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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七夜雪-第42章

小说: 七夜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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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脚下步法一变,身形转守为攻,指尖上剑气吞吐凌厉,断然反击。徐重华始料不及,一时间乱了攻击的节奏。
  奇怪的是,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
  霍展白手中虽然无剑,可剑由心生吞吐纵横,竟是比持有墨魂之时更为凌厉。转眼过了百招,他觑了一个空当,右手电光一样点出,居然直接弹在了白虹剑上。“铮”的一声,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
  “瞳!”眼看对方手指随即疾刺自己咽喉,徐重华心知无法抵挡,脱口道,“帮我!”
  “好。”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只是短短一瞬,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而在下一个刹那,他出现在两人身边。
  一切到此为止了……暗红色的剑,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刺穿了他的心脏——那是山顶乐园坍塌时被他寻回的沥血剑!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失惊,迅疾地倒退一步。
  “为什么……”青铜面具从脸上落下,露出痛苦而扭曲的脸,徐重华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剑尖,喃喃问道,“瞳,我们说好了……说好了……”他无论如何想不出,以瞳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
  “我只说过你尽管动手——可没说过我不会杀你。”无声无息掠到背后将盟友一剑洞穿,瞳把穿过心脏的利剑缓缓拔出,面无表情。
  “你……”徐重华厉声道,面色狰狞如鬼。
  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瞳拔出滴血的剑,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你想知道原因?很简单,即便是我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有洁癖——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
  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不瞑的双目圆睁着,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
  事情兔起鹘落瞬间激变,霍展白只来得及趁着这一空当掠到卫风行身边,解开他的穴道,然后两人背向而立,随时准备着最后的一搏。
  那些修罗场的杀手们依然静静站在那里,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
  “好了,事情差不多都了结了。”瞳抬头看着霍展白,唇角露出冷笑,“你们以为安排了内应,趁着教中大乱,五明子全灭,我又中毒下狱,此次便是手到擒来?”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我中了七星海棠之毒还能生还?谁知道妙空也有背叛鼎剑阁之心?”瞳淡淡开口,说到这里忽然冷笑起来,“这一回,恐怕七剑都是有来无回!”
  霍展白没有回答,只是冷定地望着他——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他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随时随地准备决一死战。
  “想救你这些朋友么?”擦干净了剑,瞳回转剑锋逼住了周行之的咽喉,对着霍展白冷笑,“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了他们。”
  “别理他!”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脱口怒斥,“我们武功已废,救回去也是——”话音未落,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失败者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瞳冷笑着回过身,凝视着霍展白,“霍七,我知道你尚有余力一战,起码可以杀伤我手下过半人马。但,同时,你也得把命留在昆仑。”
  霍展白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鱼死网破,这又是何必?”他一字一字开口:“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条件很简单: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但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
  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的确是简单的条件。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忽然提出和解,却让人费解。
  “这样做的原因,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仿佛猜出了对方心里的疑虑,瞳大笑起来,将沥血剑一扔,坐回了榻上,“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个原因是你猜不到的。我只问你,肯不肯订约?”
  霍展白沉吟片刻,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便有了答案——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姑且答应了。
  “好!”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
  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眼睛吧?”
  看着他的眼睛?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瞳术!
  然而霍展白却是坦然抬起了眼,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妖异的眸子。视线对接。那双浅蓝色的妖异双瞳中神光闪烁,深而诡,看不到底,却没有丝毫异样。
  “好!”看了霍展白片刻,瞳猛然大笑起来,拂袖转身,“你们可以走了!”他伸手轻轻拍击墙壁,雪狱居然一瞬间发生了震动,灯光渐次熄灭,梁上钉着的七柄剑仿佛被什么所逼,刹那间全部反跳而出,叮的一声落地,整整齐齐排列在七剑面前。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道,持剑告退。
  瞳在黑暗里坐下,和黑暗融为一体。他没有再去看——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动摇。纵虎归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错过了一举将中原武林有生力量全部击溃的良机。
  然而……他的确不想杀他。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底细,决不可再留,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最后、也最隐秘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朋友。
  在药师谷那段短短时间里,他看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她最后的话还留在耳边,她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眼睑上。然而,她却已经再也不能回来了……在身体麻痹解除、双目复明的时候,他疯狂地冲出去寻觅她的踪迹。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昨日去了山顶乐园给教王看病,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顶上整座大殿就在瞬间坍塌了。
  他在断裂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一切灰飞烟灭。
  鼎剑阁七剑离去后,瞳闭上了眼睛,他挥了挥手,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雪狱寂静如死。
  如果没有迷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
  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在雪原上疯了一样的狂奔,雪落满了蓝发。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
  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五岁的他也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
  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多年。
  “哑哑——”忽然间,半空里传来鸟类的叫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在空中盘旋,向着他靠过来,不停地鸣叫,悲哀而焦急。
  奇怪……这样的冰原上,怎么还会有雪鹞?他脑中微微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人养的鹞鹰,既然它出现在雪原上,它的主人只怕也就不远了!
  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去,妙风终于站起身,踉跄地随着那只鸟儿狂奔。
  那一段路,仿佛是个梦——漫天漫地的白,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散乱的视线,枯竭的身体,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指引他前行的方向。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那么,就是在那一刻。
  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燃烧殆尽。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不成寐。
  窗外大雪无声。
  乌里雅苏台。
  入夜时分,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却听到窗外一声响,扑簌簌地飞进来一只白鸟。他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东西掉落。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抖抖羽毛,散开满身的雪,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
  “雪儿,怎么了?”那个旅客略微吃惊,低声问,“你飞哪儿去啦?”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的声音,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满面风尘,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全身沾满了雪花。隐约可以看到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猞猁裘里,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
  “有医生吗?”他喘息着停下来,用着一种可怕的声音大声问,“这里有医生吗?”
  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儿眼熟,这个人,不是前不久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么?“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医生!”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对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就轻松地把差吏凌空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逼问。那个可怜的差吏拼命当空舞动手足,却哪里说得出话来。
  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一个个同样被吓住,噤若寒蝉。
  “放开他,”忽然间,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我是医生。”
  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簌簌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是一个三十许的素衣女子,头上用紫玉簪挽了一个南方妇人常见的流云髻,容色秀丽,气质高华,身边带了两位侍女,一行人满面风尘,显然也是长途跋涉刚到乌里雅苏台——在外抛头露面的女人向来少见,一般多半也是江湖人士,奇怪的是这个人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会武功的痕迹。
  她排开众人走过来,示意他松开那个可怜的差吏:“让我看看。”
  “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当然。”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以不容反驳地口吻道,“我是最好的医生——你有病人要求诊?”
  妙风微微一怔: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花纹,似乎有些眼熟。
  最好的医生?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那么,她终是有救了!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从驿站里离开。
  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风也是那样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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