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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茅盾散文集-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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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父和父亲是愚蠢的农夫,无知无识而视钱如命的可怜的而庸俗的东西呵!而玉麟遂秉此愚蠢的庸俗的天性!”“我讥嘲得如此的刻骨而诙谐以致我自己亦不禁哑然失笑了!〃这位主人公到了一九三○年八月,他的文体就又变了,他是所谓〃一九三○年式的青年〃了,这里也抄几句来:“娴底唯一的缺点是一天一天地在暴露,作为一个适合的太太的她,贤妻良母的意识底倾向是益加显著起来了。”〃当作一个可喜的好消息,我是被告诉一件事,这是,玉麟在某地仍然生活在他原去着的程途上,健康是被损害了,但是,他是乐观的。〃

自然罗,作者并不是要挖苦此种曾经流行过一时的文体,作者是在讽刺那种徒学得皮毛的青年,而且那主人公从一九二四到三四尽管随时拾取时髦的口头禅,他的根性——自以为是天才,却实在是最没出息的乏虫,顶喜欢说得慷慨激昂,却实在胆子比老鼠还小,始终是原样。

虽然我相信大多数的读者一定能够了解《一九二四——三四》的内容,但我也承认这故事的本身〃只有读书人能看〃,而且看了后会发生深长的回味。因为〃学生以外的多数读者,各店员等等〃或者没有《一九二四——三四》里那主人公的生活经验(所谓生活经验不一定是他自己的经历,他所接触着的别人的生活也包括在内)。在这一点上,我就觉得第二期所登郁达夫的《唯命论者》是既能〃通俗〃又耐回味的一篇小说了。这是一个生活压迫下的穷教师被航空奖券的号码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结果因为一场空喜欢以后失望的刺激太大竟至于自杀的小小的悲剧。这不是讽刺奖券热,这是一幅饿肚子的弱者的悲喜剧;我们对于那位发财不成而送了命的老人宁是同情的。再多回味一下,我们又觉得到底还是奖券害了一条人命,因为一场空喜欢后的大失望打击那老人比没有那场〃好梦〃要厉害得多。

正象编者所说:“这样的作风,在他(郁先生)还算是初次罢。〃我们也觉得在已出二期的《新小说》上真能推为〃通俗文学〃的,这也是初次呵。我们以为倘使《新小说》的内容能够依这标准整齐起来,那就更加好了

卷八 杂感随想 关于〃差不多〃

“差不多〃,曾使炯之先生愤慨。他说:“针对本身弱点,好好的各自反省一番,振作自己,改造自己,去庸俗,去虚伪,去人云亦云,去矫揉造作;更重要的是去'差不多!'……这'反差不多'的运动,在刊物上杂志上热闹是不必需的事,却应当在作家间成为一个创作的基本信条。〃

手头没有《作家间需要一种新运动》,上面引用的一段抄自《大公报》《文艺》三○一期〃讨论:反差不多运动〃炯之先生的〃一封信〃中,而也是炯之先生议论的要点。

炯之先生在〃一封信〃中又说:“我的对象是一些同我一样有诚心写作,而又感于自己成绩不佳,且明白失败根本所在,也希望自己作品更好一点,坦然承认必须虚心努力的作者。这种作者在当前不是没有的。〃

据这一段补充的话看来,炯之先生那篇《作家间需要一种新运动》好象是出发于〃自我批判〃的精神,虽然事实上他那篇大文充满了挑战的态度。

为什么自己〃感于自己成绩不佳,且明白失败根本所在,………〃的炯之先生写那篇《作家间需要一种新运动》时倒取了向人挑战的态度而没有〃自剖〃的精神,我在这里不想研究;又炯之先生所指摘的〃差不多〃现象以及他所提出的“创作的基本信条〃,也早早有许多人反复说过,——当然用语不同而态度也不同,在这里我也不想多所引证,以免浪费篇幅;我只想就炯之的大议论中指出两点:

第一,炯之先生大声疾呼痛恨〃差不多〃,然而他不知道应从新文艺发展的历史过程中去研究〃差不多〃现象之所由发生。新文艺的历史虽仅二十年,但至少可分为三期;每一期中都有〃差不多〃这现象发生。详言之,即第一期的作品“差不多〃全以知识分子的学校生活和恋爱事件为描写的对象;第二期呢,作品的主人公主要的还是知识分子,但生活的范围扩大了,——从学校到革命营垒,从家庭到十字街头,甚至写恋爱时也从礼教与恋爱的冲突到革命与恋爱的冲突了;至于第三期,则工人,农民,小市民,最近是义勇军,扮演着主要的角色,而市场、工厂、农村、山林等等成为主要的背景。(这样分为三期,只是个粗枝大叶的分法,但和炯之先生讨论,这样分期也就够了。)倘以各期分开来看,各期本身自难逃于〃差不多〃之讥;但若统而观之,则有一事不容抹煞,即作家的视野是步步扩大了。新文艺和社会的关系是步步密切了。而这〃扩大〃这〃密切〃的原动力,与其说是作家主观的制奇出胜,毋宁说是客观形势的要求。亦唯其是迫于客观的要求,所以大多数作品的描写范围的扩大不能在作家的生活经验既已充分以后。然而新文艺发展的这一条路是正确的;作家们应客观的社会需要而写他们的作品——这一倾向,也是正确的。炯之先生只见了〃差不多〃的现象,就抓住了来〃开四门〃,且抹煞了新文艺发展之过程,幸灾乐祸似的一口咬住了新文艺发展一步时所不可避免的暂时的幼稚病,作为大多数应社会要求而写作的作家们的弥天大罪,这种〃立言〃的态度根本不行!

第二,炯之先生所谓〃创作的基本信条〃,——所谓〃针对本身弱点,好好的各自反省一番,……去庸俗,去虚伪,……〃倘若炯之先生以为这一些空洞抽象的格言式的词句可以矫正“差不多〃,那又大误而特误。大概在炯之先生看来,作家们之所以群起而写农村工厂等等,是由于趋时,由于投机,或者竟由于什么政党的文艺政策的发动;要是炯之先生果真如此设想,则他的短视犹可恕,而他的厚诬了作家们之力求服务于人群社会的用心,则不可恕。事实不如炯之先生所设想,因而他的格言式的〃基本信条〃等于没有。我很奇怪:既见有〃差不多〃现象的炯之先生何以不见近数年来到处可见的〃作家应多向生活学习〃一类的议论。在炯之先生发议论以前,许多定期刊上曾经屡次指出文艺界的不健全的现象(即炯之先生取名“差不多〃的),并且讨论如何矫正的方法,——〃充实生活经验〃,“写自己所熟悉的人和事〃,诸如此类的提示,不是到处可见么?同时,西欧先进作家指导青年作者写作方法的书籍也翻译过好几部来了。然而炯之先生好象全未闻见。他那篇《作家间需要一种新运动》充满了盲目的夸大。盲目,因为他不知道他所〃发见〃的东西早已成为讨论的对象;夸大,因为在他看来,国内的文艺界竟是黑漆一团,只有他一双炯炯的巨眼在那里关心着。此种闭起眼睛说大话的态度倘使真成为〃一种运动〃,实在不是文艺界之福!

卷八 杂感随想 想到

夜间十一二时,便想到北平近郊的日军大概又在向我军进攻了;同时也想到在这儿上海,在什么外滩公园之类的草地上,大概又有唱《救亡歌》的青年被捕被打;在白俄之类所开的舞场里,大概歌舞正酣,或者在选举什么〃上海小姐〃;同时我又想到了在各大游戏场中一定也有〃独脚戏〃在奏演,而一定也有鼎鼎大名的刘春山。

“独脚戏〃,一般地说来,是所谓〃低级趣味〃的。即使是刘春山君的〃作品〃罢,亦未能尽免。然而刘春山君的“戏〃,并不是常常只有〃低级趣味〃。被捕房禁止的《一二八沪战》,正是刘君的作品;这样充满了热情的作品,谁也不该以其尚有〃噱头〃或〃意识不大正确〃而加以苛责。我看他的〃戏〃次数不多,然而每次在观众们的哄堂笑声中,我感得了兴奋和悲凉。我从刘君那些〃噱头〃中,辨味了这位民间艺人的含意欲吐而又不敢放言的苦心。他有热情,有正义感;他不是我们所谓〃知识分子〃,因而你和他作个人谈话时,也许会觉得他毫不出奇,有些地方或者好象糊涂似的,然而他的〃戏〃,却往往在〃噱头〃中有骨头。

自然人的刘春山和艺人的刘春山,中间是有一些距离的;即使你对于自然人的刘春山的印象不能多过一个〃俗〃字,但你对于艺人的刘春山却总觉得他的〃噱头〃的表面下闪烁着可贵的——义愤和深刻。

在比较自由些的场合,他这特点显露得更明白。有一次,我在一位亲戚家老太太做寿的堂会上听到了刘君的〃独脚戏〃,便觉得和游戏场中所听的岂不相同了。因为是祝寿,他开头是〃寿比南山〃,此后即从〃山〃字发挥,把万宝山、马占山、阎锡山,乃至孙中山,都〃组织〃进去,连珠炮似的发挥了不少耐人寻味的警句。一位陶冶于〃高级趣味〃中的小姐本来不听他的,但到后来也啧啧赞美起来。

最近,上海市集训学生开学典礼那天,也有刘君的节目;因为是特殊的环境,他更可放言。那天他的〃戏〃可说是“无题〃,然而中心在〃中国人要硬梆起来〃,他的随口而来的“唱词〃实在是热烈的演说,他的手势,他的音调,就是最好的煽动家,也不过如此罢?

在这一次,我感得自然人的刘春山和艺人的刘春山中间距离之大。为什么呢?我暂时得了这样一个解释:刘君不是我辈知识分子,你同他谈〃现阶段文艺之使命〃,他是不懂的,然而他是一个民间艺人,他是一个真能摄收民众的思想情感而艺术的地表现出来的艺人,他一上台,拿起檀板,他就不是刘春山,而是民众思想情绪的结晶体了;他对于一般民众的魔力就在这里!

然而他的奏艺是在不自由的中国,尤其是租界,因此他的艺术就自然而然披上了浓厚的保护色,——就是近于低级趣味。可是他之所以值得赞美,就在并不以迎合低级趣味为目的。而且即使是不自意识罢,但他确很知道他应得怎样做。

我又想到最近二十五团体的撤废租界电影戏剧歌曲的检查权运动来了。我盼望这运动的能够成功。而这成功,对于民间艺人象刘春山君的工作,一定也是莫大的鼓励。在日军进攻华北的炮声中,我们希望刘君能够自由地发挥他的特殊的能力!

七月十四日

卷八 杂感随想 谨严第一

艺术巨匠的天禀,固非人人所能有,然而艺术巨匠的谨严,却是人人应当效法;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一句成语,最足以说明艺术巨匠们之无往而不谨严,丝毫不肯随便。“学习鲁迅〃,首先而且必要的,是学习他的谨严。从心细如发,产生笔大如椽,这是鲁迅先生每一篇文章的〃创作过程〃。

从文句上去学习他的谨严,尚可能;然而所得仅属皮毛。即使能有其犀利,必不能有其深湛。即或深湛近似矣,亦必不能有其隽永。为什么呢?因为他的犀利深湛隽永是对事对物观察得极透彻,剖解得极精微的结果;他无论什么不肯轻轻放过。

为了一种植物的译名,鲁迅先生肯费几天的功夫去查许多的书;要查的一本书手头没有,近处也借不到,他就写信给远地的朋友请他代查。他是这么〃认真〃!

有一位年青木刻家把人物的手刻反了,另一位画家(也许是木刻家)把浴在河里的牛弄成了黄牛;都是鲁迅先生给指了出来。无论对什么,他都〃细心〃!

认真与细心见于艺术形象的,是犀利,猛鸷,深湛,隽永;见于思想行事的,是嫉恶如仇,是〃一口咬住了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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