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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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后的一些日子里,每天早晨,他按时穿上大衣,动身出门。这样出门时,他总是自我安慰地想着,他手头有700块钱,还是能够谈成什么有利的买卖的。他想到去找一些酿酒厂,据他所知,酿酒厂往往辖有出租的酒店,可以去找他们帮帮忙。然后,他想起他总得付出几百块钱买那些固定设备,这样一来,他就会没钱支付每月的费用了。现在他每个月差不多要花80块钱的生活费。
“不行,〃他在头脑清醒的时候说。〃我不能这样做。我要找些别的事情做,攒起钱来。〃一旦他开始考虑他究竟想做什么样的事情时,这个找些别的事情的计划就复杂化了。做经理吗?他能从哪里谋到这样的职位呢?报纸上没有招聘经理的启事。这种职位要不是靠多年的服务晋升而得,就是要出一半或者1A3的股份去买,对此,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可没有足够的钱去一个大到需要这样一个经理的酒店买个经理来做。
不过,他还是着手去找。他还是衣冠楚楚,外貌依旧很出众,但是这却带来了造成错觉的麻烦。一看见他,人们就会以为,像他这般年龄的人,身体结实且衣着得体,一定非常富有。
他看上去像是生活舒适的某个产业主,一般的人可以指望从他这样的人手里得到些赏钱。现在他已经四十有三,长得又福态,步行并不是件易事。他已经多年不习惯这样的运动了。虽然他几乎每去一处都乘坐有轨电车,但一天下来,他还是感到腿发软、肩发痛、脚发疼。单单上车下车,时间长了,也会产生这种后果的。
他十分清楚,人们看他外表上比实际上有钱。他非常痛苦地明白这一点,从而妨碍了他寻找机会。这倒不是说他希望自己外表看上去差一些,而是说他羞于提出与自己的外表不相称的要求。因此,他迟疑不决,不知怎么去做才好。
他想过去旅馆做事,但立刻想起自己在这方面毫无经验,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这一行里,他没有熟人或朋友可投。在包括纽约在内的几个城市里,他的确认识一些旅馆主人,但是他们都知道他和费莫酒店的关系。他不能求职于他们。由那些他知道的大厦或大商店,他想到其它的一些行业,如批发杂货、五金器材、保险公司等等,但是这些他都没有经验。
考虑该怎样去谋职是件苦恼的事。他是否得亲自去询问,等在办公室门外,然后以这般高贵有钱的模样,宣布自己是来求职的?他费劲而痛苦地想着这个问题。不,他不能这么做。
他真的去四处奔走,一路思索着。然后,因为天气寒冷,走进了一家旅馆。他对旅馆很了解,知道任何体面的人都可以在门厅的椅子上坐一坐。这是在百老汇中央旅馆里,这家旅馆当时是纽约最重要的旅馆之一。来这里坐坐,对他来说是很不好受的。简直无法想象,他竟然会弄到这步田地!他听说过在旅馆里闲荡的人被叫作蹭座者。在他得意的时候,他自己也这样叫过他们。可是现在,尽管有可能会碰到某个熟人,他还是来到这里,待在这家旅馆的门厅里,一来避避寒,二来可免受街头奔波之苦。
“我这样做是不行的,〃他对自己说,〃不事先想好要去什么地方,天天早上就这样盲目动身出门是不管用的。我要想好一些地方,然后再去寻找。〃他想起酒吧侍者的位置有时会有空缺,但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这个过去的经理,去做个酒吧侍者?!
在旅馆的门厅里,越坐越觉得乏味透顶,于是他4点钟就回家了。他进门时,努力摆出个办正事的样子,但是装得不像。
餐室里的摇椅很是舒适。他拿着几份买来的报纸,高兴地在摇椅里坐下,开始看报。
当嘉莉穿过餐室去做晚饭时,她说:
“今天收房租的人来过了。”
“哦,是吗?〃赫斯渥说。
他记起今天是2月2号,收房租的人总是这个时候来,于是稍稍皱起了眉头。他伸手到衣袋里摸钱包,第一次尝到了只出不进的滋味。他看着那一大卷绿钞票,活像一个病人看着一种能治好病的药。然后,他数出来28块钱。
“给你,〃当嘉莉再次走过时,他对她说。
他又埋头看起报来。啊,还可以享受一下别的事情——不用跑路、不用烦神。这些潮水般的电讯消息多像能令人忘却一切的忘川之水啊!他有些忘记自己的烦恼了。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是你相信报纸上的描述的话,控告她那在布鲁克林的富有、肥胖的糖果商丈夫,要求离婚。另一则消息详细地报道了斯塔腾岛的普林斯湾外一只船在冰雪中失事的经过。
有一个长而醒目的栏目,记载着戏剧界的活动——上演的剧目,登台的演员,戏院经理的布告。范尼·达文波特正在第五大道演出。戴利在上演《李尔王》。他看到消息说,范德比尔特一家和他们的朋友一行,早早就去了佛罗里达州度假。在肯塔基州山区发生了有趣的枪战。他就这样看呀,看呀,看呀,在温暖的房间里,坐在取暖炉边上的摇椅里摇晃着,等着开晚饭
35章 自暴自弃:满面愁容
自暴自弃:满面愁容
第二天早晨,他浏览了一遍报纸,啃完了一长串广告,做了一些笔记。然后他去看招收男工的广告拦,但是心情很不愉快。又一天摆在他的面前——漫长的一天去寻找事做——而他就得这样开始。他扫了一眼那长长的广告栏,大多数是关于招收面包师、改衣工、厨师、排字工、车夫等等,只有两则引起他的注意,一则是一家家具批发行招聘一名出纳员,另一则是一家威士忌公司招聘一名推销员。他从未想过要做推销员。
他立即决定去那里看看。
那家公司叫阿尔斯伯里公司,经销威士忌。
他那副仪表堂堂的样子,几乎一到就被请去见经理。
“早安,先生,〃经理说,起初以为面对的是一位外地的客户。
“早安,〃赫斯渥说。〃我知道你们登了报要招聘推销员,是吗?”“哦,〃那人说道,明显地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的,是的,我是登了报。”“我想来应聘,〃赫斯渥不失尊严地说,〃我对这一行有一定的经验。”“哦,你有经验吗?“那人说,〃你有些什么样的经验呢?”“喔,我过去当过几家酒店的经理。最近我在沃伦街和赫德森街拐角的酒店里有1A3的股权。”“我明白了,〃那人说。
赫斯渥停住了,等着他发表意见。
“我们是曾想要个推销员,〃那人说,〃不过,我不知道这种事你是不是愿意做。““我明白,〃赫斯渥说,〃可是,我眼下不能挑挑拣拣。倘若位置还空着,我很乐意接受。〃那人很不高兴听到他说的〃不能挑挑拣拣〃的话。他想要一个不想挑拣或者不想找更好的事做的人。他不想要老头子。
他想要一个年轻、积极、乐于拿钱不多而能主动工作的人。他一点也不喜欢赫斯渥。赫斯渥比他的店东们还要神气些。
“好吧,〃他回答说。〃我们很高兴考虑你的申请。我们要过几天才能做出决定。你送一份履历表给我们吧。”“好的,〃赫斯渥说。
他点头告别后,走了出来。在拐角处,他看看那家家具行的地址,弄清楚是在西二十三街。他照着这个地址去了那里。
可是这家店并不太大,看上去是家中等店铺,里面的人都闲着而且薪水很少。他走过时朝里面扫了一眼,随后就决定不进去了。
“大概他们要一个周薪10块钱的姑娘,〃他说。
1点钟时,他想吃饭了,便走进麦迪逊广场的一家餐馆。
在那里,他考虑着可以去找事做的地方。他累了。又刮起了寒风。在对面,穿过麦迪逊广场公园,耸立着那些大旅馆,俯瞰着热闹的街景。他决定过到那边去,在一家旅馆的门厅里坐一会儿。那里面又暖和又亮堂。他在百老汇中央旅馆没有遇见熟人。十有八九,在这里也不会遇见熟人的。他在大窗户旁边的一只红丝绒长沙发上坐了下来,窗外看得见百老汇大街的喧闹景象,他坐在那里想着心事。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还不算太糟。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他可以从他的钱包里那几百块钱中找到一点安慰。他可以忘掉一些街上奔波的疲乏和四处找寻的劳累。可是,这只不过是从一个严峻的处境逃到一个不太严峻的处境罢了。他仍旧愁眉不展,灰心丧气。
在这里,一分钟一分钟似乎过得特别慢。一个钟头过去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在这一个钟头里,他忙着观察和评价那些进进出出的这家旅馆的真正旅客,以及旅馆外面百老汇大街上来往的那些更加有钱的行人,这些人都是财运当头,这从他们的衣着和神情上就看得出来。自他到纽约以来,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有这么多的空闲来欣赏这样的场面。现在他自己被迫闲了下来,都不知道别人在忙乎些什么了。他看到的这些青年多么快乐,这些女人多么漂亮埃他们的衣着全都是那么华丽。
他们都那么急着要赶到什么地方去。他看见美丽动人的姑娘抛出卖弄风情的眼色。啊,和这些人交往得要多少金钱——他太清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这样生活了!
外面的时钟指到4点。时候稍稍早了一点,但是他想要回公寓了。
一想到回公寓,他又连带想到,要是他回家早了,嘉莉会认为他在家闲坐的时间太多了。他希望自己不用早回去,可是这一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回到家里他就自在了。他可以坐在摇椅里看报纸。这种忙碌、分心、使人引起联想的场面就被挡在了外面。他可以看看报纸。这样一想,他就回家了。嘉莉在看书,很是孤单。房子周围被遮住了,里面很暗。
“你会看坏眼睛的,〃他看见她时说。
脱下外套后,他觉得自己应该谈一点这一天的情况。
“我和一家酒类批发公司谈过了,〃他说,〃我可能出去搞推销。”“那不是很好嘛!〃嘉莉说。
“还不算太坏,〃他回答。
最近他总是向拐角上的那个人买两份报纸——《世界晚报》和《太阳晚报》。所以,他现在走过那里时,直接拿起报纸就走,不必停留了。
他把椅子挪近取暖炉,点燃了煤气。于是,一切又像头天晚上一样。他的烦恼消失在那些他特别爱看的新闻里。
第二天甚至比前一天更糟,因为这时他想不出该去哪里。
他研究报纸研究到上午10点钟,还是没有看中一件他愿意做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该出去了,可是一想到这个就感到恶心。
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呢?
“你别忘了给我这星期要用的钱,〃嘉莉平静地说。
他们约定,每星其他交到她手上12块钱,用作日常开支。
她说这话时,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出了钱包。他再次感到了这事的可怕。他就这样把钱往外拿,往外拿,没有分文往里进的。
“老天爷!〃他心里想着,〃可不能这样下去埃〃对嘉莉他却什么也没说。她能够感觉到她的要求令他不安了。要他给钱很快就会成为一件难受的事情了。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想,〃唉,为什么要让我为此烦恼呢?〃赫斯渥出了门,朝百老汇大街走去。他想找一个什么可去的地方。没有多久,他就来到了座落在三十一街的宏大旅馆。
他知道这家旅馆有个舒适的门厅。走过了二十条横马路,他感到冷了。
“我去他们的理发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