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谋gl-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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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照先是看了眼架在剑架上的长剑,再看看楚浔的神色,心想着,这姑娘应该不会在大陈长公主的寝宫干出残杀定安侯爷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来,于是满不在乎,大大方方走到楚浔面前,一副无所畏惧模样,整整自己已经破烂的衣服,笑道:“阿浔让我来干嘛?不是就寝吧?”
楚浔眸光一冷,轻笑道:“侯爷,本宫只是想告诉侯爷,女子注定不能成事,何况侯爷这等轻浮的女子,本宫更是最为不屑。”
楚照一愣,默默地坐到楚浔身边,原本玩笑的心情也渐渐沉了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楚浔对她最多也就只有姐妹之情,也不是不知道楚浔的心太大了,装下了整个大陈的江山,却又小得连自己也装不下。她知道她的试探已经落空,甚至是再次的失败,无论如何,她永远也比不上大陈,比不上她心心念念的百姓。
可是那又能怎样?她楚照要的,天若给,她便纳之,天不给,她便取之!谁也不能阻拦自己得到她,哪怕是这大陈江山,哪怕是天子百姓。
只是她舍不得她难过。她楚照之所以放弃权力,是因为她的忌惮,之所以只身入京,是因为她在京城,之所以被困深宫,是因为她在皇城。她的一切都是为了靠近她,离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楚照不会相信楚浔对女子之间的感情排斥和厌恶,慢说在这大陈皇宫里,就是她临州王宫中,她父王的妃子里,她见过的龌龊事多得很。常侍之间,妃子之间,宫人之间,官吏之间,多得是比女子间感情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自小她便耳濡目染,熟视无睹,何况是这比王宫更甚的皇宫里呢?再说,男女之间真就是天道了么?楚照绝对不会相信。楚浔这样美好,绝世无双的女子,世间哪等男儿可配得上她?男子都是些腌臢浑浊之物,女子才是天生的钟敏俊秀的清流,楚浔生来就是该是楚子锦的,这都是前生注定好的,不然怎的教她遇见了她,又这样没有道理地喜欢她?
楚照想着,便对她说:“我心里其实明白得很,不过你不要管我,任我执迷不悟也好,我对你不是平凡男子对女子那种非分之想,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强人所难。我心底念着的,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但是这份幸福我实在不放心别人来给,只怕不够,比不得我对你的喜欢。你可以拒绝我,甚至可以像今日一样赶我走,”见楚浔神色冷清,她又笑了,“可是我大抵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开你了。我虽然不是男子,可是,论感情我比男子对你真心,从一而终,别无第二;论才情我不屑和这时间男儿比,功名利禄,不过浮云耳,他们追逐的王侯将相,恰是我最是鄙夷的;论容貌,我虽是不如你,但胜在端正;论家世,我父王虽然算是旁枝,可毕竟我还是高祖皇帝的后裔,孝文皇帝的玄孙,是个正正经经的皇族;论谋略,我不敢称自己多有高明,但行军打仗,朝堂论策,我也能试言一二。”
“要是除去女子的身份,我如今是大陈千户定安侯,我再做些事情,不出错的话万户侯也是唾手可得。如果我不来京城,凭借着我临州三万王军,我再不济也能自己赚个王爷当当,比父王这世袭的王位来得实在。”
“我一直以为我会呆在临州做我的甘陵王爷,可是每次听到你长公主楚浔又做了什么百姓称赞的事情我就越发想念你。我舍弃我的一切就是为了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楚子锦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无法阻止我的决定!”
楚照说得字字诚恳,动人肺腑,也说得豪气云生,气势如虹。
这样意气风发的定安侯,让长公主忌惮和起了杀机。
可是这样的楚子锦却让楚浔楚怀槿震撼,刮目相看。
原以为楚照只是年纪小,不晓得什么才是合乎天理的,才会口口声声嚷嚷着喜欢自己,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妙。如此真诚的眼神,让楚浔不容置疑,也有些茫然若失。
原以为楚照是个女子,对大陈构不成威胁,如今看来,一切已经不是她想象的样子了。
当所有的事情开始失去控制,楚浔深深地起了杀意。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
只要她再次将手放到剑柄上,轻轻一抽,然后用这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快速在楚照白皙的脖颈上一划,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定安侯,没有了对大陈朝一个强大的威胁。
可是,楚浔迟疑了。
利用她,无故杀了她,如何跟百姓交代?她还不曾有悖逆之心,也不曾伤害百姓,更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人。
暂且饶了她罢。楚浔想。
“子锦。”楚浔松下紧绷的脸,正色道,“下回,莫要爬窗了。要是你想来,便来就是,翻窗越户着实不成体统。”
楚照无所谓地指着刚才爬的窗口,再指指自己,说:“爬窗的也不一定是盗贼,不一定是刺客,还有可能是半夜邀约长公主殿下的定安侯爷。”
楚浔看了看她被扯破的衣服,颇为责怪道:“你才刚来皇宫第一天就弄成这般狼狈,往后你还得住个一年半载的,还不得弄的灰头土脸,无颜面对高祖皇帝?”说着便将药瓶递过去,待楚照接过,又道,“定安侯可真是能耐,小时让你学武你说累,让你学文你说烦,也不晓得你怎的从乱贼手里逃出来的!”
楚照拔开瓶塞,用小指勾出膏药,轻柔地抹在自己受伤的地方,听着楚浔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待抹完手上的伤,将瓶塞塞了,轻轻扬手一丢,瓶子稳稳地落在刚才楚浔翻动的箱子上。
她偏过头来望着楚浔,半真半假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离开怀槿十年,我对怀槿的思念煎熬得我没法忍受,于是想起怀槿说过,甘陵王的郡主应该是文武双全,才艺兼备的,我虽然不喜欢这些,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去学。”
顿了顿,接着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不去想你,所以我逼我自己读书到深夜,逼我自己每天练武,什么琴棋书画,什么文治武功。结果一不注意,学得如此精通,发现这样的我似乎更能讨你喜欢,所以我努力去做好这样的人。”楚照故作轻松地玩笑。
楚浔的叹息,轻轻浅浅地逸开。
“不论什么样的子锦,都是阿浔最疼爱的子锦呐。”
忽然,楚照再次笑了,这回眉目间都是隐藏不住的欢喜,眼里流连着不可言说的满足和痛苦。
她楚照,要的不是楚浔一样情愿的疼爱啊。她要的,是有资格和她并肩站在天下人的面前,可以共赏大陈秀丽江山,可以同看花开花谢、潮起潮落的身份呐。她不想楚浔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的疼爱,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她不敢去奢望楚浔的回应。
这样就够了。
够了。
楚照已经很满足了。
“阿浔,”楚照眼角泛红,却是笑得欢喜,“子锦永远都是怀槿的子锦。”
楚浔有些不自在。她有种拿走了楚照所有一切,却装作善良,怜悯地施舍给楚照一点残羹剩饭的感觉。
那么骄傲的楚照,那么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楚照,自命不凡得敢与天争,敢与世斗的楚照,在她面前,一切的骄傲都被粉碎。
就连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都要像乞儿一样,小心翼翼捧着,磕头谢恩。
楚浔收紧了手。
“我没有逃出甘陵王宫。”楚照低低沉沉的声音撞击着楚浔的耳膜。
楚浔觉得自己想要逃开。因为她看见楚照蓦然冷笑,眼神里堆积的眼泪混合着浓厚的哀伤,就快要溢出眼眶。
宛若决绝的冰冷,一字一句地、毫无感情地叙述着一个残忍的事实。
“我是堂堂正正走出王宫的。”她的眼泪滴落在沾着血渍的衣服上,化开一抹暗红。
无声的眼泪,仿佛滴在楚浔的心上,灼热而滚烫。
“我,杀光了所有人。”楚照平静得让人害怕。
楚浔沉默。
她知道,连老鼠都害怕的小郡主双手沾上了很多人的鲜血。她知道那个虽然跋扈嚣张却依旧善良的郡主已经变成了杀人无数的诸侯。她知道,楚子锦在痛苦,在挣扎,可是她无法阻止她。
楚照沉默。
如果,你知道,我杀的不是叛军,不是造反的乱贼,而且我的亲父,我的兄长,我的亲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好残忍?弑君杀父,灭兄屠族,引军设谋,这些罪孽,天下震惊。
我已经配不上你了,阿浔。
再如何伪装,再如何逞强,我终究,还是害怕了。
怕你,对我厌恶。
楚照闭上眼睛,不敢对她坦诚。
作者有话要说:
☆、都道锦衣轻国色,焉知乌纱罩婵娟
寅时初刻,皇城中的钟鼓楼里那口重有千斤的龙钟被敲响,嗡鸣声传过偌大的长安城。
早已恭候在建阳门外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和长安令、京兆尹、成年皇子以及各位特许参政的皇亲大人们按部就班排成四列,在内侍打开建阳门之后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入。
此时天才朦朦亮,大早晨的风吹地殿前的无数面黑色龙旗猎猎作响,盘旋其上的黑龙狰狞霸气。震慑地所有臣民不由低下头,收敛自己的不敬之心。
进了正殿,各人照着文武尊卑排列整齐,等待着空空的龙椅上还未到来的天子帝王。
很快,随着内侍总管成总管尖锐的一声:“陛下驾到!”众臣跪下,山呼万岁。
楚渝偷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皇,身上穿着帝王龙袍,头上戴着象征皇权的十二鎏冕。
天子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声音响起,然后是成总管的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切和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本来站着楚燕的位置如今站着楚照,这位与众不同的定安侯。而楚燕一改之前上朝都会打瞌睡的恶习,精神抖擞地正立在楚照身后,时不时将游离的目光落在面前恭恭敬敬聆听国事的定安侯身上。
楚渝不解到底楚照是怎么想的。明明刚来的时候,这位定安侯爷安分规矩地让人称赞不已,不结党营私,不走动游玩,每天呆在福临殿里读书写字的。怎么才过了几天,楚照就向父皇提出要求参政?
他听说定安侯爷之前因为一个内侍不小心撞了他,把内侍给踢伤了,按理来说这不太像楚照会做的事情,可是那内侍一口咬定是他。那定是楚照无疑了,内侍哪里会平白无故地去诬赖一个侯爷?
最奇怪的是,前几天早上明明还对他呼来喝去的楚照一转眼竟然跟他拱手行礼,老老实实称他一声“太子殿下”。楚渝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比父皇会答应楚照听政还不可思议。
还以为楚照会这样安静地听完朝政,然后随着楚渝这些皇子公子们退朝,可是楚渝实在琢磨不透他的意图。
当门外冲进一个身着朱红色铠甲,气喘吁吁,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的将士时,楚渝明显看到楚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反常即为妖。
将士可以不经阻拦纵马皇宫,直通正殿,一定是有关边境的八百里加急。
“陛下!匈奴单于呼灼泉率军五万、乌孙王子元常率军七万,合并十二万自泾州宛郡、并州连郡攻来,已下宛郡六县,连郡七县,我军退守周县!”将士将身上的包裹解下,取出竹简递给成总管。
众臣哗然。
嘈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