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澜露-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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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自以为高明罢了,拿天下人都当傻子。
“四爷?当然,四爷对微臣……”,年羹尧听闻四哥,微微一怔,随即又缓和神色,轻轻一笑,将眼神瞟向一边,刻意说的云淡风轻。他妹妹年侧福晋,眼下在四哥身边正得宠,风头一时无两,连去西郊畅春园的别院,都带在身边,如胶似漆,宗室里谁人不知。可其实,这大舅子似乎在四爷面前更得宠一些,几乎成了隐晦秘闻,前日里,听个贝勒福晋说,年侧福晋得宠,都还是沾了她哥哥的光。这当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猜忌诋毁,可年羹尧是四哥心腹,确实不假。
“年大人,宫里耳目多,我和你多说半句话,都叫人侧目指责。所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斗胆给您几句忠告,若今后真应验了,还望年大人念及我今日的好心规劝,害人的时候,适可而止。我四哥是什么命,你或许比我还清楚。所以,你这会子使尽了浑身的本事,来惹他注意。真好,他还真高看你了,你就像个从答应升上来的贵人,四哥或许,正对你青睐有加!所以,你当然要卖力讨他欢喜,盼着也许往后会一步登天,贵妃也好,皇后也好,全凭他心意。也罢,四哥脾气倔,他爱起来,柔情蜜意,千般宠爱,万种纵容;可惜,历来后宫,都是花无百日红,别得意忘形,记不起当初的辛苦,等见了冷宫的大门,才知道悔不当初!”,年羹尧当然不会是什么妃子贵人,这是个比喻,他是聪明人,当然会听明白;前朝后宫,明争暗斗,其实差不了多少。
“住口!我堂堂七尺男儿,岂容你如此羞辱!”,他再有涵养,再会掩饰,果然还是恼羞成怒了,这我也算计到了,年羹尧大人,实际上是暴躁性子,他青年得志,恃才傲物,难免自命不凡,忍不得半句告诫。
“什么男儿、女儿?不都一样!要竭尽讨好卖乖之能事,讨主子欢心,才能换来半世荣耀。年大人,您今天乘风破浪,力破千钧,踌躇满志,自然,半句劝告都听不进去。就如同被男人宠昏头的小姑娘!可人这辈子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等有朝一日,红颜老去,威名散尽,您再看看,您攀附的男人,是不是个薄情郎?告辞!”,对目空一切、孤行已见的人,说什么也没用;这话,算是嘱咐,更是,我给年大人的祝福……
“休得胡言!四爷岂容随意诋毁!”,年羹尧怒发冲冠,自己不好意思反驳,就把四哥抬出来压人,也真难为他。
“我没诋毁四哥,你少胡乱栽赃!我这是在劝诫年大人,我四哥当然不是薄情郎,他最是有情有义!只不过,你要做他的人,得谦和温婉,敛了锋芒,懂得进退;若是居功自傲,妄尊自大,叫猪油蒙了眼睛、蒙了心,胡作非为,小心神仙老子都救不了!”,以年羹尧的脾气秉性,和四哥其实是相冲相煞的;虽得一时大显神通,难保不会因锋芒太露而让四爷对其心生罅隙。
看年羹尧已经气到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怕他一个没忍住抽刀手刃了我,索性转身告辞,宫闱禁地,多说无益。
“慢着!想不到堂堂皇室内眷,竟如此口出秽语,你还有更难听的没有?!”,想不到年大人意犹未尽,居然还开口把我叫住了。
“有啊,难听话谁不会说啊?就许您到处栽赃,不许我们吐几句真言了?”,觉得这人真真是有意思,明明气到浑身发抖,气息不稳,居然还敢再问别人有没有更难听的?他是上瘾了还是怎么的?
“年大人,您和您妹妹现在侍奉一个主子,兄妹同心,其力断金,自然所向披靡,把主子哄的团团转!可事实难料,别等往后尘埃落定,您兄妹再为了同一个帐子,嫉妒生恨,拼个你死我活。就如名满天下的,赵家飞燕与合德!”,难听话谁不会说,索性把清俊的年大人逼到墙角,放低了声音,让他听个舒坦。
“您尽管去给我告状,告诉四哥,今儿这番大逆不敬之言,是滺澜说的,是澜儿说的,滺是淇水滺滺的滺,澜是若流波之将澜的澜……”,他自己惹了事端,被人发现,料定他也不敢去四哥面前告状,看他被迫知道了皇室内眷的名讳,已经尴尬窘迫到不成样子。
“说,你到底要怎样?!”,年羹尧琢磨着不对劲,已然失了理智,一把攥住我胳膊,额上青筋暴起,双眼发红,估计肺都要气吐出来。
“要你……死……”,我这话其实没说完,因为有人闪了出来,让我把后半截话,生生给咽下去了。
“年羹尧,住手,放肆!”,只听闻一声喝斥,年羹尧的手被人一把拽开,待转过头,才发现是十三弟,他气息喘的有些急促,想是看见方才的一幕,有些恼怒。
“微臣,给十三爷请安……”,年羹尧整整神色,长吁口气,又换上清高超然的笑容,“十三爷,微臣和十四福晋讲话唐突,还望您见谅,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十三爷您到底是坐在哪条船里的?”,他往十三弟面前凑了几步,言语间态势夺人,这话问的不太客气,却又意味深长。
“住口!我爱新觉罗家事,轮不到你放肆!大胆的狗奴才!”,十三弟毕竟是皇子,心高气傲,哪里受的此等逼问,况且,他们越是在同一人麾下效力,就彼此越是芥蒂、对立。如此看来,十三爷和年大人之间,已然是相互提防,彼此生了心结。
“算了十三哥,何必跟奴才生气计较,许是我方才冲撞了年大人的路,惹年大人不高兴了……”,是非之地不久留,先把这二人劝开再说;年羹尧也事态发展的颇为尴尬难堪,便也悻悻然告辞而去。
“澜儿,你和他扯什么?我十四弟现在征战在外,别惹是非口舌……”,十三弟余怒未消,转过头皱起眉,冲我呵斥一顿。
“我讨厌他,碰上了,教训他几句,让他乱嚼舌根,这暗箭伤人、笑里藏刀、心怀叵测的东西,气死我了……”,十三弟是多年的挚友,为人又正直磊落,也没必要再藏掖隐瞒,很多心事,与他但说无妨。
“是是,他还明争暗斗、撒娇撤痴、心术不正、移天易日,满腹阴谋诡计、造谣生事、妖言惑众、贼喊捉贼、遮人耳目、装神弄鬼、无所不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可满意了?”,十三弟就如当年在余杭,总是似是而非的,像说书人一般,滔滔不绝的拿出一大堆话来和你逗闹。
“你也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他在朝廷里散播无稽之言,造谣生事?”,偏偏我又当真,拽着十三弟去求证。
“我不知道,我哄你玩的,他说什么了?”,可是,十三爷不是当初的莽撞少年,这么多年的磨练,他是审慎而隐忍的;纵然一时忘我,露出真性情,可很快就顾忌彼时的身份立场,渐渐疏离开来。
“没什么,皇上在养心殿,你若是急着面圣,就快去吧。天寒,仔细身体……”,彼此所想,其实各自心知肚明;千言万语,不及一句叮咛。得他微微一颔首,两人就此作别。
回了府中,只觉头晕目眩,近年的体力渐差,今日面圣,着实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后来遇着年羹尧,怨恨气恼堵在心口,虽是故意装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可难免动了气力,流年逝水,到底还要等多久……
“锦云,人家说,十四爷在外头看上个有夫之妇,变着法子讨那女人欢心,你说,是真的吗?”,倚在床上和锦云闲说话,当时在皇上面前是信誓旦旦,可谁担保回了家,心里泛起酸,纵两人情深意长,可毕竟是遥遥分离,谁知又会生出何样枝节?
“姑娘,您有良心吗?这话让十四爷听见,他能气哭出来!别人诬陷诋毁他就罢了,凭什么您也跟着起哄!这不让人寒心吗!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咱们家亮少爷还跟着身边儿呢?真出这丑事儿,依着亮少爷的暴躁脾气,他敢把十四爷宰了……”,锦云头都没抬,她把众人脾气都摸透了,说出话来还是响当当,谁都不给留情面。
“对了,你这次给他们寄衣裳的时候,别忘了给寄包桂花,还有冰糖!小亮爱喝桂花水,那远地方必是没有的,快给他寄过去……”,突然念及完颜亮到了这个时节就好喝个桂花糖水,打仗在外,艰苦非常,赶紧趁这时机寄些给他。
“姑娘,您对亮少爷这么上心仔细,十四爷要嫉妒的!”,锦云手脚麻利,提到桂花,她就已然起身去准备,只是不忘来挤兑我几句。
“他傻……,不多照顾照顾,能笨死他!”,虽是口中嘲笑抱怨,可谁不知道,心里的思念,快把人湮没了……
梨花开的时候,大朵大朵压在枝头,香气撩人。德妃终于不再埋怨我请安的次数冷清稀疏,因为太医奏禀,十四福晋状况欠佳,需悉心休养调治。她赏了三五不时会赏赐滋补药物到府上,差人过来探望,以示母妃关爱之情。
我想去当面和她请安道谢,可自己连远处的梨花都看不清,总是浑噩难捱,精神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只是常常说着话,就昏睡过去,再醒来,全然记不清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夜半梦境连连,混乱不堪,真真假假,自觉已然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真实,是否,还盼的到心心念念所想之人。
从梨花落尽等到秋风四起,想着是不是又要再让锦云缝寒衣寄过去,去年还绣的花草,今年却连描花样都吃力不堪。
皇上下旨,命十四在军前好好休整,筹备粮饷,重新部署,预备来年大军彻底出征准格尔;这皇命一下,十四的归程变得遥遥无期,我不怕等待,怕的是,自己等不到他许我的长相厮守……
偶尔心灰意懒,觉得两人相见渺渺无期,他被皇上给予厚望重任,是来年征准格尔的大将军,在西北军前有忙不完的事务。之前皇上的疑问责怪,我半句也未曾和他提及,是怕扰乱军心。本以为平藏重任得以大功告成,他就会奉旨回京,可盼到圣旨下了,却是更远的分离,和渺茫无期的相聚之日。
秋风乍起,刻骨寒凉,常常一觉睡下,就梦见余杭,梦见许多年前的往事,梦见自己还在老祖母膝下承欢,梦见初来京城,遇见了泰然药铺前的金少爷……
多少往日欢乐,梦里也能笑出声;可骤然梦醒,月光清冷一地,满目凄凉,更觉万念俱灰……
“姑娘,姑娘,您说句话……”,猛然被锦云使劲摇晃惊醒,才发觉自己坐在廊下不知何时睡着了,等清醒过来,才觉得快要被寒风吹透了。
“怎么了?”,我还觉得浑噩不清晰,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她惊慌失措……
“姑娘,回屋里歇着去,别在廊子下睡觉,都快入冬了,这不是找风寒吗?”,她话没说完,咬着嘴唇,浑身微微发颤,一转身,背着我抽噎出声。我知道锦云哭了,也明白了她在难过和担忧什么。
“你别怕,都是命……”,我本想劝慰她几句,可才一开口,却惹得锦云痛哭失声,把皑皑吓的错愕不已,唯独弘明愁眉紧锁,闭口不言。
梦中来到一片桃花源,落英缤纷,花瓣满地,似人间仙境,叫人流连忘返。云朗风清如四月天气,徐徐暖风,吹的溪水粼粼舞动。若是能和十四一起来看看,该有多好,可眼下却只剩自己形单影只。溪上扁舟摇曳,正抬脚想要上船,却听闻身后有人轻唤,声声入耳,动人心魄……
“澜儿,澜儿,我回来了……”,这声音太过熟悉,怕梦醒又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