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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凤起阿房-第33章

小说: 凤起阿房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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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亲卫一剑逼退慕容永,投身这边,银芒大炽,挥洒如云,眼间就要笼在慕容冲的身前。慕容冲长身而起,两剑“铮铮”交击,瞬间数十,那亲卫嘶声欲啸,却身形一滞,软软倒地。可在倒地之前,他却以最后一丝气力,将银剑向慕容泓掷去。慕容泓飞身去接,就在手触到剑柄的那一刻,背心上已是恶寒彻骨。他疾忙在地上滚过,银剑落地,只在他掌畔三寸,他奋力去拾,眼中已是白昼般刺亮,胸口上象是冬日里用雪搓着,从麻木中生出一股热气来。他怔怔的望着胸前那段宝剑,血不停的从剑畔涌出,青锋后,慕容冲的神色无比静谧。
  “你……”慕容泓吃力的握着锋刃,一点点提起身子来,剑尖在他背后越伸越长,他与慕容冲的间距愈来愈短。“冲哥!”慕容永觉得有些不安,轻唤了一声,慕容冲向他略摆了一下手。
  “你为何要……”慕容泓眼睛越睁越大,从齿缝间挣出零碎的句子来,“若在今日之前……我倒明白……”
  慕容冲看着他那样单纯的疑惑的神情,蓦然间,光阴退去十载。慕容泓仿佛依旧是十五岁少年,小兄弟两彼此靠着肩头,看着“燕”字大旗在征服者的欢呼声中飘落;那个冰凌风急的黑夜,他们抱着重病的姐妹在崎岖的山道上挣扎;还有秦宫官员们的轰笑声里,他紧紧的拥抱……直到,“你还是我兄弟吗!”
  刺骨的寒光爆现,在慕容永的惊叫声中,慕容冲猛然收回宝剑,剑转如琢茧抽丝,于毫厘之间挡开了已切破他衣襟的寒光,那光华落地,化作一柄短锋。剑重又刺出,干净利落地,于慕容泓倒地之前,再度刺入他的胸口。
  慕容泓高举起双臂向前倾去,松开的五指奋力前伸,仿佛想抓住慕容冲的肩头狠狠摇晃,可倒底隔着数寸,始终不能如愿。他无力的歪下头,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慕容冲在他眼中看到自已的影子,如同月魄凝成的鬼影,悲凉而又冷漠。慕容泓始终不停喃喃道:“我方才答应……你了!我们去长……安……我们一齐去……去报仇……”只是声音愈来愈低,他瞳子上的光渐渐涣散,更多的质问哽在了喉中,双臂软绵绵地垂下。
  慕容冲很想回答:“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够挽回。”或者“你有过太多的时机,但你都放过去了,时机不会永远都等着你。”可无穷无尽的倦意涌上了他身上心头,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抽回剑来,剑锋滴血不沾,依旧清亮如洗。慕容泓昂天倒了下去,满月朦胧起来,象一团永远的也扯不清的恩怨,嵌在了他不肯合上的眼中。
  第十章
  “出了什么事!”睡眼惺松的兵将们揉着发红的眼睛跳出帐外,眼前是一堆堆的火焰。锃亮的盔甲映出的残光,在夜空里化作千万散星,合着浮尘败叶扑面而来。“是秦军突袭吗?”
  “马!马!马全都跑过来了!”蹄声动地,“嗷嗷”的长嘶扯破了燥热的风,马匹飞扬的鬃毛和起伏的脊背象深夜的涨潮漫了过来。帐篷和鹿角枪如干蜷的叶子般碎裂,轻易的飞腾在半空。见到这种情形,中军的将士们拼命想要相信只是一场噩梦,直到他们的胸口被铁蹄踏破。
  这是一处山谷,两侧有山脚合抱,谷口狭窄,本来是为的保护中军安全。可这时山谷中马匹跳窜,众人不得不被逼着往唯有的出路跑去,拥挤成一团。到底是经过战阵的军队,不久就有人镇定下来,督校们将手下兵丁聚拢,紧帖山壁排列齐整,空出中间任马群奔逃。“那是什么人?”这时他们才发觉一支骑兵,举着烧得通红的火杆,象是一条条喷火的妖兽,在疯马们的身后驱赶。他们逐着马群,从谷口一拥而出。
  火杆被一一扔在地上,当中领头者兜鍪下的面孔却极是熟悉,韩延!中军将领纷纷上前,狂怒地盯着他。还不等他们开口质问,韩延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视众将道:“慕容泓暴虐无能,我已决意废之,你们愿意与我一同举事的,就站在原地别动。”
  “什么!”“你疯了?”“大将军呢?快找大将军出来!”中军将领一时懵了。“擒下他再说!”虽然没有了马匹,可不少兵将手中都还握有兵器,便向着韩延一伙杀去。韩延带入谷来的,有数千骑,都持硬弩,弩弓连发,一时成群的兵丁倒下,震得再一时无人敢上。另有持重的,便想:“不如先逃出去,军中这么多将领,莫非都愿跟韩延行凶不成?”于是又有人流,向着谷口冲去。他们方到谷口,就见一骑独零零地嵌在两山阙处,那人一柄长枪斜斜在手,随着马匹轻轻晃动。
  奔向谷口的人纷纷住脚,“高将军?”各人从口里发出些杂乱的声音,犹豫迟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嘴里吐出的这三个字。高盖挥矛背在身后,道:“是我!”“是他放这韩延进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叛徒!”愤怒比方才面对韩延时更甚,有的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可是虽只有高盖一人一骑挡道,他们也不敢再进,他们清楚地知道,谷口定然埋伏下人马。这时心细的已经发觉,谷中本有两万人马,此时仿佛少了许多,好象不到一万五千的样子。那少掉的五千人定然是已投向了高盖。果然两侧山坡草木间,一簇簇箭尖露了出来,将谷口控制于箭下,发觉这一点的人不自觉噤了声。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谷口也化作了一片死寂。
  高盖开了口,声音清晰有力,在静下来的山谷间回荡。“慕容泓罪状有三:其一,不恤将士,凌辱大将;其二,优柔寡断,坐失战机;其三,贪安意遁,大违众意。有此三者,绝不可为大燕之主!你们觉得呢?”
  最后三字他以提气喝出,将马匹一带,坐骑长鸣,峰峦间声声相和,震人心魄。
  这几句话一出,众人一时无法反驳,气势弱下来了。过了一会,有人叫道:“大将军在那里!我们要大将军出来说话!”“对对对,大将军呢?”“有什么话可以向大将军进谏,那里有随随便便就叛乱的!”
  此时段随跑到了韩延的身边,小声道:“那边已经得手了!”“喔?”韩延佯作镇定,可还是松了好大一口气,毕竟他在这山谷里只有千余人,而谷中上万兵丁,若一拥而上,压也将他压死了。他道:“尸体呢?”“慕容永已经从山从偷运进来了!”“快摆出来!”“是!”
  韩延看着慕容泓的尸体横挂在一匹马上,向他这边过来。慕容泓的头颅在鞍上一磕一磕,凝固的眼神恰恰正准了他,象生时一般。他不由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慕容泓已经死了!”数名韩延部下齐声高喝,所有的眼光都一齐聚到了他们身前。象是突然陷入冰天雪地,人人都僵死般无力动弹,也无从出声。
  “方才他没能逃脱,死在乱阵中了。”韩延本想说得得意些,此时不由收敛一二,只是平平淡淡地解释了一下。数万只眼睛一起茫然起来,山岭上被惊飞的鸦雀凄厉的叫唤,恶灵般在山谷间盘旋。
  “为大将军报仇!”吼声不知从那个角落里传出,一下子引燃了万余人的愤怒,远远传出谷去,整个燕军军营,都被唤醒了。枪矛和大刀成排向着韩延他们冲去,“不!大将军方才出营去了的,怎么会死在这里?”一名慕容泓亲卫的叫喊被淹没在吼声里,可是却让韩延给听到了,他使了个眼色,数架弩弓一齐向那亲卫攒射。那人顿时倒下,被蜂拥的人群覆过。
  韩延以弩弓开道,在箭矢将尽时退到了筑好坚垒的山坡上,那里还备有大批箭支,全都是高盖从中军营里偷出来的。而高盖此时也从谷口攻进来,两边箭雨夹击下,大半没来得及穿甲的兵丁象雨打残叶般飘落。天干物燥,帐篷等物越烧越烈,中军兵将不少都被灼伤了,痛叫起来。这时,慕容泓的尸身已被中军抢到,将领们确认无误,一时嚎啕大哭。可哭过几声后,他们的心也冷了下去,不得不开始为今后打算。这一想,又觉得高盖方才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这些抱怨,他们心中也转过十遍百遍。
  于是他们开始约束部下,不再向韩延进逼,高盖与韩延也都停下攻势。有几名将领出阵喝问高盖:“高将军,大将军虽待下严苛,可对你一向不薄,你是我们中军的人,为甚么要帮韩延?大家总算同生共死过,你就给我们一句实话吧!”
  高盖缓缓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
  “韩延是条吃肉不吐骨头的恶狼,我早看他有反意,可你为什么要帮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了?”中军将领悲愤莫名,质问道。
  “我并不是帮他,”高盖避开他们的目光,道:“只是想另侍明主而已。”
  这时谷口有火光飘动,人声喧哗,传令兵跑来禀高盖道:“其它各营都来了。”高盖点头道:“让将军们进来,就说我高盖保他们安全。”又是一阵吵闹,终于安静下来,数骑从谷口进入,想来诸将不得不姑且相信高盖的保证了。
  这几人里面,以慕容恒打头,他和中军将领们交谈片刻,便知晓了此间变故,不由震骇莫名。慕容恒走到韩延所呆的山坡下面,背手喝道:“韩延,你想篡逆吗?”
  “不敢!”韩延在垒后略露出脸来,高声道:“末将的意思与高将军一样,都是意图另择良主。”
  这话一出,倒是让慕容恒怔了一下,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自然是!”韩延站出来,道:“从败符睿一战后,大将军他刚愎自用,喜怒无常。我们都是燕国子民,待奉慕容氏本是天经地义,可也不是虏奴之流。他待我们绝无尊重之意,随意打骂,有功无赏,有过重罚,你们那一个对他这些举动服气了?何况符坚出战姚苌,长安唾手可得,他却犹豫观望,眼见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手头上溜走。符坚缓过手来,我们便会进退两难。听他号令,我们迟早都会死得不明不白。韩延自知绝不是为人主的料子,大将军的位置且请各位公推好了。”他侃侃而谈,面无愧色。
  慕容恒心道:“不管他是真话是假话,眼下真是不可以内讧的时辰,要是能将就下来……”他方才琢磨,就有一骑飞驰而来,骑上之人正是慕容冲。他翻身扑在慕容泓的尸身上,“四……”半声叫喊无法顺利出喉,便化作数下狂吼。
  “中山王!”慕容恒上去扶他,可慕容冲死死地抱着慕容泓的尸身,头埋在尸首项间,身躯挛成一团,硬得象木削石雕,好几个人竟都扯动不动他。“皇兄皇兄皇兄!”他终于哭出声,劲气略松,方才被慕容恒拉起来。他抬头,有些失魂落魄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慕容恒往韩延那边瞟了一眼,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慕容冲一见他的神情,仿佛突然就明白了,狠狠地挣开慕容恒就冲向韩延,宝剑出鞘,喝道:“今日我是生辰,皇兄方才以此剑赍我,看我以此剑取尔人头!”一边说一边砍倒两三个上前拦阻的兵丁。
  韩延看他披头散发地冲上来,有疯魔之态,不由心头发寒,想道:“他不会当真想嫁祸给我,乘机杀了我吧?”不自觉地缩回石垒之后。
  这时慕容恒跟上去攥住了他,喝道:“中王山,请顾全大局!”
  “什么大局?皇兄死了,还有什么大局?”慕容冲嘴唇哆嗦着,惊愕地问他。慕容恒被这目光看得有些愧意,道:“眼下,若是打起来,我们怕是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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