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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赵氏孤儿-第4章

小说: 赵氏孤儿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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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仙客】因甚的掩泪珠?(程婴做吁气科)(正末唱)气长吁,我恰才叉定手向前来紧趋伏。(带云)则俺见这壁厢爹爹呵,(唱)'忄敝'支支恶心烦,勃腾腾生忿怒。(带云)是甚么人敢欺负你来?(唱)我这里低首踌躇。(带云)既然没的人欺负你呵,(唱)那里是话不投机处。

(程婴云)程勃,你在书房中看书,我往后堂中去去再来。(做遗手卷虚下)(正末云)哦,原来遗下一个手卷在此。可是甚的文书?待我展开看咱。(做看科,云)好是奇怪。那个穿红的拽着恶犬,扑着个穿紫的,又有个拿瓜锤的打死了那恶犬。这一个手扶着一辆车,又是没半边车轮的。这一个自家撞死槐树之下。可是甚么故事?又不写出个姓名,教我那里知道!(唱)

【红绣鞋】画着的是青鸦鸦几株桑树,闹炒炒一簇田夫。这一个可磕擦紧扶定一轮车。有一个将瓜锤亲手举,有一个触槐树早身殂。又一个恶犬儿只向着这穿紫的频去扑。

(云)待我再看来。这一个将军前面摆着弓弦、药酒、短刀三件,却将短刀自刎死了。怎么这一个将军也引剑自刎而死?又有个医人手扶着药箱儿跪着,这一个妇人抱着个小孩儿,却象要交付医人的意思。呀!原来这妇人也将裙带自缢死了,好可怜人也!(唱)

【石榴花】我只见这一个身着锦襜褕,手引着弓弦药酒短刀诛。怎又有个将军自刎血模糊?这一个扶着药箱儿跪伏,这一个抱着小孩儿交付。可怜穿珠带玉良家妇,他将着裙带儿缢死何辜?好着我沉吟半晌无分诉,这画的是徯幸杀我也闷葫芦!

(云)我仔细看来。那穿红的也好狠哩,又将一个白须老儿打的好苦也。(唱)

【斗鹌鹑】我则见这穿红的匹夫,将着这白须的来殴辱;兀的不恼乱我的心肠,气填我这肺腑。(带云)这一家儿若与我关系呵,(唱)我可也不杀了贼臣不是丈夫,我可便敢与他做主。这血泊中躺的不知是那个亲丁,这市曹中杀的也不知是谁家上祖?

(云)到底只是不明白,须待俺这壁厢爹爹出来,问明这桩事,可也免的疑惑。(程婴上,云)程勃,我久听多时了也。(正末云)这壁厢爹爹,可说与您孩儿知道。(程婴云)程勃,你要我说这桩故事,倒也和你关亲哩。(正末云)你则明明白白的说与您孩儿咱。(程婴云)程勃,你听者,这桩儿故事好长哩。当初那穿红的和这穿紫的,原是一殿之臣,争奈两个文武不和,因此做下对头,已非一日。那穿红的想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为殃。暗地遣一刺客,唤做鉏麑,藏着短刀,越墙而过,要刺杀这穿紫的。谁想这穿紫的老宰辅,每夜烧香,祷告天地,专一片报国之心,无半点于家之意。那人道:“我若刺了这个老宰辅,我便是逆天行事,断然不可;若回去见那穿红的,少不得是死。罢、罢、罢。”(诗云)他手携利刃暗藏埋,因见忠良却悔来;方知公道明如日,此夜鉏麑自触槐。(正末云)这个触槐而死的是鉏麑么?(程婴云)可知是哩。这个穿紫的,为春间劝农出到郊外,可在桑树下见一壮士,仰面张口而卧。穿紫的问其缘故。那壮士言:“某乃是灵辄,因每顿吃一斗米的饭,大主人家养活不过,将我赶逐出来。欲待摘他桑椹子吃,又道我偷他的。因此仰面而卧,等那桑椹子掉在口中便吃;掉不在口中,宁可饿死,不受人耻辱。”穿紫的说:“此烈士也。”遂将酒食赐与饿夫。饱餐了一顿,不辞而去。这穿紫的并无嗔怒之心。程勃,这见得老宰辅的德量处。(诗云)为乘春令劝耕初,巡遍郊原日未晡。壶浆箪食因谁下,刚济桑间一饿夫。(正末云)哦,这桑树下饿夫唤做灵辄。(程婴云)程勃,你紧记者。又一日,西戎国贡进神獒,是一只狗,身高四尺者,其名为獒。晋灵公将神獒赐与那穿红的。那穿红的'xii' 正要谋害这穿紫的,即于后园中扎一草人,与穿紫的一般打扮,将草人腹中悬一付羊心肺,将神獒饿了五七日,然后剖开草人腹中,饱餐一顿。如此演成百日,去向灵公说道;“如今朝中,岂无不忠不孝的人,怀着欺君之意。”灵公问道:“其人安在?”那穿红的说:“前者赐与臣的神獒,便能认的。”那穿红的牵上神獒去,这穿紫的正立于殿上。那神獒认着是草人,向前便扑。赶的这穿紫的绕殿而走。傍边恼了一人,乃是殿前太尉提弥明,举起金瓜,打倒神獒,用手揪住脑杓皮,则一劈劈为两半。(诗云)贼臣奸计有千条,逼的忠良没处逃;殿前自有英雄汉,早将毒手劈神獒。(正末云)这只恶犬,唤做神獒;打死这恶犬的,是提弥明。(程婴云)是。那老宰辅出的殿门,正待上车,岂知被那穿红的把他那驷马车四马摘了二马,双轮摘了一轮,不能前去。傍边转过壮士,一臂扶轮,一手策马;磨衣见皮,磨皮见肉,磨肉见筋,磨筋见骨,磨骨见髓。捧毂推轮,逃往野外。你道这个是何人?可就是桑间饿夫灵辄者是也。(诗云)紫衣逃难出宫门,驷马双轮摘一轮;却是灵辄强扶归野外,报取桑间一饭恩。(正末云)您孩儿记的,原来就是仰卧于桑树下的那个灵辄。(程婴云)是。(正末云)这壁厢爹爹,这个穿红的那厮好狠也!他叫甚么名氏?(程婴云)程勃,我忘了他姓名也。(正末云)这个穿紫的可是姓甚么?(程婴云)这个穿紫的,姓赵,是赵盾丞相。他和你也关亲哩。(正末云)您孩儿听的说,有个赵盾丞相,倒也不曾挂意。(程婴云)程勃,我今番说与你呵,你则紧紧记者。(正末云)那手卷上还有哩,你可再说与您孩儿听咱。(程婴云)那个穿红的,把这赵盾家三百口满门良贱诛尽杀绝了。只有一子赵朔,是个驸马,那穿红的诈传灵公的命,将三般朝典赐他,却是弓弦、药酒、短刀,要他凭着取一件自尽。其时公主腹怀有孕,赵朔遗言:“我若死后,你添的个小厮儿呵,可名赵氏孤儿,与俺三百口报仇。”谁想赵朔短刀刎死。那穿红的将公主囚禁府中,生下赵氏孤儿,那穿红的得知,早差下将军韩厥,把住府门,专防有人藏了孤儿出去。这公主有个门下心腹的人,唤做草泽医士程婴。(正末云)这壁厢爹爹,你敢就是他么?(程婴云)天下有多少同名同姓的人,他另是一个程婴。这公主将孤儿交付了那个程婴,就将裙带自缢而死。那程婴抱着这孤儿,来到府门上,撞见韩厥将军,搜出孤儿来;被程婴说了两句,谁想韩厥将军也拔剑自刎了。(诗云)那医人全无怕惧,将孤儿私藏出去;正撞见忠义将军,甘身死不教拿住。(正末云)这将军为赵氏孤儿,自刎身亡了,是个好男子。我记着,他唤做韩厥。(程婴云)是,是,是。正是韩厥。谁想那穿红的得知,将晋国内半岁之下、一月之上小孩儿每,都拘刷到他府来,每人剁做三剑,必然杀了赵氏孤儿。(正末做怒科,云)那穿红的好狠也!(程婴云)可知他狠哩。谁想这程婴也生的个孩儿,尚未满月,假装做赵氏孤儿,送到吕吕太平庄上公孙杵臼跟前。(正末云)那公孙杵臼却是何人?(程婴云)这个老宰辅,和赵盾是一殿之臣。程婴对他说道:“老宰辅,你收着这赵氏孤儿,去报与穿红的,道程婴藏着孤儿,将俺父子一处身死。你抬举的孤儿成人长大,与他父母报仇,有何不可?”公孙杵臼说道:“我如今年迈了也。程婴你舍的你这孩儿,假装做赵氏孤儿,藏在老夫跟前;你报与穿红的去,我与你孩儿一处身亡。你藏着孤儿,日后与他父母报仇才是。”(正末云)他那个程婴肯舍他那孩儿么?(程婴云)他'xiii' 的性命也要舍哩,量他那孩儿打甚么不紧。他将自己的孩儿假装做了孤儿,送与公孙杵臼处。报与那穿红的得知,将公孙杵臼三推六问,吊拷绷扒,追出那假的赵氏孤儿来,剁做三段。公孙杵臼自家撞阶而死。这桩事经今二十年光景了也!这赵氏孤儿见今长成二十岁,不能与父母报仇,说兀的做甚?(诗云)他一貌堂堂七尺躯,学成文武待何如;乘车祖父归何处,满门良贱尽遭诛。冷宫老母悬梁缢,法场亲父引刀殂;冤恨至今犹未报,枉做人间大丈夫。(正末云)你说了这一日,您孩儿如睡里梦里,只不省的。(程婴云)原来你还不知哩!如今那穿红的正是奸臣屠岸贾,赵盾是你公公,赵朔是你父亲,公主是你母亲。(诗云)我如今一一说到底,你刬地不知头共尾。我是存孤弃子老程婴,兀的赵氏孤儿便是你!(正末云)原来赵氏孤儿正是我!兀的不气杀我也!(正末做倒,程婴扶科,云)小主人苏醒者。(正末云)兀的不痛杀我也!(唱)

【普天乐】听的你说从初,才使我知缘故。空长了我这二十年的岁月,生了我这七尺的身躯。原来自刎的是父亲,自缢的咱老母。说到凄凉伤心处,便是那铁石人也放声啼哭。我拚着生擒那个老匹夫,只要他偿还俺一朝的臣宰,更和那合宅的家属!

(云)你不说呵,您孩儿怎生知道?爹爹请坐,受你孩儿几拜。(正末拜科,程婴云)今日成就了你赵家枝叶,送的俺一家儿剪草除根了也。(做哭科,正末唱)

【上小楼】若不是爹爹照觑,把您孩儿抬举,可不的二十年前早撄锋刃,久丧沟渠。恨只恨屠岸贾那匹夫,寻根拔树;险送的俺一家儿灭门绝户。

【幺篇】他、他、他把俺一姓戮;我、我、我也还他九族屠。(程婴云)小主人,你休大惊小怪的,恐怕屠贼知道。(正末云)我和他一不做,二不休。(唱)那怕他牵着神獒,拥着家兵,使着权术。你只看这一个那一个都是为谁而卒?岂可我做儿的倒安然如故。

(云)爹爹放心。到明日我先见过了主公,和那满朝的卿相,亲自杀那贼去。(唱)

【耍孩儿】到明朝若与仇人遇,我迎头儿把他当住;也不须别用军和卒,只将咱猿臂轻舒,早提翻玉勒雕鞍辔,扯下金花皂盖车,死狗似拖将去。我只问他人心安在,天理何如?

【二煞】谁着你使英雄忒使过,做冤仇能做毒,少不的一还一报无虚误。你当初屈勘公孙老,今日犹存赵氏孤。再休想咱容恕,我将他轻轻掷下,慢慢开除。

【一煞】摘了他斗来大印一颗,剥了他花来簇几套服;把麻绳背绑在将军柱,把铁钳拔出他斓斑舌;把锥子生挑他贼眼珠,把尖刀细剐他浑身肉;把钢锤敲残他骨髓,把铜铡切掉他头颅。

【煞尾】尚兀自勃腾腾怒怎消,黑沉沉怨未复。也只为二十年的逆子妄认他人父,到今日三百口的冤魂,方才家自有主!(下)

(程婴云)到明日,小主人必然擒拿这老贼,我须随后接应去来。(下)



第五折

(外扮魏绛,领张千上,云)小官乃晋国上卿魏绛是也。方今悼公在位,有屠岸贾专权,将赵盾满门良贱尽皆杀绝。谁想赵朔门下有个程婴,掩藏了赵氏孤儿,今经二十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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