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电子书 > 文学电子书 > 北雁南飞 >

第14章

北雁南飞-第14章

小说: 北雁南飞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秋不敢再违抗他父亲了,悄悄地就跟了他父亲到屋子里面去。然而青年人受到这初恋的滋味,心里自然的会起着变态,这种变态,甚至比发狂还要厉害。这时候,小秋正也是陷在这境遇之中,父亲随便地命令他一下,他如何能收心,所以在当晚勉勉强强地睡了觉,次日天色刚亮,听到大门外,不断地有那行路人说话声,他忽然地触及想到,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所以四乡作买卖的人,都起早赶集来了。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不如下床来在大门口望望,也可以看看做生意买卖人的行动,借此解解闷。他如此想着,也不惊动人,悄悄地下了床,就打开了大门,向外走来。

这时,东方的天脚,已经泛出了许多金黄色的云彩,那云彩倒影在赣河里,确是如有如无的。那轮已经初吐而被云彩拦住了的太阳,终于透出一些金黄色圈圈来,在水里也就摇荡着金光。最妙的是这宽到两里的水面上却不知何处来的,浮出许多轻烟。小秋本来是要看赶早市的人,到了这时,却把原来的题目丢开,直走到岸边上,赏鉴河面上的烟水气。那轮太阳,由红黄白相间的云彩里上升,现出一个笸箩大的鸡子黄出来。在那水烟之上,有一片黑雾沉沉的桔子林,在这黑雾沉沉的桔林上,又现出这轮红日,这种景致,简直没有法子可以形容。小秋心里想着,一个人是应当早起,这早起的风景,是多么可以使人留恋。他心里如此想着,人就站在

河岸上,怔怔地向河里呆望。正在这时,却听得有人在身后咳嗽了几声。始而他是不大注意,依然向河里望着。后来他觉得那咳嗽声老是在背后,这不见得是无缘由的,便回过头来看看。这一看,不由他不猛吃一惊,原来发出这咳嗽声音的,那是毛三婶。她胁下夹了一大卷布,在自家大门口,一块台阶石上坐下了。便呵唷了一

声道:“这样早,毛三婶就走了几里路了,你起来得有多么早呢?”毛三婶这就站起来笑道:“这是李少爷公馆里吗?”小秋道:“是我家,你怎么会访到了?”毛三婶笑道:“鼻子底下就是路,只要肯问人家的话,没有打听不出的地方。”小秋听她的话音是打听着来的,那有事相求无疑。她有什么事会来相求呢?那又必是受了春华之托无疑。这样看起来,春华真是时刻都不会忘记我,教我怎样就这样地永远抛开了她呢?只在心里一动之余,已是转着好几个念头。毛三婶老远地就转着她那双长睫毛乌大眼珠。向他笑道:“我来到这里,看了这大门楼子,就知道不错。再看到李少爷站在这里的背影,这就算我一来,就打听着了。可是我胆小,没有看到脸,总怕不是的,没有敢叫出来。所以我咳嗽了几声,我想不到李少爷起来得这样早,我不过先在门口看看,打算卖完了布,到这里来等着呢,现在先看到了你,这就好极了。”有了她这一篇话,她之所以到此地意思,小秋完全明白了。只是春华未免小孩子脾气,这样的事,怎样好让事外的许多人知道。便笑道:“你有事找我吗?”毛三婶瞅了他一眼,笑着一撇嘴道:“李少爷,我为什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小秋听她的话,这样单刀直入,脸上两道红晕直红到耳朵后面去。勉强地笑道:“我真不知道。”毛三婶垂了她的上眼皮,上面的门牙,微歪着咬了下嘴唇,然后点了两点头道:“我也不便怎样地细说出来,请你快快地上学去就是了,你的同学望你去呢。”小秋依然红着脸,勉强说了“我不信”三个字。毛三婶道:“这样子说,今天你还不打算上学去吗?你是什么意思,有人得罪了你吗?”小秋笑道:“我读我的书,和别人又没有什么关系,有谁得罪了我。”毛三婶道:“那么,你为什么不上学呢?”小秋道:“我身体不大舒服。”他刚说完了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大妥当,这话传到春华耳朵里去了,春华一定是更要着急。便抢了接着道:“我不过是头疼的小病,早已好了,不过家里有点事,我还走不开,再过一两天,我也就要上学去了。”毛三婶笑道:“再过两三天,那就是五天了。你到底哪一天去呢?”小秋将两手背在身后,低头走了两步笑道:“大概明天,我也就上学了。多谢你惦记,请到我们家里喝碗茶去。”毛三婶笑道:“我要去卖布,不必了,明天见吧。”她如此说着,觉得今天见义勇为的这一举,总算没有白费力,笑嘻嘻地夹了那卷布,就向着街上卖去了。

这三湖镇也有一个一定的卖布的地方,是在后街一个空场上。乡下那些织布的女人,把布织好了,便是自己的私产,惟恐转到了丈夫手上去了,卖了钱要作为家用。所以由她们织了,还由她们自己拿到街上来卖,纵然自己不能来,也要转托那靠得住的人,带到街上来。毛三婶前两年家境还好,用不着自己织布卖,到了现在,毛三叔好喝酒,好赌钱,又好交朋友,简直没有什么零钱让老婆去作私房钱。毛三婶看到同村子里的小脚嫂子,以前也是很穷。后来她织了布带到街上卖,总卖得上好价钱,因为她自己一个月也织不了一匹布,这样挣钱的机会,未免太少。于是她就想起了一个变通办法,在同村子里别个人手上将布贩买了来,她带到街上去卖

掉,只这样一转手之问,她也可以挣不少的钱。毛三婶旁观着有好几个月了,觉得小脚嫂子每逢赶集,就跑上街去,卖了布,吃的用的,总买些回来,分明她贩布是一个很好的生财之道,总可以挣些钱。会到她的时候,有意无意之间,也曾问过她,怎么她的布,总可以多卖些钱呢?她说是卖给外路人。又问她,何以单有外路人来

买她的布呢?她就笑着说,这话不能告诉人,告诉人,就会把这好生意抢去了。毛三婶一想,这话也有道理,就不便追问。但是这外路人总不是到家里来买布的,只要是在集上来买布,小脚嫂子碰得着,别人总也可以碰得着。机会总是人找出来的,小脚嫂子那种聪明,我也有,何不也去碰碰外路人看?毛三婶存了这种心,恰好第一天晚上,和春华谈了许多话,征得毛三叔的同意,借了赶集卖布为名,来访过了李小秋。这时,太阳也不过初吐一二丈高,时间还很早。毛三婶心想,还有一天工夫,布总可以卖得了。不像别人,离家二三十里,要赶着回家,自己回家只四五里地,还急什么?这样想着,于是就慢慢的向后街走来。

这是一条大路,赶集的早上,自然人多,她也没有计较其他。走过一条河岸,绕到万寿宫后面,这是去后街的捷径,自己正在心里计划着,假如卖得了钱的话,应当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忽然后面有人叫道:“大嫂子,这布是卖的吗?”这是庙后平堤上,并无来往行人,突然有了这种声音传来,却令人大吃一惊。回头看时,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穿棉袍,外罩淡蓝竹布长衫,头上戴着金线滚边的黄毡帽,雪白的面皮。在毛三婶的眼里看来,这已是上上的人物了。但是看到他脸上带上一种轻薄的浅笑,在这无人来往的所在,显然不是好意。红着脸,不敢答话,扭转头就只管地向前快走。那人在后面跟着道:“你这布,带到后街去是卖,在这里说好了价钱,也是卖,难道我还会抢你的布不成?为什么不睬我们呢?”他这几句话说得自是有理,不过毛三婶总不敢当他是好意的,急急忙忙的下了这一段平堤,就走上大街去了。

 第七回(2)

这里来往人不少,她才敢回转头来。看那人时,已不见了。这时她才想起,刚才那人说话,并不是本地口音,分明是个外路人。我的布,若是卖给他的话,一定可以多卖几个钱,可惜自己胆子太小,把这机会错过了。她心里懊悔着走到了后街。这里有一所龙王庙,大门广阔,是有七八层石头台阶的。在这石头台阶上,一层

层地坐着乡村里来的女人,有的挽着一筐子鸡蛋,有的抱住两三只鸡,有的挽着两筐子炒蚕豆落花生,而卖布的女人,却占了这群女人中的大多数。有的抱着两个布卷,有的抱着一个布卷,有的还用篮子带了针线,坐在石块上打鞋底。毛三婶知道小脚嫂子,每逢集期,必定要来的,因之站在许多人面前,就不住的四周打量。说也奇怪,她今天却偏偏不在内。她是没有来呢,或是到别处去了,这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打算看她怎样卖给外路人的这一个计划,有些不能成功了。不过经过刚才一件事有些经验了,外路人除了口音不对而外,他们还穿了那漂亮的衣服,有这两层,不愁认不得外路人了。她如此想着,也就挑了石块上一块干净些的所在来坐下。

果然的,这个地方有买布的寻了来。来的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是所穿的衣服,干净的都很少,更谈不上漂亮两个字。他们站在石台阶下,先向各人抱着的布,审视了一下,然后问说:“布怎样卖?”这时,卖布的女人,断定他是要布,不是要花生或鸡蛋的。于是这些人不容分说就围上前去,同时像倒了鸭子笼一般,大家抢着说话,各人两手捧了布,都向那人手上塞。这样强迫的手腕,毛三婶却是闹不惯,加之那买主出的价钱,也不满毛三婶的希望,一匹家织白布,照例四丈五尺,便是四十文一尺,也要卖大钱一千八百文,然而买主所出的价钱,总不过一千五六百文。毛三婶心里很奇怪。价钱这样低,卖的人还抢着把布向人家手上塞,何以卖了布回去的人,都说是赚钱的呢?这事自然是有些不解,也无法问人,到了这个场合,看下去再说。当时,这生意也没有成交的。过了一会子,有两个穿长衣服的人来,说话却是外路上的口音。他们还不曾开口呢,女人之中,有个穿蓝布褂子的,两耳垂了两只龙头凤尾挂八宝的银环子,梳了一个圆饼髻,中间扎了一大截红绳根。她不过三十岁上下,在这一群女人中最是活泼。她不等那买布的开口,首先就道:“喂!你买我的吧。我认得你,你是木排上的。”毛三婶也听到说过,驾木排的人,他们要把木料放到南京去卖,就可发大财。所以木排上的人,那就是有钱的人。心里这样的想着,不觉就向那两个人看了一眼。其中的一个,眼光正也向毛三婶看着,于是对照了一下,吓得她立刻低了头。那人笑道:“喂!大嫂子,你的布,漂亮,卖不卖?”毛三婶分明听得他把话顿了几顿说出来,卖不卖那三个字,很有公然调戏的意味,就不敢答言,只是低了头,那个穿蓝褂子的女人,站起来,将布送到他们面前,笑道:“上次你们是两吊四百钱,还照那价钱卖给你就是了。”那人道:“你认错了人吧?我们排,今天才到,上次就买了你的布吗?幸而是买布的,你可以错认,若是……”那妇人一手夹了布,一手在那人青布棉袍子背心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骂道:“短命鬼!你要讨老娘的便宜。”那人将一张南瓜脸,张开了扁嘴哈哈大笑。又一个人道:“真的打是疼,骂是爱,你这人真是贱骨头,她打了你,你倒哈哈大笑。”那人只斜了眼睛,向一群女人望着。那妇人将布塞在他胁下,让他夹住,伸了手道:“布卖给你了,快给钱。”那人道:“我又没有说买你的布,为什么要给钱?”妇人道:“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买我的呢?”又一个人笑道:“对了,都是一样的,为什么……”那妇人抢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