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虎之樱花树下的约定-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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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声音从被发丝掩盖住看不到的嘴里传出，然后缓缓的流进了耳朵里。

「！」

龙儿呆立在了原地，俯下身，脸靠的近近的——这样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实乃梨柔顺的短发，那个方向，是被掩盖住的眼睛所在的方向。

「大河……被她母亲带走之前是这样对我说的……要我转达给你……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啦……」

哦！原来如此。

猛然间，实乃梨扬起脸来，将两边的短发甩开，露出闪着玫瑰色粉嫩的脸颊，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类似水珠的透明液体，摇摇晃晃就要溢出眼角——

「但是，请你相信大河，也请你答应她的要求……咦……？」

近在咫尺，几乎就要靠上——红彤彤、略微可以感受到一丝丝温度的白色皮肤，两只闪着恐怖邪恶亮光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睛——

没错，那是龙儿的脸。就在实乃梨扬起脸的时候，险些和这张已经超过眼睛最小焦距的脸碰到一起。

「呀——！」

实乃梨惨叫一声，身体迅速往后面退去。一不小心碰到身后正在张着大嘴打哈欠的北村，于是两个人都被绊倒——大概今天是北村的水星逆行之日吧——在龙儿面前呈现出了趴在地上的北村和坐在北村肿胀屁股上的实乃梨，这样的景象。

「好吃的饭团从树上掉下来~~~好吃的饭团从树上掉下来~~~」

坐在北村柔软的屁股上，实乃梨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哼唱着奇怪的歌儿。

「啊……痛死我啦，拜托你站起来好不好……这样会出人命的呀~~~」

「诶？谁在说话？谁在喊叫？看不到啊看不到……莫非……原来如此！是‘屈死冤魂’的呐喊呀！祈盼了许久，终于决定要出现了吗？噢耶~~~太好了~~~！好吃的饭团从树上掉下来~~~好吃的饭团从树上掉下来~~~」

稳稳当当的坐在北村屁股上，实乃梨把手放在额头，做出努力远看的样子向四周瞭望，视线穿过龙儿的身体仿佛是在透过空气。

「不要再闹了栉枝……！这样真的会死人的……啊！痛痛痛痛……」

趴在地上的北村，剧烈疼痛着的屁股上面可以明显感受到超过实乃梨自身体重的压力。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是毫无遮拦在女孩子面前随便裸体所受到的应有的惩罚。

看到这怪异的一幕，龙儿心里虽然对刚才北村的行为感到很不舒服，但是他已经被康太大叔那厚实的手掌实实在在的教训过了，再受这样的惩罚，未免有些过分吧。于是——

「喂……栉枝、同学……」

身体靠近实乃梨像是在坐旋转木马上不断摇晃着的身体，龙儿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好吃的饭团从树上掉下来~~~好吃的饭团从树上掉下来~~~」

前一秒脸上还仿佛娃娃般天真可爱闪着动人的光彩，下一秒——

「滚开！臭小子呀……！不要来抢我的饭团呀~~~！」

对着自己怒吼的脸面目可憎，和刚才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龙儿吓得急忙跳了开去——又来吗？

原来如此。

大河用假装睡觉来掩盖自己惊慌不安的内心，来对付自己不善处理的境况。目前的这个样子，则是实乃梨应付自己不善处理境况的方法——应该是这样没错的吧。

明白了，虽然已经太迟。对不起，实乃梨。

很想对她道歉，对这个做事不着调的女孩子认认真真的道一次歉，真的很想很想。至于为什么要道歉，龙儿心里也说不清楚，只是单纯地想道歉——仅此而已。

既然已经明白了，就不要装傻再让实乃梨难堪。

对！就是这样！

龙儿打定了注意，身体用力一跃，跳到了桌子上。然后俯下身，双手做出猥琐的恐怖形状，脸扭曲到不成样子，眼睛里忽明忽暗的闪着不轨的邪光——不对，是可怖是杀人亮光——慢慢逼近实乃梨——

「哇哈哈哈……你的饭团全部都要被我抢光咯，一个也不留！我要一口一口的把它们全部都吃光啊……！哈哈哈……」

「诶……？你确定要把它们全部都吃光吗？我可怜的饭团孩子们……不要啊……不要……！」

被龙儿突如其来的嚣张气焰刺激的更加兴奋，实乃梨的身体摇晃的更加厉害了。

「喂！连高须都坏掉了吗？你们这究竟是在干什么？……疼疼……我的屁股呀……」

「觉悟吧，恶龙高须！我要替葬身你腹中可怜的饭团孩们报仇呀……！」

「哦~~~不得了不得了，那么有本事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

「吵死了啦，明明好不容易才要睡着的~~~你们这帮家伙究竟在鬼闹些什么~~~」

推开纸拉门，打着哈欠的亚美手从嘴巴上移开，眼角还挂着几滴睡觉时流出的眼泪。很随意地瞥了一眼室内的景象，立刻就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呆立在了那里，嘴巴已经忘记了要合上，极其不雅的那样张着，手也忘记放到原来的地方——

面前，被压在地上的北村已经奄奄一息，而坐在他身上的实乃梨和龙儿两个人，正互相扮着鬼脸，极为文明的攻击着对方。

「诶……？」

第三章

当龙儿和北村、亚美、实乃梨三人一起乘坐新干线返回出发地的时候，已经离开2DK那个出租的木质房屋整整两天了。

于是，在终点站下车，然后很自然地挥手告别，再很自然地各自挤进自己方向的人群洪流中，然后彼此都互相消失在了对方的视线里。

——这一切都是那么普通。

不变的车站，不变的人群，不变的服饰，不变的时间——甚至就连身体上旅行时所产生的疲劳感，都按照一年前的样子原封不动的抄袭了过来。

仅仅只是过了一年时间而已，身边已经不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背在肩上的旅行包，也没有来时那样沉重。

此刻的龙儿更愿意旅行包重一些，再重一些……

……轻轻放在地上，打开变重了的旅行包的拉链，露出大河蓬松柔软的栗色长发。像装在盒子里的弹簧人偶一样，大河「咚！」的一下从里面跳出来，「嘿嘿」地傻笑着伴着鬼脸，然后冲自己下巴来一记漂亮的下勾拳……

眯起眼睛，龙儿幸福安详地陶醉在了下勾拳的久违痛感中，禁不住用手轻轻抚摸下巴——

一点也不痛。那是当然的了……

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呢。居然会在大白天里做梦，而且还是在人流涌动的车站十字路口处。

弯下腰去拎起并没有变重的旅行包，看一看仍旧拉得好好的拉链，傻笑了一下，快步走向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旅行期间离开家时间那么长，距离那样远，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地方。现在，脚正一刻不停的往家赶去，距离在随着步伐的加快而一点一点的减少，心里反而对自己的家人担心了起来，而且这份担心正随着距离的缩短变得越来越急切。

泰子有没有好好做饭？哦，不对，应该是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位欧巴桑母亲就连自己可以干净利落的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自己动手做饭了，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

龙儿想到亲生母亲伸出颤巍巍的手，用力拧开燃气灶的阀门想要加热锅里面冷掉的食物。然后酒力发作昏倒在地板上睡了过去。加热的食物开始咝咝作响，渐渐冒出了热气，热气变成黑烟，最后黑烟化为燃着的熊熊烈火——

呀！不得了！失火了！

蹬——！蹬——！噔——！

龙儿迈开大步，脚用力地踏在有些破旧了的楼梯上面。伸出手掏出钥匙，熟练的将门打开，然后猛地推开门，瞪着几乎就要鼓出眶外凶恶到极点的三角眼，打劫一般，迅速扫视了一下2DK不大的房间里所有的角落。

哦！还好还好……

高高吊起的眼角微微松弛了一些，露出的凶光也淡薄了很多。

2DK的房间里，寂静无声——泰子大概正在熟睡，小鹦应该在像往常那样把头埋在羽毛里打着鼾声——既没有因泰子逞强做饭而冒起的黑烟，也没有因黑烟而引起的火宅。房间的每一处，都保持着自己两天前离开时的样子：干净整洁的榻榻米铺成的屋子正中央，放着那张和大河一起吃过数不清次饭的一尘不染的小矮桌，矮桌上面的茶具也和往日一样闪着可爱温馨的亮光。

嗯！嗯！龙儿翘起嘴角微笑着点头。就连被大河当初用做枕头的坐垫，都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平平整整的放在小矮桌的下面……只是，不对劲。

嗯，的确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明明感到非常不对劲，却怎么想也想不想不明白，只是心里空荡荡的一阵阵绞痛。

……啊。原来是这样。

家里面每一处都有自己和大河在一起生活过的影子呢。即使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的影子连同和她有关的一切：喝水用同一个却不要和自己用同一边的水杯、吃完晚饭后像饱餐完的猫咪一样蜷着身子伏卧过的矮桌、一起被撕扯着争论到底是枕头还是坐垫的坐垫……大家都很好很乖的摆放在远处，只是自己身边少了能够把它们共同串联起来使用的那个人……

「咕啊……！咦、咦、咦……？咦？」

一阵怪异的鸣叫声从里屋传进龙儿的耳朵。即使是刚刚经历过康太大叔狮吼般嗓音炼狱似的冲击，龙儿仍旧有一种想要用手把两只耳朵堵起来的冲动。尽管这次传进耳朵的声音并不是太响，但是可憎程度，比起康太的狮吼，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稳了稳心神，龙儿放松掉因思绪被突然间打断而有些紧张的心情。

没有堵起耳朵，因为身为声音发出者的主人，这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从声音发出的方向和声音那差到极点的音色，并不算太痴傻的龙儿当然能够辨别出，能够发出拥有如此奇妙旋律声音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鹦……小鹦……！你还好吗……？」

丢下旅行包，迅速脱掉鞋子，然后迈开步子大踏步的跑到阳台的方向。

笼子还在，可是横木上已经不见了小鹦的踪影。

「嗯？这是怎么回事？小鹦你去那里……啊……啊啊啊……！」

面前惨烈的景象让龙儿的心瞬间冰封万里，然后又受到了坚硬铁锤狠命的一击。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瞳孔剧烈放大的鼓出眶外的眼睛，盯着面前横躺在鸟笼底部的小鹦。

面前的小鹦，如同僵尸一般，身体僵硬笔直地横躺在用淡蓝色的羽毛铺成的笼子底部，甚至就连身体都已经冰冷掉。原本还挺蓬松的羽毛已经变得冰冷生硬，就像铁片一样包裹着僵硬的身体，黑色的小眼睛躲在枯树皮似的眼皮下面，留着一道小小的缝隙似睁非睁，嘴巴则以一种非常难看的角度过分地张大着，然后头扭在一边，舌头还要垂下来往外滴着白色的粘液——

「啊？小鹦！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把我家小鹦给弄成了这个样子？啊……！」

抓狂，抓狂，抓狂！

啊……！

龙儿已经进入了完全爆发的魔王状态，跪在窗前的鸟笼面前痛苦掩面的仰面高呼。就在这时——

咦？刚才面前僵尸话的小鹦，是不是抽动了一下？

定睛细看……哦！没错！这次是僵硬冰冷的舌尖颤抖了一下……

「哦……？！小鹦，你还活着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小鹦真是坚持的好孩子……！」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大悲转为大喜的那一瞬间了吧——至少龙儿是这样认为的。

脸上浓密的阴云已经散去，代之以眼角的喜悦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