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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扶摇皇后-第260章

小说: 扶摇皇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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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之上,忽有青春少艾的女子,自数十年前的回忆里姗姗而来,俯下脸来,微蹙着眉看他。
  “喂,你怎么了?死了?”
  她抬脚踢了踢他,险些踢碎全身骨头都要散了的他,他呻吟着睁开眼,在四面乱闪的刺眼阳光中看见女子亮而明烈的目光。
  “别动……别动……”
  真的不能动,雷动那个好战狂太狠,打起架来和轰炮似的,非要把对手和自己都轰碎了不罢休,十强前五有时也互相切磋下,但好歹都是一代宗师,珍爱羽毛,谁也不会像乡野匹夫一样去拼命,只有这个雷动……见鬼的雷动。
  他现在随便动,会散的。
  女子不动了,偏头看他,半晌直起身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呆在你身边?走了。”
  他不动,走便走,他就这么躺着,太阳晒几天雨水淋几天,也便好了,顶多留点小病根。
  过半晌她却回来了,还带了人。
  “不能动是不是?”她蹲着,眼睛在日光下一闪一闪,喜滋滋道,“我这几天心情好,所以决定救你。”
  她命人砍了树,做了棚子,盖了篷顶,做成一间风雨阳光都能遮挡的小屋。
  他道谢,她昂着头走出去,得意的道:“爱护子民嘛,我要母仪天下。”
  后几日她派人送饭,有时自己也来,坐在他身边,听他说些江湖逸事,少女淡淡的香气混杂在四周原生树木的木香之中,不知怎的他辨得清晰,有时沉醉的嗅了嗅,觉得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闻的味儿。
  他自幼家贫,受人欺负,历经辛苦拜入师门,师门有大无上心法,非资质极佳者不能学,而且学的人必须一生持戒,等同做和尚或太监,师门中不乏资质上佳者,却有人不愿意放弃这男女之欲主动退出,最后他和他师兄二者选其一,他自知不如师兄资质,于是,他杀了师兄。
  童子功也便练了,师傅谆谆教导,女子如火,必焚此功,千万小心,所以多年来他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女子的香软和美好,于他是隔岸的火,远远看着,便要心生戒备,躲避不及。
  然而一场决斗,瘫倒在地的他再不能拒绝一个女子的靠近,而那数十年未曾接触过的新鲜的香气,慢慢淘洗了数十年清静淡漠的心。
  她性子不好,和他相处几天他便明白,她时常赶了牛车轰隆隆奔上山,牛们被她驱赶得慌不择路连连失足,趺落山崖发出凄惨的嚎叫,她坐在车上哈哈大笑,探头对山崖下道:“和我挤,去死!”
  有时采了花,姹紫嫣红的捧进来,他刚为那般人比花娇相得益彰的美惊得目光一亮,她却突然将花束踩在脚下,狠狠的踩,直至花烂成泥,犹自恨恨不休,“什么群芳齐放?最讨厌最讨厌!”
  他怔怔看着,她怎么那般愤怒?可她即使那般愤怒,也是带着煞气的美,张扬耀眼,和他见过的那些温婉和静平淡无味的女子们都不同。
  她对江湖上的事很感兴趣,常问个不休,他问她一个贵族小姐为什么喜欢这些,她彼时托着腮,慢慢道:“因为我以前没有见过,以后也更加没有机会见了。”
  他听得心中跳一跳,问她:“为什么?”
  她直起腰,走出去,对着山谷喊:“因为我要母仪天下了!”
  他听着,不过笑一笑,哪来的母仪天下?这孩子真是个疯女子。
  然而那是真的。
  半个月以后,他知道了那个“母仪天下”。
  那一夜暴雨倾盆,小屋不耐强劲的雨势,篷子被整个掀掉,满地雨水盈尺,他从床上慢慢坐起,伸个懒腰,心想反正早就好了,硬赖这里装不能动干嘛?也该走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便见漆黑的山道上奔来白衣的人影,长发散着,在一亮一灭的闪电中幽灵般飘过来,是她。
  她在暴雨中浑身透湿的奔上山,看见他立即惊呼一声,扑过来。
  年轻娇嫩青春的女体突然扑入怀中,湿淋淋的身体曲线毕露,摩擦着他身体像是一团软玉,处子幽香扑鼻而来,他身子不由自主的绷紧。
  听她在怀中低泣:“怎么办……怎么办……”
  他抬起她的脸,一朵雨水打湿的玫瑰花,明丽而娇弱,这样的令人惊心的美。
  谁摧折了这样一朵花,让暴戾凌厉的她在雨夜中狂奔而哭?
  他轻轻拍她的背,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她立即便不哭了。
  那晚,他拥着她,听见了她的“委屈”——璇玑皇帝南巡,驻跸她家族,看中了庶出的女儿,回京后下旨纳入宫中……陛下驻跸她家,竟然没看上她,却喜欢了她的庶出妹妹,不行,高贵的大小姐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于是她杀了妹妹。
  现在陛下来接妹妹了,自然应该她去,可是两人相貌总有些不一样,认出来怎么办?
  他听着她委屈述说,心底泛上丝丝寒意,那般森然的凉上来,冰块一般的堵着,他几乎便要推开她,然而她在他怀中,第一次在他怀中,那般软而滑,瑟瑟的颤着。
  他转而又恍恍惚惚的想,有什么好凉的呢?她杀了妹妹夺皇后之位,他杀了师兄夺师门心法,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
  她在他怀中扬起脸,泪眼朦胧的看他,一遍遍抽抽噎噎的问:“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你答应过的。”
  他看着她,看着这朵长满阴刺的带毒的玫瑰花,很久很久以后,他道:“好。”
  一言,定终生。
  玉衡的飞扬和自由,从此束缚在了璇玑阴沉盘旋着血气的宫廷。
  他至今记得她听见那个好字时的神情,泪水尽去,眼底掠过小小的狡黠和得意。
  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计的。
  也不是不知道她不爱他。
  她这一生,爱的是专权、尊荣、地位、和独占。
  而他这一生,爱的是虚幻、迷离、沼泽里的玫瑰,废墟上的曼殊沙。
  ……
  她在他怀中颤动着,眼睫一闪一闪,似要醒来。
  别,别醒来口
  这人世的苦楚太难承当,睁开眼便要哭泣,与其那样眼睁睁面对剐心的耻辱,不如闭上眼,在沉睡中走入下一个轮回。
  我知道你定然是不愿意面对的。
  那就永远的睡吧。
  玉衡淡淡的笑起来。
  数十年光阴如露如电,到头来皆成幻影,这一生她作恶,他为她作恶,生命里堆积累累白骨,化作此后永恒的眠床。
  就这样,也很好。
  他轻轻笑着,手指留恋的抚过女子容颜,熟悉至惊心的轮廓,数十年来不变的香气,深刻入骨。
  从眼……至鼻……至唇……最后停留在她的咽喉。
  “咔。”
  轻微的断裂声,所有人却都如被雷击,重重一震。
  玉衡还是那个不变的神色,缓缓移开手指,女子的头颅软软垂下去,毫无生气的折在一边。
  她的生命,亦在沉睡中无声无息被折断。
  玉衡轻轻抚摸着那软下的头颅,想起很多年前,一次剧烈的争吵中,他道:“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日死无葬身之地!”
  而她头一昂,傲然道,“那请你,先结束我!”
  宁……
  这一生你说过的话,我终究都帮你做到。
  ……
  细雨无声。
  孟扶摇退后一步,抿唇不语,对于璇玑皇后,这种死法实在便宜了她,然而,怎样的死都只是死,实在没有必要再喋喋不休。
  这个女人,血腥肮脏的一生,其实是极其幸运的。
  因为她有玉衡。
  她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欲走,玉衡突然抬头,对她笑了一笑。
  他道:“谢谢你。”
  孟扶摇怔一怔,随即便见玉衡无声无息,垂了头。
  他死了。
  没有任何征兆,十强者第四,名动天下的玉衡在亲手无声无息的结束掉情人后,同样选择无声无息结束自己。
  也许他自断心脉,也许他只是天年已尽——他后半生为她而活,当她死,,他的生机,便自动断了。
  他一生最后一句话,是感谢令他身败名裂的孟扶摇。
  感谢她用这种方式成全了他。
  这一生他守在她身侧,未曾想过要得到她,然而当最后他得到了她,才终于觉得此生不枉。
  那一生受人尊敬仰慕追逐的璀璨,都不抵这日春雨之中,抵死缠绵金光四射中爆发的最后的光华。
  …………………………
  从十皇女府出来,孟扶摇吩咐属下按照玉衡临终小册子上留下的遗嘱,将璇玑皇后和玉衡火化合葬。
  在门口她遇上等候的唐易中,他是和长孙无极一起过来,控制十皇女府的三千护卫的,长孙无极前几天和他谈过,至于谈什么,孟扶摇不知道,但今日唐小公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听说璇玑皇后死了,唐易中愕然张大了嘴,再听说和玉衡合葬,直接下巴掉了。
  “你疯了,你这不是要踩璇玑皇族的脸吗?她好歹是璇玑皇后!她是要入安陵的!”
  “已经踩过不止一家,不在乎多踩一个。”孟扶摇答的轻描淡写。
  “那也不能让她和玉衡合葬啊,”唐易中结巴,“那那那不是成全她了吗?”
  “你错了,”孟扶摇更轻描淡写,“那是成全玉衡,不是她,她这样的女人,死后的梦想一定是葬入安陵凤棺,永享璇玑皇族宗庙香火吧?我偏不给。”
  她身侧,自璇玑皇后死后一直默然不语的宗越,微微颤了一下。
  孟扶摇目光一闪,没说什么,却对唐易中道:“也该到了图穷匕见的时辰了,唐小公爷,现在请你做个选择,要么,借你京中十万军给我解决问题,要么,我费点事,用大瀚军来解决问题,你看着办。”
  “还有什么说的。”唐易中耸耸肩,“玉玺在谁手中,我就听谁的。”
  “哦?”孟扶摇斜睨他,“圣旨呢?”
  “圣旨?”唐易中笑笑,“圣旨还没盖玉玺呢!”
  “那很好,走吧。”孟扶摇很干脆的上马便走,也不看那两个,随便你们跟不跟。
  她没赶人就是好事,那两个是不会介意她态度不好的。
  从十皇女府后道路进宫,从北宫门进最近,而从那个宫门走,最先要经过宫内西北角。
  孟扶摇本来直奔正殿去的,突然在一条岔道前停住脚步。
  她微微侧头,看向一方矮树丛。
  那丛树后,是一堵封闭的花墙,跨过花墙,是那座承载她记忆的宫殿。
  孟扶摇久久立着,想起那晚突然发现这座宫室的经过,突然若有所悟,道:“长孙无极,那晚后来引我们到那废宫去的黑影,是你安排的人吧?”
  长孙无极在她身后点头,道:“是。”
  孟扶摇笑一笑,心道他是想看自己记起多少吧?然而后来他要拉自己走……长孙无极一生决断,在这件事上,却也是个矛盾人呢。
  她叹息一声,突然拨开树丛,走了进去。
  长孙无极随后跟入,宗越却僵在了树丛前。
  长孙无极回头看他一眼,突然道:“有些事,捂久了反而会成为疽痈,是剜疮根治,还是让它烂毒入心,你自己选。”
  宗越微微闭眼,无声掠过树丛。
  孟扶摇已经跨过花墙,推开宫门,走过满地尘灰,尘灰上还有脚印,是那天她和长孙无极夜探时留下的。
  最后的脚印在耳房的窗下,在那里,她一眼瞥见那柜子,便自动封闭了记忆。
  孟扶摇轻轻走过去,脚印和前些日子的印子重合,她平静的在窗前站了站,然后绕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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