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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夜雪-第2章

小说: 七夜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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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轮到瞳的目光转为惊骇。怎么可能!已经被慑魂术正面击中,这个被控制的人居然还能抗拒!来不及多想,知道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时间,瞳立刻合身前扑,手里的短剑刺向对方心口。然而只听得“叮”的一声,他虎口再度被震出了血。墨魂剑及时地格挡在前方,拦住了瞳的袭击。
  地上的雪被剑气激得纷纷扬起,挡住了两人的视线。那样相击的力道,让已然重伤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眼里盛放的妖异光芒瞬间收敛,他向后飞出去三丈多远,破碎的胸膛里一股血砰然涌出,在雪里绽放出大朵的红花,随即凝住不动。龙血珠脱手飞出,没入几丈外的雪地。
  霍展白踉跄站起,满身雪花,剧烈地喘息。雪鹞还站在他肩膀上,尖利的喙穿透了他的肩井穴,扎入了寸许深。也就是方才这只通灵鸟儿的及时一啄,用剧烈的刺痛解开了他身体的麻痹,让他及时格挡了瞳的最后一击。终于是结束了。
  他用剑拄着地,踉跄走过去,弯腰在雪地里摸索,终于抓住了那颗龙血珠。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不只是雪花,还有很多细细的光芒在流转,仿佛有什么残象不断涌出,纷乱地遮挡在眼前——这、这是什么?是瞳术的残留作用么?他握紧了珠子,还想去确认对手的死亡,然而一阵风过,衰竭的他几乎在风中摔倒。“嘎!”雪鹞抽出染血的喙,发出尖利的叫声。
  明白了——它是在催促自己立刻离开,前往药师谷。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勉强站立的他吹倒。搏杀结束后,满身的伤顿时痛得他天旋地转。再不走的话……一定会死在这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原冷杉林里吧?
  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只是勉力转过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反正,从十五岁进入江湖起,他就很少将对手赶尽杀绝。
  大片的雪花穿过冷杉林,无声无息地降落,转瞬就积起了一尺多深。那些纯洁无瑕的白色将地上的血迹一分一分掩盖,也将那横七竖八散落在林中的十三具尸体埋葬。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
  白。白。还是白。
  自从走出那片冷杉林后,眼前就只余下了一种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是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头顶不时传来鸟类尖利的叫声,那是雪鹞在半空中为他引路。肺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烤般刺痛,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起来,一片片旋转的雪花仿佛都成了活物,展开翅膀在空中飞舞,其间浮动着数不清的幻象。
  “哈……嘻嘻,嘻嘻……霍师兄,我在这里呢!”
  飘飞的雪里忽然浮出一张美丽的脸,有个声音对他咯咯娇笑:“笨蛋,来捉我啊!捉住了,我就嫁给你呢。”秋水?是秋水的声音?……她、她不是该在临安么,怎么到了这里?难道是……难道是沫儿的病又加重了?
  他往前踏了一大步,急切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雪中那个的红衣女子,然而膝盖和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是一转眼,那个笑靥就淹没在了纷繁的白雪背后。奔得太急,枯竭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在三步后颓然倒下。然而他的手心里,却一直紧紧握着那一枚舍命夺来的龙血珠。“嘎——嘎。”雪鹞在风雪中盘旋,望着远处已然露出一角的山谷,叫了几声,又俯视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嚓”,尖利的喙再度啄入了那伤痕累累的肩,试图用剧痛令垂死的人清醒。但是,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却再也不能起来。
  连日的搏杀和奔波,已然让他耗尽了所有体力。
  “嘎嘎!”雪鹞的喙上鲜血淋漓,爪子焦急地抓刨着霍展白的肩,抓出了道道血痕。然而在发现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应时,它踌躇了一番,终于展翅飞去,闪电般地投入了前方葱茏的山谷。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眼前白茫茫一片,白色里依稀有人在欢笑歌唱。
  “霍展白,我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脸,却是穿着白色的麻衣,守在火盆前恨恨盯着他——那种白,是丧服的颜色,而背景的黑,却是灵堂的幔布。她的眼神冰冷得接近陌生,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敌意凝视着他,将他钉在原地。秋水……秋水,那时候我捉住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可为何……你又要嫁入徐家呢?那么多年了,你到底是否原谅了我?
  他想问她,想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光,然而在指尖触及脸颊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他开始喃喃地念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但是,那个既贪财又好色的死女人,怎么还不来?在这个时候放他鸽子,玩笑可开大了啊……他喃喃念着,在雪中失去了知觉。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依稀传来了窸窣声。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
  “丁零零……”
  雪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一顶软轿落在了雪地上,四角上的银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绿衣使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段袅娜,容颜秀美。
  “绿儿,雪鹞是不会带错路的。”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去找找。”“是。”四个使女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退开。轿中的紫衣丽人拥着紫金手炉取暖,她发间插着一枚紫玉簪,懒洋洋地开口:“那个家伙,今年一定又是趴在了半路上——总是让我们出来接,实在麻烦啊。哼,下回的诊金应该收他双倍才是。”
  “只怕七公子付不起,还不是以身抵债?”绿儿掩嘴一笑,却不敢怠慢,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嘎——!”一个白影飞来,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爪子一刨,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外扯,雪扑簌簌地落下,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形。
  “咦,在这里!”绿儿道,弯腰扶起那个人,一看雪下之人的情状先吃了一惊:跟随谷主看诊多年,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多、这样深的伤!
  “……”那个人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微弱地翕动着嘴唇。
  “别动他!”耳边风声一动,那个懒洋洋的谷主已然掠到了身侧,一把推开使女,眼神冷肃,闪电般地弯腰将手指搭在对方的颈部。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血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色。这个人……还活着么?“还好,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谷主才放下手指。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啊……你、你终于来了?”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左手放到她手心,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倒是会偷懒。”她皱了皱眉,喃喃抱怨了一句,伸手掰开伤者紧握的左手,忽地脸色一变——一颗深红色的珠子滚落在她手心,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凛冽气息,竟然在一瞬间将雪原的寒意都压了下去。
  这、这是……万年龙血赤寒珠?原来是为了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龙血赤寒珠?
  她怔了半晌,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抬手招呼另外四个使女:“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他的脏腑随时会破裂。”
  “是!”显然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四个使女点头,足尖一点,俯身轻轻托住了霍展白的四肢和肩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
  “咳咳……抬回谷里,冬之馆。”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吩咐道。
  “是。”四名使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软轿,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足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原白茫茫一片,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咳咳,咳咳。”她握着那颗珠子,看了又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这个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谷主,你干吗把轿子让给他坐?难道要自己走回去么?”她尚自发怔,旁边的绿儿却是不忿,嘟囔着踢起了一大片雪,“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啊,手里只拿了一面回天令,却连续来了八年,还老欠诊金……谷主你怎么还送不走这个瘟神?”
  “咳咳,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拥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可是,”绿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谷主的身体禁不起……”
  “没事。”她摇摇手,打断了贴身侍女的唠叨,“安步当车回去吧。”
  然后,径自转身,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多么可笑……被称为“神医”的人,却病弱到无法自由地呼吸空气。
  “谷主!”绿儿担忧地在后面呼喊,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追了上来,“你披上这个!”然而她忽地看到小姐顿住了脚步,抬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瞬间雪亮。“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侧头倾听着风雪里的某种声音,她喃喃,霍然转身,一指,“在那里!”
  “刷”,她话音方落,绿儿已然化为一道白虹而出,怀剑直指雪下。
  “谁?”她厉喝。一蓬雪蓦地炸开,雪下果然有人!那人一动,竟赤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
  然而,应该也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那人勉强避开了那一击后就再也没有力气,重新重重地摔落在雪地里,再也不动。绿儿惊魂方定,退开了一步,拿剑指着对方的后心,发现他真的是不能动了。
  “是从林里过来的么……”小姐却望着远处喃喃,目光落在林间。
  那里,一道深深的拖爬痕迹从林中延出,一路蜿蜒着依稀洒落的血迹,一直延伸过来。显然,这个人是从冷杉林里跟着霍展白爬到了这里,终于力竭。“谷主,他快死了!”绿儿惊叫了一声,望着他后背那个对穿的洞。
  “嗯……”小姐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搜一搜,身上有回天令么?”“没有。”迅速地搜了一遍,绿儿气馁。
  看来这个人不是特意来求医的,而是卷入了那场争夺龙血珠的血战吧?这些江湖仇杀,居然都闹到大荒山的药师谷附近来了,真是扰人清静。
  “那我们走吧。”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捧着紫金手炉,“亏本的生意可做不得。”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正邪对立,门派繁多,为了些微小事就打个头破血流——这种江湖人,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如果一个个都救,她怎么忙得过来?而且救了,也未必支付得起药师谷那么高的诊金。
  “可是……”出人意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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