字闺中.你岂不是中选的?”小秋心里更跳得凶了,脸上如火烧一般,红到耳朵以后去。却故意笑道:“这是你造的谣言。不过,这位春先生有了人家.我倒是知道的。”玉坚也不作声,提起笔来,又在纸上写道。”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妻偏伴拙夫眠。她的夫是个癞痢!”他写一个字.小秋看一个字,看他写完,用手拍了桌子道:“岂有此理!”玉坚正了颜色道:“你以为我是骂她的吗?我还是替她不平呢!”小秋笑道:“你也误会了,我说得岂有此理,并不是说你,乃是说这件事太岂有此理了。唉!人间多少不平事,不会作天莫作天!唉!我们这班人都该死。”玉坚笑道:“看你的牢骚发到这步天地,真是可以!但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办成的好婚姻,这与我们什么相干,我们怎都该死呢?”小秋道:“你想呀!我们眼睁睁的看到这样的事,不能傲个古押衙起来救她,我们岂不是该死?”说毕,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梅手连连拍了桌子。玉坚笑道:“怎么样?我就说这个人可以和你酝一对,要不然,你为什么这样吃醋呢?”小秋道:“你这话不然,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说毕,他无话可说了。玉坚也只是微笑。听了那屋瓦上的雨声,还是淅沙淅沙地一阵阵地过去。玉坚笑道:“你本是闷得难过,找我来闲谈解闷的,这样一来,你就要闷得更厉害了:”小秋的脸,兀自红着。玉坚笑道:“你说你有一番心事,究竟是什么心事.谈了半天,还没有说出来呢!”小秋双目紧皱,摇着头道:“不用提了.不用提了:”玉坚站起来,拍了他的肩膀道:“吹皱一池春水,于卿底事:天气凉了,我还要回房去加件衣服穿呢。”说毕,他就走了。

小秋坐在椅子上,半晌移动不得,只对着桌上一盏青灯,两杯苦茶,呆呆地发闷。听那屋子外面,雨声在瓦上,雨声在树上,雨声在檐下,雨声在窗户上,各打着那不同的声响,无往不添着他的烦闷。这一夜的雨声,算是他生平第一次听着别有风趣的了。



 第五回 读赋岂无由闻声下泪 看花原有意不语含羞

李小秋听了这一夜的春雨,就生一夜的烦恼。那檐溜下面一滴一滴的声音,打在一只花盆的花枝上,瑟瑟作响,好像那一滴一滴的雨声,都打在心上,心里那种难过,犹如刀割一样。因为坐到深夜,两只脚既是很凉,那盏灯里面的油,也烧熬干净了。他觉一人静坐到天亮,又能想出什么道理,不如睡了吧。唐人道得好,春

眠不觉晓,正是人贪睡的日子。何况小秋熬到夜深睡去,这更是在枕上睁不开眼来。睡意朦胧之中,仿佛听得有同学的书声,睁开眼来,人就突然地坐起。向窗外看时,两厢对菜圃的窗子,已经开着,那濛濛的细雨,虽然还是在半空里飞舞,但是天色却很明亮,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披了衣服,就要下床。那斋夫狗子却已悄悄走进来了,远远地就向着他摇了几摇手,然后走近床边来,低声向他笑道:“李少爷,你不用忙着起来,刚才相公问我,我已经撒了谎,说是你不大舒服。相公哼了一声,好像不大追问,你就睡吧。”小秋正也睡意很浓,于是伸着手打了两个哈欠,又懒着身体睡下去了。

当他这样贪睡的时候,春华却已冒雨前来上学。她心里也自念着,昨日一天,不曾来读书,小秋或者会惦记的,今天来了,应该老早地让他知道。因之,摊开书来,不住地高声朗读。往日自己的书声一起,对面窗户里人影子就露出来了。可是今天念过了几十页书,还不见对面窗户有什么动作。她心里想着:是了,他必然是

因为我昨日没有来,现在生了气了。其实你这是错了,我昨天所以没有来的原因,也正就是为了你呀!心里只管打主意,口里念着书,自然也就慢慢消沉下去,结果是连著蚊子大的声音都不曾有。但是她的眼睛既不能射到书上,可也不肯不看别的,因之换了一个目的物,却改着注视那对面的窗户。许久许久,那个窗户洞里,露出半截人身子来了:但不是小秋,乃是狗子。春华看到,这就有了主意了,当狗子提着开水壶。由院子里经过的时候,春华便抬起手来向上举了两举,表示一种要开水的样子。狗子看到,就含着笑提着开水壶进来。春华道:“我也没有听到李少爷念书,他在屋里吗?”狗子道:“他不舒服,还没有起床呢。”春华很愕然的样子,睁了眼睛问道:“什么?他不舒服?你怎么不对相公说一声?”狗子道:“相公没有听到他念书.曾问过我的,我说是病了。”春华道:“什么病,身上发烧吗?”狗子道:“我也没有摸他身上,哪里知道他发烧不发烧?”他说着这话,身子扭了一扭.因为手也跟着身子晃起来,壶嘴里滴了几滴到脚上。他哟了一声.赶快将壶放在地上,笑道:“哈哈!李少爷没有发烧.我这里先要烧起泡来了。”春华跳着脚道:“死鬼,你叫什么?”狗子脚上,穿了厚布袜子薛,纵然滴了一滴开水在上面,却也不烫,用手摸了两下.就伸起凄来笑问道:“大姑娘要开水冲在哪里?”春华道:“冲在……”她口里如此说着,眼睛向桌上张望着,并没有茶壶之类.遂笑道:“我不要了.你把开水壶提了走吧。”狗子心想这未免有点开玩笑,那样盯着我要开水,等我把开水提来了,又说不用了,也没有说什么.自提开水壶走开。可是到了厨房那里,一面作事,一面心中暗想:这件事,却有些怪。昨天大姑娘没有来,李少爷急得像热石头上的蚂蚁一样,起坐不安。今天李少爷没有起来,大姑娘也是昏头颠脑。她那样小小年纪,莫非也有些什么意思?哼!没有这件事便罢.若有这件事,我在这里面,少不得揩些油水。他心里打了这撵的算盘,过了一会子,又溜到小秋的屋子里去。小秋拿了一本书.正在枕上看着呢。狗子走到床面前低声笑道:“李少爷,你还不打算起来吗?’’小秋笑道:“难得先刍都知道我病了,我要借这个机会,安安稳稳地睡半天觉。你看,这样连阴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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