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无名 by 夜雪猫猫-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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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当年‘粉罗刹’之事,便没想到欧阳惠是她的后人,为解毒而来。想来当年‘粉罗刹’盗取了‘销1魂香’,只以为‘琅琊杖’里的武功可解毒,却不知这只是唐芯拿来骗孟涛的说辞。她的后人也就将此误会一代传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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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台。
欧阳瑾甜笑着对欧阳惠道:“惠姐姐莫不是又替我这个成日里只会闯祸的妹妹收拾残局,赔礼去了吧。”
若是平日欧阳惠或许不会听出任何弦外之音,只是莫熙方才的话已在她心里生了根,此刻听来,这话却带着刺耳讽意,一时再也懒得与欧阳瑾虚与委蛇,便道:“你也不必瞧我的笑话。你的唐哥哥此刻正陪着人家卿卿我我呢。”
果然,欧阳瑾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过短短一瞬,她便又恢复了笑颜,且比刚才笑得更甜,得意道:“惠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不讨人喜(…提供下载)欢。没错,霹雳堂上上下下都赞你好,说你温柔体贴,不摆大小姐架子,可是在霹雳堂我说一句话顶你说十句。知道为什么吗?”她顿在此处故意不说。
欧阳惠处心积虑那么久,方才却在唐欢莫熙处碰了壁,此刻没好气道:“你不过刁蛮些,大家都让着你,再加上有爹爹护着,惯得你更加无法无天。我却不能像你那样肆意妄为,只能处处显得大度懂事。”
“原来你倒也不是全然不明白。只不过便是再多人赞你好又有什么用呢。霹雳堂上上下下只以爹爹一人马首是瞻,你却独独不得他喜(…提供下载)欢。你平日总拿我作筏子,以为把我当枪使,自己就可以躲在后头看笑话。殊不知我闯了祸,只要稍稍暗示是你这个好姐姐出的好主意,爹爹自然就信了,只有更心疼我这个被人利用的傻子的。谁让霹雳堂人尽皆知,我被宠坏了,天生鲁莽,行事不知道个轻重,又耳根子软和容易受人挑唆。况且,爹爹是男人,而且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在他面前你若是太乖巧了,他非但不会赞你体贴,只会不记得你这个女儿。而我就不一样了,他整日为我收拾烂摊子,隔个三五日便会为我头疼一番。自然时时刻刻将我放在心上。”一顿,欧阳瑾又道:“惠姐姐,你样子看起来好凶。我说这些不过让你明白,你少自作聪明掺和我跟唐哥哥的事,我自然有法子叫他同意娶我。想想你自己在霹雳堂的处境,别以为就你一人聪明!”说罢欧阳瑾将那把匕首掷到她面前,又道:“我不过是年纪小,一时气性大,才不小心伤了人。你就不一样了,处心积虑要假我之手除去木姑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也想嫁给唐哥哥是吧。那也要问过爹爹答不答应!”
待欧阳瑾走了,欧阳惠颓然坐到地上,压抑着哭声,喃喃道:“为什么,这不公平。从小你就成天闯祸。在霹雳堂,只有你欧阳瑾可以无法无天,而我欧阳惠必须小心做人。爹爹却越发宠你,从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女儿。这到底是为什么。从小到大,他将最好的都留给你。我想嫁入唐门不过是为了拿到琅琊杖保住性命,可爹爹就是不许,只因为你喜(…提供下载)欢他。哈。可笑,就连喜(…提供下载)欢一个人我都不能,否则只有等死。为什么,老天待我何其不公!你等着,既然我得不到,你也别想称心如意!”说到最后一句她哭音渐收,取而代之的是森森冷意。
次日。唐欢跟莫熙再次来到“破卷楼”。
他们刚刚登岸便看到水边有一精干老者相候。
唐欢上前一揖到底,恭敬道:“晚辈有礼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掌门不必多礼。殷秋实那老家伙跟老夫聊起过二位。老夫这几日暗中观察二位行止,掌门还有这位姑娘实乃人中龙凤。不过,还请二位对老夫失礼之处多多包含。”
莫熙道:“前辈不过是存着爱护提携之心罢了,何来失礼之处。更何况看管藏书楼乃是前辈职责所在。”
老者又是一笑,道:“姑娘果然如殷老所说,十分讨喜,这话说得叫人心里着实舒坦。”
莫熙腹诽道:掺和进了唐门的至高机密,不识趣点,能行么。何况您老不就是那传说中的半隐高人之一么。
唐欢道:“晚辈此来有事请教。”
“好说。好说。老夫知晓二位昨日去了地宫,猜到二位今日会来,是以特来迎接。”
三人一路寒暄着往“倦叶亭”走去。
此处四面环水,也不怕有人偷听。何况唐欢的封令尚未解除。
待坐定,老者才道:“老夫姓唐,名雷。二位此来怕是为了地宫的来历吧。”见二人点头,他接着道:“地宫的来历就连老夫也不甚明了。当年唐芯小姐发现了地宫,她因素来与我亲厚,便将此事主动相告,我与另外几位隐老商量了一番。决定依照先祖明训:唐门子弟不可靠祖宗荫庇坐吃山空这一条行事,是以地宫财富虽巨,我等决定暂时让它仍旧封存河底不见天日。但身为掌门,一举一动关乎唐门未来,所做决策无一不是重中之重,是以我等认为掌门有权知道地宫所藏。”一顿,他又笑道:“不瞒掌门说,那几个老家伙还有借此考较掌门一番的意思。”
莫熙心道:也就说看得到但动不得。只是这地宫到底因何而建?唐门这笔巨大的原始资金又是哪儿来的?
唐欢道:“不知唐仪前辈在后山的墓碑是否是前辈所立?”
“正是老夫。当年唐芯小姐曾拜托老夫照顾她唯一的女儿。说起来老夫实在有负所托。唐仪当年回到唐门没多久就追随她双亲而去。老夫为她立碑,一来是障眼法,二来也可祭扫一番。”
二人问无可问,便辞别唐雷,登舟离开。
一路上唐欢都极为沉默。他忽然执起莫熙的右手,小心在手腕处捏了一遍,道:“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时日,你的手已经痊愈了。”
束罗缨以结情
上了岸,唐欢仍是牵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一路踏着细雪,循着梅香,向梅林深处走去。
唐欢忽然停下脚步,认真望着莫熙,轻问:“你信我么?”
莫熙见他问得郑重,便回望着他不说话。对她来说大多数情况下信任就代表着死亡。这句话又着实问得突兀,是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干脆沉默。
唐欢右手轻轻抚上她的发,拂去其上落雪,轻声道:“让你为难了。这样好不好,你扣着我的脉门,我只求你闭上眼睛跟着我走,只要一小会儿。”说着便要松开原本牵着她的左手。
莫熙却慢慢收紧了手指,不让他的手抽出来,轻声道:“这样就好。”然后主动闭上了双眼。
唐欢见她如此反应,一时心潮澎湃,右臂轻轻一揽,将她纳入怀中,下巴轻轻扣着她的头顶,瞬间千言万语都卡在喉中,一个字都吐露不出。
莫熙轻声道:“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么。走吧。”心道:其实我便是闭上眼睛,以我现在的功力亦是不惧。只是方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恐怕是真的信了你的。
唐欢却不移步,轻声恳求道:“别动。就一会儿。”一顿,他又叹息般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
莫熙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又过了片刻,唐欢终于松开她继续向前走。
莫熙闭着眼睛任他牵着。
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再然后周围瞬间一暖。
莫熙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座用琉璃搭建成的巨型花房中。
周围是一大片芍药组成的花海,虽是姹紫嫣红开遍,但任凭如何百媚千红,也只得芍药一种。极目望去,品种比莫熙房中那架屏风上绣的只多不少。
“喜(…提供下载)欢么?”
“很美。”
“能不能再闭一次眼睛?”
莫熙依言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缚上了她的腰。整个过程中,唐欢的气息和手都有些不稳。她心底隐隐升起一种预感,却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何心境。
片刻之后莫熙感到一个坠子般的物什轻轻坠下落在她的裙裾之上,腰间所缚之物稍稍被带着紧了一紧。
缓缓睁眼,不盈一握的腰间系着一根手工编制的五彩丝带。金、银、紫、赤、橙、黄交织成一脉极致的绚烂,收紧之处编成一个同心结,其上缀着一块圆形美玉,碧绿莹透如一方凝固了的流泉,周围雕着一圈镂空的兰草,中间刻着一个“欢”字。旁边写着一行字——“生死挈阔,与子成悦。”
莫熙知道这样的彩色丝带叫做罗缨,此间女子无论贫富贵贱,出嫁时必有一条罗缨系于腰间,以示此身已有所属。诗经》有云“亲结其缡,九十其仪。”便是描述女儿出嫁时,母亲恋恋不舍地与其束结罗缨的情景,也就是“结缡”,亦是古时成婚的代称。只是历来都是女子为心仪之人的佩玉结缀罗缨,以昭心意。 不想他却……
思及此处,莫熙不禁想起一句诗来:“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不待她动作,唐欢已经握紧她的双手轻声道:“我只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你心甘情愿系上这条罗缨,只能不经你同意便这样做了。不求你一直系着它,只求你别在我面前摘下来。”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另外一条同样的五彩丝带来,其上缀的玉佩亦是相同的材质,不过整块玉佩被雕成一朵绽放的芍药,花芯正中刻着一个“熙”字。旁边同样写着一行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继续轻声道:“我亦知结发之情万难强求,只求你不要拒绝收下这两条罗缨。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亲手为我系上另一条的那天。”
莫熙手指反复轻抚着腰间玉佩上的“欢”字。“欢”、“熙”,合起来即是“欢喜”。良久良久,她终是问不出那句“若是永远没有那一天呢?”反轻声道:“你真的觉得跟我在一起欢喜么?”见唐欢毫不迟疑地点头,她又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我这样一个人,非但不能帮到你半点,只有拖累你的。”
唐欢不待她说下去,便道:“你是何等样人,我自知晓。只是我已立誓,此生必与你生死相依。”一顿,他才又道:“你只需问自己的心,愿不愿意与我偕老。”
莫熙心中一震,原来他将那两句话分而刻之,竟是存了这般心意。他竟愿以生死之诺,换她许一世白头。
又过了许久,莫熙才一字一顿道:“三年前也有一个人许了我一生一世。我曾经以为他可以陪我走过此生每一个晨昏。却没想到,便是这只手亲取了他的性命。当年我才十三岁,而他才十七岁。”一顿,她凝视着自己的右手,冷冷问道:“你不怕么?”
直到唐欢用手去掬她的泪,莫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只是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冷。
唐欢终是忍不住,拥她入怀。眼前这个女孩子便是哭也无声,那般隐忍压抑。慢慢地,他的双臂越收越紧,只觉那些泪一滴一滴,全都直直落进他心里。每落一滴,他的心便紧缩一次,那些泪最终汇成心底的河流,募然冲过,让他失了魂魄迷了心智,只凭着本能缓缓靠近,用唇去汲那些泪。
无尽的苦涩与甜蜜融在唇间,酸涩渐渐被冲刷而去,最终缓缓沉淀出一片宁静的刻骨铭心。
莫熙本以为此生的泪都在埋葬顾安的那个无星无月的黑夜流尽了。这许多年心底沉积的荒芜被泪水冲刷过后仿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